半晌,老掌柜见她这幅认真的模样,缓缓合上不小心瞪大的眼睛,“这位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韩四丫理所当然点点头,这个方子本来可以赚无数银子,现在无奈贱卖,尽管之前的一切严重打击了她的信心,但到底对方子的信任让她开出了这个高价。
是的,在韩四丫心中这也是一个绝对的高价了,一百两银子,我省着点花,足够她吃喝不愁地过上一辈子,在乡下,最好的良田也不到八两银子,一百两银子足以换成十几亩良田。
老掌柜讪讪笑了下:“这个价格,小老儿实在买不起,我们小本生意,方子再好我们也是买不起的。”
韩四丫顿时噎住了,她想过双方之间商谈价格,也想过对方一里打压,却没想过对方连价格都不谈,直接以价格太高回绝了。
本来准备你来我往谈谈价的场面,变成韩四丫一个人的尴尬。
她但凡有点骨气就会径自离开,临走时也许能底气十足的回上一句“你不买自有别人买”,只现实却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道理很简单。她找的这家铺子其实已经是能出最高价的,再者从这家铺子出去,若有其他家再花高价买她的方子,那不明显是互相打擂台?要知道,这间铺子可是县令大人身后的。
在钱面前,面子算什么?
还是要努力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掌柜的,您要是觉得这个价钱高,我们可以再谈,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您说是不是?”
老掌柜却还是继续摇头:“小姐,实不相瞒,这个方子你要价那么高,实在觉得没有谈的必要。”
韩四丫急急忙忙开口,“怎么会呢?”
老掌柜遂不再多说话。
韩四丫简单的功力实在看不出来,对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她任性赌一把的资格。
“老掌柜,这样吧,您再说一个价,我要是觉得可以呢,这买卖就成了。要不行的话我也不打扰你,去找另外的铺子,你看行不行?”
老掌柜似乎终于动心了,他看了看母女俩眼神里的期盼,清楚知道他们的急切,似是无可奈何的笑了。
“实不相瞒,夫人小姐,我这铺子最多能腾出八两银子。你也知道,现在做生意多难啊,一个月都不定能赚到这么多。而且员工包吃包住都得花钱,纯粹表面看着风光。“
韩四丫听着慢慢地脸上也麻木了,她总不能说原主知道这家店背后的县令家,不赚钱也是有人背书的,她都不能说,只能听着对方的话,一个劲点头,表示自己真的有在听,至于她赞不赞同,谁在意呢?
好长一段话说完,终于来到韩四丫心怦怦跳等待的这句,却并不叫人满意。八两银子以前,搁在不过是买一根金钗的金额,如今却要用来换整个方子。
卖还是不卖,梗在韩四丫心头。这个价实在对不住她心中的价,可若不卖,也找不到合适的买家,或者更准确的说,问过老掌柜这边,其他人反倒不会有人买。
————-
于是韩四丫越来越后悔,在三姐离开后,她就该清晰地认识到县令这一派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在三姐离开之后就谋夺了自家的财产,最后害得大伯一家鸠占鹊巢,自家无处可去、落得个从哪来回哪去的下场。
其实比起如今的艰苦日子,韩四丫一直觉得上一世后来的日子更为难过,因为那不只是穷苦,改变早已被养精致的皮肤、细嫩的胃口,更要饱受别人非议的目光。
心中有再多的不满,韩四丫也不敢当着人面表现出来。
她深深蹙眉,这模样在一个几岁的小丫头身上实在不太和谐,却听她为难的开口:“掌柜的,您出的这个价实在太低了,东西你也见过,确实是好东西,您说是不是?”
东西是好东西,可却不一定意味着非要花高价买,商人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自然能低就低。
“夫人小姐,这样吧,我就再添一点儿,添到十两银子,十两也不少了,你们看行不行?行的话这银子现在就拿走,不行的话。我们也不拦着你们去其他家?”
韩四丫腹诽这价钱不够厚道的同时,韩母却是瞪大一双眼睛,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十两银子,足足十两银子!说句实在话,韩母这一辈子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真正的十两银子。韩家的钱从来不过她的手,而是都在韩婆子手里,而他们二房则压根没有自己的私房钱。
“掌柜的,这个价钱可以了,真是谢谢你们。”韩母感谢的话一出,当即便将事情敲定,韩四丫也没了回旋的余地,其实她是想再讲讲价的。
掌柜的开始喜笑颜开,吩咐小伙计去取十两影子,再写一份契书,这么好的东西自然只能够卖他们一家,毕竟东西多就不值钱了。
韩四丫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在作弄自己,像是一场梦,她宁愿这段时间的归来只是自己在做梦,至少,不用一次次面临无能为力的沮丧和颓废。
她貌似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做法确实有问题,一样的东西,没有区别、却卖出完全不一样的价钱,那只能是她的问题。
尽管韩母也存在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明明方子是她的,东西是她做的,可她连决定权都没有,韩母一句话,直接代替她同意了,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但转瞬之间她就想到了,韩母确实是有的。
作为生身父母,韩母天然就有着对她的所有决定权,连她整个人在内,自然也包括她们拿出来的方子。
看着老掌柜和韩母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韩四丫这口气到底是硬生生咽下去,不停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十两就十两吧,十两银子也够做不少事情,大不了再想想其他赚钱的门路,自己做总不至于被这些奸商坑了吧。”
——————
老掌柜亲手将十两银子从小伙计手中取出,递至韩母手中,同时递来的还有一纸契约,因为不会签名,两个人都得按手印。
到了最后,十两银子和一份契约,一起变成了她们的。
韩四丫看着被韩母紧握手中的银子,十分失望,明明这银子该是她的才对。
可韩母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牢牢地将银子塞入怀中,见她眼巴巴的样子,倒是将她并不在意的契约甩了过来。
韩四丫想要的是银子,可不是这无用的契约,囫囵一般塞进了袖子里、不做理会。
别看双方你来我往了好一阵儿,其实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心心念念的银子到手,韩母便也不觉得回去的路有多么遥远,两人回去时,正赶上韩家的晚饭,韩母领着韩四丫在餐桌边坐下,当即遭了韩婆子好一顿白眼。
其实从县城回来,韩四丫就表示想买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其实是嘴馋了。
韩母银子刚到手还没热乎,哪里舍得花出去,况且一锭银闪闪的银子,但凡花出去有了一点点缺口都没有那种满足感,便断然拒绝了。
从县城走一个来回,花费的体力当真不小,母女两个狼吞虎咽般,吃完了自己那一份,还希冀从同桌姐妹那扒拉一点。
姐妹几个的战斗力也不是盖的,在她们盯两眼的功夫,便见到同样光秃秃的碗底,得,这下是彻底不用惦记了。
因为身上银子打底,韩母也不觉得多饿,吃过饭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韩婆子发难。
“老二家的,不说说你这两次去干嘛了吗?”
韩母被问的一个激灵,正准备拿回娘家的那套说辞来应付,先听见韩婆子补充了一句。:“可别再糊弄我们了,当谁看不出来呢?你娘家也不远,要不要我现在让老二去亲家问问看,要是说了假话,你就干脆回去别回来了。”
韩母当然不敢了,两边没有对口供,一问肯定要露馅的。
招还是不招,这又是一个问题。招了,银子铁定保不住,若不招,也不一定会放过她。
韩婆子一项不好对付,几个儿媳若真的惹了她生气,可是会被送回娘家的,还是你爱在娘家待多久就多久,天荒地老也不会派人去接的那种。
十两银子和在韩家贫穷却安稳的生活相比,韩母还是倾向于选择后者。
她为韩家生育了五个孩子,早就把自己当韩家人了,更何况,出嫁女住回娘家还要遭人嫌弃,倒不如安稳在韩家待着。
只是她有点后悔,要是听四丫的花掉一点换成碎银,指不定还能保住一半,如今一整锭,压根没有回旋的余地。
“娘,我说,我是带四丫去县城了。”韩母低头讷讷。
韩婆子疑惑:“你们去县城干嘛?”
韩母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她实在不是骗人的那块料,连句合理的解释都不会。
等待良久,韩母见实在糊弄不过去了,这才和盘托出。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