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皇帝恢复上朝的同时,也恢复了巡视后宫的惯例。
按理,皇帝在中宫皇后这里歇息的日子并不固定,只初一十五是必须来的,为的就是维护正统嫡支的地位。
冉佳怡也没多想着伺候皇帝,只因皇帝一来,她就连个正经睡觉的地方都没了,偏对方为了彰显自己对皇后的爱重、以及对伍家的重视,一个月进二十天进后宫,倒有十几日往她这里来。
皇后也没有独占皇上的道理,不过一月下来,冉佳怡就成功吸引了所有后宫女人的火力,就连去太后处请安,也遭一顿不明不白的训斥。
冉佳怡心知皇帝没安好心,索性皇帝再来时,拉后宫其他妃子顶缸。
当然,在她这里叫顶缸,在其他妃子那里,这叫笼络人固宠。
后宫妃子虽说在争夺皇帝宠爱时各为其政,可前朝后宫一向息息相关,母族在前朝一派的,后宫自然也结成小团体。
大靖朝文官武官一向不和,冉佳怡贵为皇后,自然成为了后宫武官之女的头头,尽管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而文官一派的后妃之首自然就是前宰相孙女,骆家的骆贵妃,如今后宫皇后之下第一人。
可惜的是,随着宰相祖父告老,下一辈后继无力跟不上,孙辈年纪又还小,皇后宝座旁落,底下人也纷纷有了小心思,骆贵妃如今当很是苦恼。
外人眼中,这两位自应当是劲敌,冉佳怡却从中看到了机会。
皇帝多薄幸,满宫的妃子大多不过昙花一现,相较于其他年轻鲜活的妃子,与皇帝同龄的骆贵妃已然算是大龄,合宫上下都要称一声姐姐的存在,却仍旧无一儿半女,当然,整个后宫都没有孩子降生,可到底皇后入宫失了先机。
骆贵妃要么得生个儿子固宠,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树倒猢狲散、下面人另择贵主,她这个贵妃也名存实亡,沦为他人笑柄。
前朝男丁不给力,骆贵妃再等下去,恐怕,骆氏一族再无起复之日,这样的骆贵妃,对皇帝当真没有丝毫怨恨嘛,冉佳怡看未必。
这样的威胁之下,联手也未必不可,尤其在皇帝有着那般缺陷的情况下,当然,这事暂且急不得,皇帝还在一旁盯着呢。
凤栖宫,不知道第几次,皇帝到来,皇后小心奉承,然后,不知道哪个犄角疙瘩就有其他妃子谄笑跑过来献宠,偏皇后笑容满面,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而不是亲手将夫君送往其他女人的床上。
次数一多,阖宫都瞧见了皇后的大度,自然没人再说闲话,倒是皇帝气得够呛。
原先皇后未进宫,皇帝宠幸妃子后是一定会赐一碗避子汤的,问就是想先要嫡子,等冉佳怡进宫就成了唯一的例外,其他人不知道皇帝已经一绝永患,可她自己清楚。
都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冉佳怡索性给后宫妃子都停了避子汤,面对皇帝的质问,就拿太后以及后宫无嗣出来说事,一众妃子们乐见其成,自然纷纷应和,饶是皇帝一时间也难以压制。
事情就这么定下,只要皇帝敢来,冉佳怡每次都喊不一样的妃子侍寝,结果就是几个月下来,后宫几乎轮了一遍依旧没一点消息。
这下子,不用冉佳怡提醒,后宫私底下就议论纷纷,好听的就是大家都不走运,不好听的就朝着冉佳怡希望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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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能生!
不知何时,这么个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开始在后宫妃子下人们间流传,一时间,妃子们侍寝的热情都淡了下来,不能生的皇帝要来何用。
幕后推手冉佳怡深藏功与名,不露一点痕迹。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种话肯定没人敢跟皇帝身边的人八卦,但太后在皇宫经营几十年,与皇帝又没有利益关系,身边的女官听闻此消息,惊得脸色大变,慌忙来跟太后禀报。
然后,冉佳怡就又被喊去训斥了一顿,她可真是倒了大霉,当个皇后一点便宜没占上,还背了不少黑锅。
“皇后,后宫竟然传起这等荒诞无稽的传言,你这个皇后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太后满脸怒容,与旁的消息不同,皇后无嗣可是会动摇皇室根基的。
冉佳怡满脸委屈:“母后,这嘴长在别人身上,也不是我训斥就有用的,先前已经罚了一批,结果传得更严重了,要是都罚了,怕是后宫都要没人使唤,依媳妇看,等皇帝有了子嗣,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你,你......
太后险些被这蠢蛋儿媳气出一口老血,什么叫等有了子嗣,难不成一个月没有就传一个月,一辈子没有就传一辈子不成,呸呸呸,才不会。
“母后,儿媳无能,还请母后派人压制一二。”
冉佳怡可不敢担气坏太后的罪名,连忙上前安慰,又是拍背、又是端茶,硬把太后一身火气给憋没了。
太后自然是要出手的,要是儿子不能生传到宗师,她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行了,你不用管了,我让蔡嬷嬷去处理。”
冉佳怡欣然领命,成功将烫手山芋甩出去的她出了太后宫殿,满脸庆幸,这难题的困难程度,可是艰难到除非有妃子胆敢给皇帝戴绿帽,否则不可能解决,恕她无能。
慈宁宫的动作很是雷厉风行,还不待她回宫,丫鬟就已经传来慈宁宫中女官狠狠惩罚了几个多嘴的丫鬟和太监,其中还包括骆贵妃宫中的一名大丫鬟。
面对太后的发怒,后宫上至妃嫔、下至太监丫鬟,无不风声鹤唳。
于是乎,明面上的谣言再也无人敢传,可私底下,却是传得愈发起劲,倒不是因为别的,人都有这劣根性,越不让说就越是要说,根本拦不住,且自有一套自己的歪理,要不是不能生,干嘛要压下消息,不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嘛。
要是太后知道这番吐槽,定会呕出一口老血,智者,这后宫有智者吗?
可惜,动作再快,也没能有多大作用,原本不阻拦也就宫内议论,没人敢把消息外传,非议皇族,指不定就是抄家灭祖的下场。
可这一打压,一月一度的妃嫔召唤家人见面会,一个个就悄默默把消息传递给了娘家人。
没办法,若消息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皇帝没什么,可他们做妃子、以及妃子亲眷的,才是真正的没了指望。
谁家送女儿进宫为妃嫔不是为了争那万中无一的储君人选,还能是真心爱慕皇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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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消息还能隐瞒,到了前朝,一传就是那么多人,压根瞒不住。
皇帝近日上朝,老是能看见大臣们眼中奇怪的眼神,似是怜悯、似是探究,又似是不可置信,其中复杂程度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
堂堂皇帝,万人之上,有什么值得人可怜的,皇帝不明白,派身边大太监去查探。
大太监是打小跟皇帝长大的老人,比皇帝大几岁,是后宫所有下人们的头,不得宠的妃子见了都得称呼一句福贵大爷。
事实上,福贵大爷比谁都清楚奇怪目光的由来,甚至于一早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可他不敢说啊。
自己是一个太监,尚且容不得人说这种事,更遑论皇帝一个天潢贵胄,被质疑男性权威恐怕得雷霆震怒,可惜,终究没瞒住。
福贵假谴了小太监去打探,不过一刻钟回来,当即脸上大变、额头渗出滴滴汗水,请罪道:“启禀皇上,奴婢失职,请皇上恕罪。”
皇帝不耐烦,“说。”
福贵不敢隐瞒,膝行向前,直到皇帝身边,才如蚊子嗡嗡般小声说明。
不出意料的震怒,皇帝失手甩掉了手中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了富贵一身,他却不敢有丝毫动静,只将头埋得低低的,祈求度过此劫。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混账,一群混账。”
皇帝胀得脸红脖子粗,一手甩掉御案上的奏折,又给脚边碍眼的家伙狠狠来了一脚,方才觉得解气。
“这消息是何处传来可知,为何这么久不报,皇后可曾处理?”到底是历经风雨的皇帝,很快冷静下来,思考起解决办法。
”启禀皇上,消息已经传了有一阵,查不出源头是谁,皇后为此处理过一波人,没能压下来,太后娘娘也是如此。“
至于为何没报,自然是不敢报,他不敢说。
皇帝也没想到正妻皇后身上,只当是自己那几个不安分的庶兄想出来的好主意,目的就是为了恶心他,毕竟这种事情,就跟癞蛤蟆跳脚上,不咬人膈应人。
事实也的确膈应,子嗣不是一两天就能有好消息的,思及自己在后宫播种几个月一点好消息没传出来,皇帝也有些奇怪。
不过他可没想到自己不能生,而是想着是不是后宫那群妃嫔喝避子汤把身体喝坏了。
为了破除谣言,皇帝忍住羞辱叫来太医给自己和后宫妃子检查身体,宫寒的妃子倒是检查出来几个,皇帝本人的结果当然没有问题,遗憾的是,这并不能解除大家的怀疑,毕竟众所周知,太医得听皇帝的。
皇帝当然也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嫡庶,只要有人怀上就可以。
不管太医如何检查,皇帝已经认定这一群妃子都是不下蛋的,连带皇后一起被他嫌弃上了,于是乎,又想出一个骚操作。
“选秀?”冉佳怡看着一本正经的皇帝,企图看出他在开玩笑。
“皇后,此事就交由你了,咳咳,此次选妃不以容貌、家世、才情为最,得挑些身体好的,你知道的。”
冉佳怡:“......”我什么都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