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骆丞相在从朝堂退下来后,也将自己的院子从正院迁移到了西跨院,西跨院位于整个骆府的偏僻角落,图的就是一个清静,也是给小辈话语权的意思。
自从搬家后,老骆丞相每日里闲来无事,除了教导几个孙子,就是看书下棋打发时间,只有儿子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会出面帮衬一把。
知晓父亲身体不好,骆尚书平素也只每旬一次过来请安,未打招呼就匆匆而来很是少见。
儿子到时,老骆丞相正在书房看书,活了大半辈子,唯一研究不明白的,也就这书房满满当当的藏书了。
”子煜,你怎么来了?“老骆丞相挑眉,”可是有什么事?“
骆尚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无论如何也该让下人先带个话,但来都来了,该讲的也就一并讲了。
“爹,没什么大事,只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让侄女递了一封信过来,儿子实在惦记着,请父亲定夺。“
“哦?”老骆丞相早两月就听说了皇后掌权的消息,对于这位皇后,他并不太了解,听说闺阁中也就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应当是被赶鸭子上架才对,可后来又闻做的很好,就觉得有点意思了。
“信给我瞧瞧。”
骆尚书将信给了父亲,因为太过紧张,原本干净整洁的信纸被他一路捏着,已经有些微皱,惹来老骆丞相不满的蹙眉。
这个儿子的出息也就这点了,多年来始终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白了,既没有灵活的头脑、也没有足够的魄力,只希望能撑到下一代崛起的一日。
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看完,老骆丞相的眉毛已经狠狠皱起,再次仔细看了一遍,一字一句细细斟酌其中含义,发觉自己想的并没有错。
“皇后娘娘这是,想要拉同盟?”第一次,老骆丞相对自己得出的结论有些怀疑,竟还问了一向不顶事的儿子。
骆尚书闻言点头,“依儿子看,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信的内容很简单,最终目的是为了邀老骆丞相入宫详谈,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只不过聪明人总是这样,越简单的事情想的就越多、直至心存怀疑。
“那爹,您要去吗?”骆尚书小心翼翼窥着父亲神色,犹疑着确定。
老骆丞相有点犹疑,他一把年纪实在不该再掺和这些事情,但面对这个难得的机会,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让我想想,明天早晨给你回复。”最后,他如是说道。
骆尚书闻言退下,回去的一路还在想着父亲到底会不会答应。
而西跨院的老骆丞相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韬光养晦,等待来日,还是搭上这趟不知道终途如何的顺风车,是得好好考虑。
这一.夜,正院的骆尚书一.夜辗转难眠,而西跨院的老骆丞相,更是坐在书桌前将那封信看了整整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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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骆尚书起身时脑袋都有点酸痛,勉强用了几口早膳,就要赶去上朝,临出门前,终于想起问一问父亲。
与此同时,老骆丞相也已用过早膳,昨日的那封信已经被他烧毁,可信上的每个字都被他牢牢记在心上。
这是一个机会,让骆家不必等待那么长时间的机会,只是代价也是高昂的,如果今日谈判顺利,骆家将会成为皇后开山辟路的那把斧。
思考了一个晚上,老骆丞相已经意动,但仍决定与皇后谈过再说,他总得亲眼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本事,敢提出结盟的要求。
骆尚书使下人到的时候,老骆丞相刚收拾好准备起身,遂一起出门。
父子俩在骆府门口汇聚,分别坐上一顶小轿,一前一后往皇宫行去。
作为曾经的朝堂顶流,骆家大宅的位置很是不错,距离皇城不过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不消片刻,后面的骆尚书先行下轿,急走几步上前搀扶下轿的父亲。
此时,宫门口已经有不少大臣排队等候进入,见到老骆丞相出现,一个个大惊,暗忖难道最近又发生了什么。
有那机灵的已经过来打探消息,就连老对头奚丞相也不得不主动上前打招呼,没办法,阵别对立是一回事,可到底老骆丞相是前辈,又是劳苦功高的老臣,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面对众人的询问,老骆丞相皆笑眯眯的应了,丝毫没有在朝堂时候的雷厉风行,叫一帮曾经的老臣子很是看了一番热闹。
絮絮叨叨中,侍卫们开始检查,托了父亲的福,骆尚书难得能赶在奚丞相前面进宫,内心还有点小得意,当然,这点小嘚瑟很快被父亲打散。
这一次进宫,老骆丞相打的名义是来劝说皇帝重归朝堂的,毕竟怎么也不可能直说来见皇后。
如今距离皇帝不理朝政已经将近小半年,一群朝臣见连老丞相都出动,心中都有点唏嘘,这就是遇上一个糊涂君主的麻烦啊。
老丞相去了,一干大臣上朝就是走个过场,如今自然也得去。
于是,一群臣子们浩浩荡荡又去围堵皇帝,而刚刚闻听消息的冉佳怡也急匆匆赶去。
眼前的一幕再三重现,饶是皇帝再好的耐心也有点嫌烦,搁在以往他不见就不见了,但是现在,老骆丞相出马,他就不得不出来见一见了,到底是父皇在朝时的老臣,这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只是,见到的第一面,他就有点后悔,无他,还是那些听得老掉牙的话。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您为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着想吧。”
面对皇帝的油盐不进,老骆丞相最后撑着年迈的身体,颤巍巍跪下,那副模样叫人直看得心惊胆战,皇帝也担心自己将人气出个好歹,连忙命人将其扶起。
“老丞相,您看,这么长时间,皇后娘娘和福贵不也管的挺好,您要是不放心,就亲自出山,替朕看好这朝堂可否。”
“这......”老骆丞相瞠目结舌,他可没想到皇帝竟能说出这话,要是他还能干,岂会自己主动退下去,真是荒唐。
若说一开始,老骆丞相还有几分劝说皇帝回头是岸的意思,此刻则是完全没了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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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说不成,皇帝在众人的恭送下离开,一群大臣们面面相觑,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并没多大意外。
此时,冉佳怡杉杉来迟,对待老骆丞相,她的态度十分客气,请人隔壁宫殿详谈。
养心殿是原本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如今冉佳怡上位也不好直接占用,于是取了隔壁的厢房改造一番,便在这里接待朝臣。
寻常,冉佳怡召见大臣是势必要有多人配侍身边的,女子见外男到底不便,但老骆丞相已经上了年纪,自然没这层顾虑。
就连骆尚书这个亲儿子都被隔在外面,里间只留了皇后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是站在屋角离得远远的。
看着毫无动静的门,要不是碍于面子,骆尚书此刻恐怕已抓耳挠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长了对顺风耳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可偏偏殿里隔音极好,他一个字都听不见,只得瞪着大门,脑子里一溜可能想了个遍。
而殿内,冉佳怡直接抛出了一个惊天大雷,饶是见识过不少风浪的老骆丞相,也觉得强大的心脏都有点受不住。
刚才那句话声音压的极低,可老丞相却只觉得如惊雷在耳边轰隆,炸得他脑袋嗡嗡的,半天回不过神。
皇帝不能生!
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虽说还有没有皇子降生,可宫里不是已经有了位小公主,皇子也是迟早的事情,皇帝昏庸没关系,只要下一任小皇帝可靠,大靖朝还能绵延几千年。
但随即,他就明白,皇后压根没有必要撒一个早晚会被揭穿的谎言,那么,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皇帝不能生,老骆丞相将这五个子在口舌间辗转来回几遍,依旧出不了口,他甚至已经联想到几年后,皇宫内外可能会有的腥风血雨。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不论对骆家、对文武百官、还是对大靖朝百姓,上乱必然导致下乱,不好不好。
“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好一段时间的震惊,他终于回神,想到了此行最开始的目的,只是此时,话语权完全被对方掌控,他苦笑一声,到底是老了。
“本宫认为,骆老您也是想要为了天下百姓好的,是吗?”
皇后的视线叫人如芒在背,老骆丞相毫不心虚点头,为家族计量是一回事,可为人臣子、为大靖朝子民,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何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铭言,他一直谨记。
”如此,本宫要做的与骆老没有冲突,还望骆老助本宫一臂之力。“
老骆丞相抬头,毫无顾忌地打量眼前的皇后,实在太年轻了,年纪也就比他的孙女稍微大一点,可女子身上的气势已经很足,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对方的视线很是犀利,冉佳怡忍住想要闪躲的目光,任由对方仔细打量。
良久,似是已经将人看透,老骆丞相问了几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皇后娘娘日后会从宗亲过继子嗣吗?”
“当然。”冉佳怡颔首,这个问题是问她有没有窃夺皇室江山的意思。
“皇后娘娘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天下百姓。”冉佳怡气势十足。
当然,她肯定有私心,她可以保证下一个上任的皇帝还是如今的皇室宗亲,只是,到时候皇帝的位置会不会如同现在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享受供奉,能一力主宰整个国家,就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