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王朝繁荣富强、天下无双,而两朝皇帝又勤政爱民,使每个百姓都有极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自信心;他们为自己身为大隋子民而骄傲、为自己国家的强盛而自豪。但是开皇十八年惨死在大海、瘟疫中的三十多万远征军,却成了每个大隋百姓挥之不去的噩梦与耻辱。
一开始,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份耻辱,可是当杨集远征高句丽以后,大隋百姓或多或少都在关注此战,而这份耻辱也因此被人们翻了出来、传了开来;大隋军民了解过往之事以后,对于给予大隋这份巨大牺牲、巨大耻辱的高句丽,尽皆恨之入骨。如此一来,又对杨集指挥的东征抱着极大期望和关注。
朝廷也希望振奋民族自豪感、也希望战争能够凝聚人心,故而前线每当传来捷报,都会第一时间公诸于众。当娘娘城歼敌六万、“千山碧沙河道”歼敌五万的大捷传到各坊;迅速在洛阳城造成了轰动,很多人受到胜利喜悦的感染,纷纷从家里走了出来,兴奋的与街坊邻里议论这两场大捷。
旌善坊北曲的卫王府英武殿膳堂,杨门女将尽皆在座。杨集在北巡之前担心雍州和豫州发生军事政变,便让家人去张掖避难;而雍州在杨广逗留太原期间,的的确确出现几次比较大的军事动荡。不过造反的反贼虽然声势浩大、沸沸扬扬,可是留守西京的太子杨昭、杨雄、卫玄、骨仪等人事先就有所准备,他们在扶风太守钱世雄、武威太守樊子盖、驻军于休屠泽的李靖的协助之下,很快就把席卷雍州的叛乱平定干净,使得所谓的几十万大军成了众人耀眼的功绩。
王太妃独孤敏想着雍州恢复了平静,要是他们长期呆在张掖,这实在不是件好事,而洛阳现在又有皇帝坐镇,她便带回儿媳、孙子回来了。
时近午时,独孤敏和苏芸娘、萧颖、裴淑英、柳如眉正在宴客。
客人其实也不是外人,分别是杨智积、杨纶、杨静、杨雄、杨庆、杨达、杨义臣家的女卷;由于是家宴,而客人也不分正房偏房,故而被杨广送给杨集当小妾的侯巧文也参与了,另外四个小妾则是跟着杨集上战场去了。
来客除了杨智积家和杨庆家,其实几家都有男丁在辽东打仗,参战子弟最多的一家便是子女特别多安德王杨雄,他有七个儿子,他家老三杨续、老四杨演、老五杨钢、老七杨师道都在杨集身边为将;而大女婿李义方、三女婿燕询、四女婿李君也在战场之上。
杨雄的弟弟杨达不如兄长能生,他只有两个儿子,可杨达的儿子能生,他有五个孙子参与这场战争。
与这俩兄弟相比,杨忠这一脉除了杨坚,其余四子都是人丁不兴,但是滕王、道王、卫王三房的首脑都在辽东。
这些女卷本身就是一个家族的人,而且各有丈夫、子孙、女婿参战,她们聚在一起,便有很多实实在在的话题可谈,根本用不着虚与委蛇、没话找话,所以家宴的气氛非常好。
就在她们边吃边谈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鼎沸的喧哗之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喧嚣。
独孤敏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在吵什么?”
独孤敏有“八大女金刚”,一名金刚说道:“王妃稍候,我去打听一下。”
不等她出门,杨集的十大武婢中的吕司棋走了进来,行礼道:“禀太妃、王妃,坊里都说我军水师先在娘娘城歼敌六万,接着是滕王在‘千山—碧沙河道’伏击敌军,滕王一人未损,却歼灭了五万敌军,这两场大捷,一共歼敌十一万人。我军之兵锋,已然推到萨水北岸,只要渡过萨水,便是高句丽国都所在的平壤平原。”
听了此话,膳堂里的一众莺莺燕燕顿时惊喜异常,尤其是滕王太妃宇文氏和滕王妃刘氏、以及杨纶的小妾们最为欣喜。
她们当初听说杨纶一声不吭便率领一支杂兵组成的水师直插敌军腹地,负责切断高元退路、高句丽援军前进之路,一颗心悬了起来,虽然她们不是什么兵法大家,却也知道深入敌境的杨纶不但要面对敌军的前后夹击、更要承受后勤辎重运输艰难境况,所以她们一直为孤军深入、独闯龙潭的杨纶担惊受怕。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杨纶稀里湖涂的跑到了辽东半岛西南部,他先用高建武诈取了辽东半岛重城卑沙城,接着又用高建武诈取了盖牟城和安市城;而如今,他竟然又一人未损的歼敌五万。
事情真要如此,岂不是说我儿/我家夫郎也要步卫王之后,也成大隋战神了?
只不过由于幸福来得太过忽然,以至于让滕王家卷应接不暇的同时,更是感到难以置信。
“阿姐,斌籀杨纶字可真了不起。”与傻了一般的杨纶的家卷相比,独孤敏却是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对这个消息更是深信不疑,一切,都是因为主帅是她儿子;而杨纶既然在她儿子麾下做事,那么无论杨纶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那都无比的正常。
她笑着向宇文氏说道:“师仁杨爽字、金刚奴虽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可他们父子也做不到零伤亡,而斌籀成功的歼灭五万敌军,自身竟然一人未损,这可是相当了不起的战绩啊!了不起、了不起。”
宇文氏以前可不是什么善荐,她是周武帝宇文邕的妹妹,受封为顺阳公主;便是因为这个身份的缘故,她在周宣帝宇文赟时期听人蛊惑、怂恿丈夫杨瓒弄死时为丞相的杨坚。而杨瓒看到杨坚执政之时,很多人都不顺从服从,担心杨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于是暗中策划杀掉杨坚。
杨坚对他的策划却是了如指掌,甚至还比较理解杨瓒的担忧,代周建隋后,宽容以待,并且封杨瓒为滕王、雍州牧。而宇文氏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安分,一度被踢出了宗籍,杨瓒多次求情才得恢复身份,经过此事,宇文氏这才彻底安分了下来。
宇文氏听了独孤敏的话,顿时眉开眼笑的说道:“斌籀幸好是在金刚奴麾下做事,否则斌籀不受惩罚那已是得天之幸了,又哪有立功之机?”
这话倒也不假,因为杨纶那家伙行军之时跑偏了方向,而且偏得十分离谱,宇文氏和儿媳有了飞将军李广的前车之鉴,也知道杨纶光是在这件事上,就已经犯了大罪,所以她们十分庆幸主帅是杨集,否则的话,杨纶吃不完得兜着走。
然而她们所不知的是,杨集却庆幸杨纶跑偏了方向,要不是跑错了地方、晚了十三天时间夺取盖牟城和安市城,战局就会脱离了他的“预算”和掌控。
“师仁不在以后,斌籀担起长兄之责,自始至终都为金刚奴撑起一片天,他们兄弟不是同胞,可感情之深厚却胜过同胞兄弟,金刚奴无论如何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独孤敏敛去笑容,故作不悦的向宇文氏说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姐却是见外了,当罚一杯。”
宇文氏明白独孤敏是玩笑,笑着说道:“妹妹这杯罚酒,我认,不过一杯不够,我认三杯好不?”
“我看阿姐是馋了我家葡萄酒!”
“让妹妹看出来了。”
妯里这番对话,让众人都笑了出来。
这时,又有一名侍女走进膳堂,施礼道:“启禀太妃、王妃,杨星统领带几名亲兵回来了,说是有大王的家信。”
“伏羲十六将”是家里家将,独孤敏一听侍女这么说,连忙说道:“快将他请进来。”
以往都是外人送信来,这一次是自家人,她不仅要看信,还想问问儿子的情况。
不多时,风尘仆仆的杨星走了进来,施礼道:“卑职参见太妃、王妃;参见诸位夫人!”
“免礼,请起。”独孤敏抬手道。
“卑职等人先去宫里送捷报,所以耽误了一些时候,还望太妃、王妃恕罪。”杨星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杨集的家信、双手呈上,有丫鬟上前接了信,转交给独孤敏。
“先公后私,合情合理,若你不这么做,那才有罪。”独孤敏接过信件,并没有急于拆开,而是询问起了杨集的近况:“你们出发之时,金刚奴在何处?”
“禀太妃,卑职等人是在横山城与大王分开的。大王在横山城集结了三万多名将士,接下来,大王会从横山城出兵,将三路敌军逐个击破。”杨星想了想,又说道:“三路敌军的兵力虽然都比大王多,可都是一些士气不振、战力不济的乌合之众,以大王之能、以我军将士现在的战斗力和士气,要想将其一一歼灭,实非难事。”
独孤敏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大王身体如何?他还好吧?”
“好,非常好!”杨星答道:“除开西丰大营那几场大战,大王打得从容,由于敌军太弱,以至于大王求败而不得,心灰意懒之下,连打仗的兴趣都没有了。”
一张张脸顿时黑如锅底,独孤敏更是气得要死,担心和想念的情绪荡然无存,怒道:“听听,人言否?这是人说的话吗?太可恶了。”
众人勐点头,杨集说这种话,的确是很可恶。只因自古以来的主帅主将和士兵做梦都希望敌军弱小,然而杨集不仅嫌弃敌军弱,竟然还求败而不得。他说这种的时候,真不知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得意?
现在且不说敌人、堂中他人是怎么想了,光是独孤敏听了杨星的转述,一口闷气顿时就涌了上来;只要她一想到儿子那副得瑟的鬼样子,就想甩他一记耳光。
这不是她不疼儿子、不想儿子,而是儿子这种她所不知的“凡尔赛”作风,连她都觉得可恶、可恨、想打人。
独孤敏已经不想儿子了,她向宇文氏说道:“阿姐,你若有话,就问吧?”
宇文氏向独孤敏欠了欠身,而后朝着杨星问道:“滕王呢?果真是一兵未损的歼灭了五万敌军?”
“确有其事!”杨星应道。
宇文氏又担心的问了一句:“那他,还是孤军么?”
“已经不是了,我军如今已然连成一片。”杨星摇了摇头,就在宇文氏大放宽心之时,他为了让宇文氏放心,又补充着说道:“卑职离开之时,滕王还给我家大王写了一封信,具体内容卑职也不知晓,不过我家大王也很震惊,只因滕王好像在信上对我家大王说‘老弟,我只是想被敌人杀死而已,你说咋就这么难呢’?由此可见滕王那儿也没什么压力!”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她们本以为杨集已经够可恶、够可恨了,可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的,竟然比小的更可恶,不愧是好兄弟、不愧是一家人,一样的令人想打。
宇文氏步了独孤敏的后尘,也没有问下去的兴趣了,她叹息了一声,向独孤敏说道:“妹妹,我好想打斌籀,可惜他不在。”
“谁说不是呢?”独孤敏气呼呼的说道:“咱俩的不孝子一个比一个可恶、一个比一个能吹嘘、一个比一个气人,可真是气死我了。不过这两个逆子可恶虽是可恶,却也说明他们非常好、非常胜利,用不着咱们操心。等他们凯旋归来,再打!”
萧颖看了婆婆一眼,不说话!可是她心中却在说:‘等夫郎回来,阿娘你舍得打才有鬼了呢!’
独孤敏不积儿媳的心思,她此时已经气炸了,气急败坏的让杨星退下,恶狠狠的一挥手,向面面相觑的侍女说道:“上歌舞。”
不一会儿功夫,一队队乐师、一队队歌姬奉命而来。
动听的丝竹管弦之乐立刻响起,卫王府歌舞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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