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德叔那张热切的脸,似乎就等着他将一切付诸实践。
然李无眠并不能让他如愿:“现行的制度,一个字都不能改,并且以后的八工还要减少,休息还要增多!”
此言一出,哗然四起!
廖天林和陆瑾也齐齐僵住了。
在陆瑾的观念里,没有这种做法的,李师兄一意孤行,必定培养出一大批懒汉,届时明教就完了!
廖天林处在第一线,更是深深明白人同志的诉求,李无眠不必固执己见,可以适当通融。
《最初进化》
德叔说七个时辰,减一半工钱,减休息,完全可以六个时辰,三分之一工钱,半个月休息一天这样操作。
如此,既满足了人们迫切的需求,也对明教的发展有益,何乐不为?
此时此刻,廖天林目光复杂。
明尊心里怎么想,可能只有明尊自己知道。
德叔咬紧牙关,只见李无眠面色没有丝毫缓和。
忽而拜倒在地:“明尊三思。”
拜倒一片:“明尊三思!”
火炉赤红,热浪滚滚,李无眠仍是冷硬,德叔深吸一口气,颤声道:“老儿大字不认得几个,却也明白,明教要发展,明教要前进,那么必然需要有人在背后付出。”手抚胸膛:“明军的战士流出来的是血,我们流出来的只是汗,又算的了什么呢?如果没有人付出,那就没有发展,不存在前进。”
“就是按照老儿的建议,明教待我们已经不薄了,比鬼子和老爷们天差地别,我不知道明尊的想法,但是……”
在地叩首:“鬼子势大,明教不能倒,明尊请三思。”
“明教不是不养闲人么?早早放工也是过,留在堂里也是过,我们想留在堂里。”
“是啊,堂里没人开除我们,也没有人扣工钱,管饭还能管到饱,干到老死都没问题。”
“明尊?”
“李师兄?”
李无眠笑了笑:“都起来吧,封建残余不可取。”
无人起身,火炉没有填料,火光渐渐暗澹,却有一种无形的火焰烈烈燃烧,较于炭火强盛千百倍。
老百姓愚顽吗?那只是表象,为了生存的伪装,此刻人人心里都清楚,明教要强大,强大要靠每个人的贡献!
只有明教强大了,才能保住今天来之不易的一切!
是以他们愿意为了建设明教添砖加瓦,谁也无法拦不住这些热火!
“我知道你们不理解,可……”李无眠闭上双眼。
德叔轻声说着:“明尊,明教的建设离不开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请让我们竭尽全力吧。”
李无眠呼出一口长气,缓缓睁开双眼,精工队的老师傅们都注视着他,彷佛他不答应便不起身。
“阿叔今年贵庚?”
“六十有二。”
“这个年纪,理该颐养天年,享尽天伦之乐。”
德叔笑着:“明尊可小瞧人,我就是八十岁了,也能抡动锤头,拿得住铁钳,为明教的发展贡献力量!”
“都起来吧。”李无眠无言,扶住德叔,弹性缺乏的皮肤下,肌肉筋脉有韵律的抽搐着,他一天一夜处在高强度的工作中,精神看似健旺,实则身体疲乏到极限,只是说往日的压迫和剥削从不间断,让身体近乎于习惯。
德叔竟是倔强的盯着他,李无眠缓声道:“我等会和教主说说,出台一些新令。”
德叔有些不放心:“明尊说话可要算话。”
“就是,明尊不能骗人。”“要是应付我们,大家集体去提意见!”
得到李无眠的再三确认,老师傅们才三三两两起身。
炉火重新旺盛,一颗颗赤诚的心儿怦然跳动,陆瑾和廖天林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情。
尤其是出身高门大户的陆瑾,简直是刷新他的三观。
从来没听说下位者会主动要求上位者给自己扣减福利,增加工作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此时此刻,真实的一幕幕发生在眼前,陆瑾忽然有些明白。
没有什么上位者和下位者,在场的老师傅,不是受人剥削,而是真真切切的投身到一项伟大的事业中去!
于是每一个平凡的生命,无不焕发出璀璨的光辉,平凡之中生出不凡!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所有人口中的明尊,陆瑾深深的感到震撼:‘李师兄当年的话,认真的啊!’
眼见德叔旁若无人,李无眠连道:“德叔,行了行了,别敲了,赶紧去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不碍事,身体健朗的很。”德叔愣住:“你做什么,快把锤子还给我。”
李无眠抢了锤子,撸起袖子。
德叔微惊:“明尊怎么能干这个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瑾心中微震,李师兄是明教的领袖,怎么能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干这粗贱的活计。
李无眠好笑道:“明尊为什么不能干呢?”
陆瑾眼目微睁,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岂能和泥腿子同流合污?
李无眠单手叉腰:“你再不休息,换我来敲,敲到你休息为止。”
笑声四起,老师傅们起哄:“德叔,你就听明尊的,回去休息吧。”“明尊耽误了,政令下来就晚了。”
方才在外面的一幕幕跃然于眼前,陆瑾忽然明悟,他想,他可能已经窥见到明教力量的来源。
谁会去抓流满汉的工人?谁会人前没有一点威信?又是谁愿意亲自下场?
而为何工人们觉得自己投身于伟大的事业?
我与天下众生无异。
德叔心疼:“别,不是这么敲的!行行行,我去休息。”
陆瑾回过神来,心情复杂,又忍俊不禁。
明尊当然可以干工人的活计,前提是他得会啊,否则就是帮倒忙!
快活的笑闹声中,各自散去了。
凝望前头的背影,陆瑾抿着嘴唇:“李师兄,我想加入明教。”
李无眠不曾回头:“哦?你可是陆家少主。”
“陆家少主怎么了?”陆瑾瞪大眼:“反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谁来了都不管用。”
蓦然回首,笑意盎然:“前路险峻,请助我一臂之力。”
“乐意效劳。”
陆瑾心中一阵激昂,以往经历的一切忽然变得无比渺小,因他也将投身这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伟大事业中。
生命本无意义,意义在于追寻。
人生在世,可为一己之私,也可以为更多人的幸福而奔波。
虽说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然们心自问,观他人欢喜难道没有一点欢喜?见他人悲伤难道真能毫无触动?
如能漠视三千万百姓遭受**,明教不会出现。
李无眠莞尔,大步走向一处,将多调了四个钟工时的挂钟恢复原状:“谁乱调钟表?下不为例!”
只听一连串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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