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不共戴天

“我单独和他聊聊,你先下去。”顺城大牢审讯室外,夏彤依言而去,李无眠走入屋中。

屋中的人发觉他进来,抬起头,自嘲一笑:“我面子倒是不小,没想到你这位人物,屈尊亲自前来。”

“我是谁?”李无眠直视他的双眼,男人先是有些闪烁,逐渐喘着粗气,片刻气又消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竟有些玩世不恭的意思,呵呵笑道:“明教的明尊。”

李无眠不答,和他一样坐在地上,在男人微愕的目光中,再一次发出质问:“在你眼里,我是谁?”

他的双目不留情面,似乎要将男人看透,这顿时激起男人的怒火,胸口起伏着:“我的仇人!”

李无眠点点头:“刘威,平县人,出身于富农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平县警卫队担任队长职务,两年前日寇进犯,妻女受其所害,辞去职务,每思雪恨,但忧虑家中父母,不敢放手一搏,于是日渐消沉。”

李无眠瞄了刘威一眼,但见其人咬牙切齿,继续道:“明教驱逐日寇,清算地主,刘威父母早年与县中胡姓地主勾结,巧取他人良田六亩,由互助会审判,剿没全部田地,听从安排,一月后,刘父饥愤而去,其母自缢。”

“我爹娘不过取了他人六亩田地,一辈子没有做过伤人害人的事情,却被你明教抢走了一生积累,生生逼死!”

他解释道:“纯属鱼池之殃,本该给你家留几亩田湖口,但明教初入经验不足,人员不齐,于过者施以重……”

刘威青筋毕露,挺背暴喝:“你在放屁,你一句池鱼之殃,我家破人亡,你一句施以重典,我父母丧命!”

李无眠的面色冷静无比:“确实,我在放屁。”

“二十天前,由城中大地主李富贵牵桥搭线,阴谋颠覆明教,顺城三十四个防空洞,有二十三个埋好炸药。”

刘威身上的骨头像是被抽调了,软倒在地上,喃喃自语:“我恨我没有引爆。”

“其实早有防备,你想引爆也没有可能,我倒是希望你选择引爆,那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李无眠沉吟片刻:“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引爆?”

“为什么?”刘威目光突然失去焦距,双目变得蒙昧不清,这些天来,他也一直在心中追问:为什么?

明明明教害得他如此凄惨,将他变成地狱中踏出的复仇恶鬼。

只要能够动摇明教的根基,吐出心中这一口恶气,牵连无辜又能如何?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好记挂的。

朦胧间,一抹白发入眼,刘威嗬嗬笑了两声,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我明白了。”李无眠站起来:“我李无眠对不住你们一家,我的道歉,是否可以获得你的原谅?”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刘威闭上双眼,再也难觅那抹白发,心中平静了许多。

李无眠思索良久,缓缓道:“我明白了,我请你去死。”

“嗯。”

刘威被人抬了出去,随着一声枪响,结束了这人间一遭,审讯室内的李无眠顿立良久,直到夏彤来到他身后。

“他本该是个值得信任的战士。”李无眠盯着那扇小小的窗户,隐约可以窥见蓝天的一角。

“他不该钦佩自己的血仇。”夏彤目光复杂,柔声安慰。

“罢了,让那些人来见我。”

……

夜下,一群人战战兢兢走在路上,远方时不时传来喜气洋洋的呼声,那是顺城百姓为明尊苏醒而进行庆祝。

今夜,不是新年胜似新年,本该是个高高兴兴的日子,可对这群人来说,这一段路途,仿佛奔赴刑场。

北风呼呼的刮,有人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却没有带来多少暖意,不仅是体内发寒,体表的衣裳也特别敷衍。

“这麻布穿在身上太硌人了,要不了几天,我这身皮都要磨去。”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抱怨着。

他积存的脂肪不少,倒是没怎么觉得冷,可走起路来身上的麻布摩擦肌肤,让他恨不得马上脱下来。

而他的话,也引起周围人的共情,一眼看过去,多是白白净净,养尊处优之人,平日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曾几何时,岂会想到自己也有穿上平头百姓粗制滥造破麻布衣服的那一天。

“你可闭嘴吧,谁不知道那人嫌富爱贫。”旁边的人强忍着不舒服轻喝,中年商人悻悻闭了嘴。

继续往前走,身上的衣服却无时不刻在折磨他的神经,中年商人于是抬起头,看到这一群人中的另外一拨。

那一拨人垂头丧气,看不到一丁点的精气神,中年商人心中窃喜,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人比人也能乐死人。

明教对于商贾之流,虽然无情,但还算不得逼上绝路,而对于这一波人,那可就称得上酷虐了。

中年商人小声道:“我听说明教的发源地,平县,已经彻底扫清了地主恶霸,平民百姓人人都有田地耕作。”

没有人搭理他,中年商人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心里盘算着,这明教来了,日子比不了从前,但多少还有条活路。

另一拨人中,过于沉重的压力,让他们忘却了麻布带来的不适,此番俨然是羊入虎口,几乎没有希望。

“这是鸿门宴,谁不知道那人恨地主入骨,我们去了就是送死。”一个青年商贾低喝,旁人投来取笑目光。

这人姓陈,是个活生生的笑话,没有人搭理他,另外他屁股也不对,商贾给地主说啥话?

再者话谁都会说,他就算看得再清楚又能怎么样?陈姓青年咬牙切齿,痛恨自己同类的软弱。

直到一抹残影映入眼帘,即便是在黑夜里,依然可以窥见一个模湖的轮廓,陈姓青年也不禁面露惧怕。

至少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能够在明面上抗拒。

他纵然有万般悲愤,也只能老老实实吞进肚子里,低头随大流。

在这群人的前头,叶英,也就是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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