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梅杏南虽然不认识对方的身份,但唐辞忧已经从对方的服饰上认出了。
那是容与姑姑,可是内教坊的管事姑姑!
虽然也被称为姑姑,但她却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
这次的考核本就是为了填补内教坊歌舞伎的人员稀缺,容与姑姑自然也关注着。
但眼下考核都没开始,对方就已经言明要带梅杏南调教,看来十分看重她。
梅杏南的呼吸都重了几分,心口怦怦直跳,她明白自己这是离内教坊又近了一步。
“多谢这位姑姑,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梅杏南虽然不如季红尘那样能说会道,但贵在真诚。
容与姑姑点头,身上更不同于外教坊管事姑姑的那种小人得志和媚俗,面对众人时也没有那种自视甚高的傲慢。
现在内教坊的确很需要梅杏南这样真正懂琴的人,不过容与姑姑肯出面帮忙,可不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
自然是有人私下里托她过来关照梅杏南的。
...
距离考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梅杏南虽然受到了容与姑姑的赏识,但对方毕竟不是考核的评委,所以最后能不能顺利进入内教坊还是两说。
而此时,容与姑姑却没有继续急着深造梅杏南的琴技,反而是有意训练她察言观色的能力。
为此,直接将她领进了内教坊。
内教坊一共有三层楼。
第一层是大厅,正中央有一个圆形舞台,下方排列着看客们的座位。
二楼四周则是单独的房间,推开窗子便能看见一楼大厅内的情形。
梅杏南刚开始便是在二楼,后来容与姑姑觉得她离得太远感受不深,便让她直接来一楼坐着。
梅杏南有些拘谨地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眼神躲避,生怕被往来的客人注意到。
容与姑姑特意提点过她,两天之内必须要将这里常客的名字全都背下来。
这样一来,无论何时遇到人家,说出对方的身份也能留个好印象。
最关键的是,要她牢牢记住,哪些人是她千万不能招惹的!
内教坊的环境的确比外教坊要好上许多,毕竟这里是以技侍人的地方,而且来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
梅杏南仔细观察着楼下的一位姑娘,就见她在众多男子间衣袂翩翩,每个客人她都认得。
包括人家上次什么时候来过、喜欢听曲儿还是赏乐,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看着她三言两语就将众多男子哄得眉开眼笑,梅杏南自叹不如,这份交际能力和临场应变能力的确是她远远不及的。
梅杏南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只有勤能补拙。
于是,她偷偷用纸笔记下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有用信息。
“这位姑娘瞧着眼生,新来的吗?”一个男子很快便注意到了梅杏南。
梅杏南心头一颤,笔都差点掉到了地上,“奴...奴婢现在还不算是内教坊的人。”
她尽量自然地露出一个微笑。
与那男子坐在一桌还有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明显官职更高一些,应该是和同僚一起出来应酬的。
可那人在打量梅杏南片刻后,脱口便道:
“杏南啊,想不到是你!难道不记得林世伯了吗?”
梅杏南觉得这声音的确有些熟悉,下意识抬头打量了对方几眼,可心底却越发的慌乱无措。
在这种地方,果然避免不了碰到昔日的熟人吗?
梅杏南虽然没开口,但一旁负责斟酒的姑娘却是接过话来:
“想不到,林大人还认识我们这位新来的妹妹!”
林大人抚须一笑,但视线仍在梅杏南身上打量,道:
“我和曾经的梅尚书是故交,梅府家宴时也邀请我去过几次,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出落的这样落落大方了!”
“哎,都怪梅兄犯下里通外国这样的重罪,将自己女儿都连累了!”
“原来是这样!”一旁的女子巧笑嫣然,还在极力缓和着略显尴尬的气氛。
梅杏南大脑中一阵嗡嗡作响,往事经旁人口中提起,好像钝刀子一样划开了她的伤疤。
“杏南啊,坐到我边上,让世伯好好看看你!”
林大人笑道,语气也很稀松平常。
若是梅家还在,对方说这样的话,梅杏南只会单纯地以为是长辈看待小辈时的亲切。
可这里是教坊司,她顿时毛骨悚然。
但对方的话说得那么自然,梅杏南在心里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强忍着别扭走了过去。
“杏南,别拘谨,喝杯酒放松一下!”
林大人将一大杯酒推到她面前。
一旁的女子立刻起哄,“能由林大人亲自斟酒,这是给足了妹妹的面子啊!”
梅杏南知道,这是有意在提醒她,客人递过来的酒不能不喝。
热辣的酒水顺喉入腹,真好似喝刀子一样。
见她这样乖巧,林大人也是笑眯眯的,就如小时候一般,顺势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杏南啊,可怜你受了委屈,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和世伯说,千万不要见外懂不懂?”
梅杏南轻轻点头:“是!”
今天这场酒席明显是几位同僚间的闲聊,官职高的、官职低的,年轻的、年长的都在,彼此发一发牢骚。
旁边的姑娘们只是个陪衬,帮忙斟酒添菜,时不时逗个趣儿解闷。
梅杏南也一直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可林大人却一个劲儿地往她杯中添酒。
她已经硬着头皮喝到了第四杯。
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喝酒,但脑子很快就变得昏昏沉沉了。
“杏南,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大人侧过头,一脸关切的问道。
一只肥厚的大手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手,有意无意的将她往怀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