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号这天的洪水还是在一片寂静中到来了,陈建仓每天都用广播提醒社员要注意!特别是住在河边上的社员要提高警惕!
第一次说的时候,大家还都警醒着,每天都听陈建仓那一段话,还一字不改,声音拉的又长,跟钝刀割耳朵似的,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家里王桂花和陈正确已经熄灯睡下了,陈晓蕊用一块布裹好了自己的家当和白天烙的饼,打成包袱背在身上,守着煤油灯坐在床上,估计没一会村里广播就要响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晓蕊都做好了百米冲刺叫醒爹娘往山上跑的准备,广播却迟迟没有响起。
正打算偷偷出门看看,就听见外边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哪家房子塌了,当即,陈晓蕊冲到爹娘放门口敲门:“爹!娘!山洪来了,外边有房子塌了!快起来!”
王桂花和陈正确醒来赶紧穿衣服,背起自家的家当,拎着一只手电筒就和陈晓蕊一起往外跑。
“娘,我去大队部看看爷爷怎么没放广播。”
这会雨下的更大了,天上一道道闪电划过,炸起一声声惊雷。陈晓蕊刚出了家门,跟王桂花交代完就想往大队部冲,没等王桂花说话,就被从迎面过来的一个民兵拦住,“别去了,电线杆子倒了,这会都在挨家挨户通知,快往山上走!”
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陈晓蕊才看清楚眼前这个民兵是上辈子被李招娣害死的陈庆国,虽然年纪跟陈晓北差不多,但是按辈分陈庆国得叫陈晓蕊姑姑。
陈晓蕊死死地抓住陈庆国的胳膊,“庆国,你听姑姑说,陈晓杉没和我二婶在一块,就肯定和我二伯在一块,我二婶要是闹着让你们去找陈晓杉,你们就叫她去找我二伯!知道了吗!”
陈国庆也听自己娘说过陈晓蕊家里和李招娣闹得不愉快,这会也着急去通知别家往山上撤,也没把陈晓蕊的话放在心上,只想让陈晓蕊快点放开自己胳膊,很无奈的说:“我知道了,你们快上山吧!”
陈晓蕊更急了,“陈庆国,你跟敏敏都定亲了,你不能为了你的大义就去冒险,丢下敏敏一个人!”
“姑!我真的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看着陈国庆离开的背影,陈晓蕊咬咬牙,跟王桂花说:“娘,你跟我爹先上山,我也去帮忙叫大伙上山。”
陈正确一听这话就生气了,“阿蕊,你跟你娘走,我去帮忙。”
“爹!”
“老陈家还有人呢!你一个小闺女快走!”说完陈正确就大步流星的跟上陈庆国去敲门了。
王桂花立刻拉着陈晓蕊就往山上走,“快走!等会山洪来了就都走不了了!你爹肯定不会有事,跟我走!”
陈晓蕊不再犹豫,和王桂花一起一脚深一脚浅的上山,路上拖家带口的社员都着急的往山上赶。雨下的又大又急,果园里原本用来值班的窝棚已经满满的都是小孩子和老人,再后来上山的人,也都继续往上走,到漏的跟水帘洞似的牛棚避雨。
劫后余生的社员都边上山边说话,这个说一句,那个添一段,总算是知道倒的屋子是谁家的。
河边上陈越春那家是村里有名的穷,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家里老人接连生病,孩子又多,又没钱修整房子,河水涨起来没拐弯,直接把半边墙都冲倒,屋里睡觉的人都冲到了河里,村里这些天本来就组织人巡逻,发现出事了立刻就去救人,还好都救上来了。陈越春的老婆还怀孕八个月,这会被门板抬上山了,看情况怕是要早产了。
陈晓蕊赶紧问了一句说话的人,“那婶被送到哪去了?”
“还在果园呢,听说上山的时候碰见了六叔爷,带着晓雁在果园照看呢,接生的文婆子也在那。怕是不行啊,这人又惊又吓的,孩子能好的了吗?”
正说着话,陈晓雁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看见陈晓蕊很惊喜的说:“晓,晓蕊姐!我,跑不动了,你去叫许老师成不成?”
“情况怎么样了?”
陈晓雁摇摇头,“不太好。”
“嗯,我这就去。”陈晓蕊来不及跟王桂花解释了,立刻绕过三三两两的社员,从小路旁边,踩着青苔石块就往牛棚跑。
王桂花想抓住陈晓蕊,连袖子都没够着,只能拍拍陈晓雁给她顺气,“阿蕊干什么去了?”
“许老师以前是产科大夫,我爷爷说越春婶情况不好,接生的文婆婆也说不行,爷爷说得让许老师来看看才有希望。”好容易喘匀了气,陈晓雁把事情跟王桂花交代完,又转身匆匆忙忙往下去果园。
王桂花听了前因后果直叹气,这会还担心这山下的陈正确,希望都没事。
陈晓蕊到牛棚里找到正给受伤的人涂草药止血的许幼明,说了果园里的情况,许幼明把手下的包扎的活交给陆风谡,拿着自己的小包裹就跟这陈晓蕊去果园。
刚靠近窝棚,周围都乱糟糟的,男人们都自觉的避开了,却围了不少妇女。陈晓雁在门口跟许幼明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许幼明进去一看,越春媳妇的肚子特别大,看着像是双胞胎,问题是产妇这会的状态像是癫痫发作。
陈晓蕊站在外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整个心脏都砰砰跳,突然被王桂花拉到了一边,“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六叔也是糊涂了,这不是给许老师找倒霉吗?越春家的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灯,连生四个闺女,还送出了一个,这一胎要是男孩还没事,要是还是闺女,肯定会去闹的!再说,现在这样,就是男孩能不能活都是问题。文婆婆她不敢闹,这要赖上许老师,日子就难过了!”
一时间陈晓蕊想起来上辈子,没有许幼明,只有文婆婆给接生,越春婶在果园生了一对双胞胎闺女,人却没了,闺女也没人护着,听说没几天也没了。
“娘,那现在怎么办啊?”陈晓蕊也有些慌了,现在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许幼明活着的连锁反应,许幼明是医生,她的存在也许就能救更多的人。可是万一陈越春的娘真的闹起来,陆风谡夫妇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