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记忆中重要的一天,周取玲还是伤了自己的手,比上辈子还惨烈。
下午有发烧的来医务室打肌肉针,周取玲拿着药瓶割了半天,也没把玻璃瓶割开,正准备闭着眼睛一口气割下去。陈晓蕊把药瓶接过去,利落的弄好还给周取玲。
“我可不会谢谢你。”周取玲一时间有点生气,这是想干嘛?抢别人药瓶显得自己很能耐吗?教她们的护士还没下班走呢,这不是坑自己嘛!
“嗯,不用谢。”陈晓蕊感受到了周取玲的不满,也不好解释什么,打算把药品摆放好就带着饭盒去找方然一起吃饭。
陈晓蕊好不容易把柜子擦干净,正想去洗抹布,突然外边咣当一声巨响之后,又传出一道女声的尖叫。跑出去一看,周取玲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前面是撒了一地的玻璃碎片,生理盐水全沾在了她的衣服上。
到底还是划伤了手,差点被玻璃划到动脉,袖子上都是血,医务室的护士林如给她包扎了一下,然后周取玲就举着裹满绷带的手请假回家了。
到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陈晓蕊不禁感叹,周取玲就是伤手的命啊,怎么躲都躲不过。
方然匆匆忙忙的到食堂,找到陈晓蕊才松了口气,凑近了悄悄说:“阿蕊,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太好了!”虽然准备好了其他的东西代替,但是有鞭炮更好,晚上的事不仅要让很多的人注意,还要弄的越大越好。
陈晓蕊塞了一把钥匙给方然,“姐,我们那几个同学今晚可能要搞恶作剧,我一个同学悄悄跟我说,她们要趁我去储藏室拿针管把我关在里面。我要是没出来,你就拿钥匙开门放我出来行不行?”
虽然有些细节是编的,但是陈晓蕊还是基于实情交代给方然。
“天呐,你的同学也太坏了!都是学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方然姐,你可记住了啊!要不我就得在储藏室过夜了!”
两个人快速吃完清炒白菜、炒豆腐和馒头就分开了。方然回宿舍去拿从自己弟弟那坑来的几个小鞭炮,过年攒的几个小鞭炮用烫一次头就换过来了,弟弟还十分兴奋,对方然来说就是几分钟的事。
陈晓蕊也回了宿舍拿东西,前几天她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七十年代的兵乓球可是十分流行的活动,很容易就在供销社买了一盒火柴,又悄摸收集了十几颗乒乓球。
陈晓北跟师傅出差前就知道她弄了挺多乒乓球,只当妹妹受了厂里年轻人的影响喜欢打乒乓球了,没想到她妹妹可不是一般人,后来小小的兵乓球居然引爆了机械厂的内部斗争。
用烟盒里的锡纸或者纸盒裹着乒乓球碎片,再用打火机点燃向地上一摔,就会有浓烈的白烟。
这个方法陈晓蕊也是上辈子偶然间知道的,当时侄孙女学校有公开课,方然和陈晓北上国外去考察工厂了,侄子侄媳妇成天出差忙生意,自己就作为家长参加了,去了才知道是学生展示。那些小孩子一个个都厉害的不得了,往试管里到两种试剂,直接能喷出来巨大的泡沫。有一个女生就展示了用锡纸裹上乒乓球点燃,放出来浓烈的白烟,而且白烟又呛又辣眼睛。
侄孙女干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做失败来着,试剂瓶都直接炸了,还好防护做得好,要不然那天得直接进医院,回家还哭了好久。也因为这个,陈晓蕊对那天的是都印象深刻,没想到现在也即将用上了。
到宿舍把剪碎的乒乓球碎片装在小纸盒里,揣上火柴盒,陈晓蕊就回医务室了。
果然,一起值班的孙佑萍跟她说了一声,就跟着对象走了,陈晓蕊留意了一眼,孙佑萍她对象留的是平头。
应该来交班的何敏一直没出现,陈晓蕊坐在医务室有些踌躇,如果自己不去储藏室,反锁门的那个人还会不会出现?可是,如果去了,关在储藏室里的那段时间就是不可控的了,就算方然去开门也是有点危险的。
想了想,陈晓蕊决定放弃冒险,抓住那两个盗窃的才能彻底洗清自己今晚做同伙的嫌疑,这件事更重要一点。
到了和方然约定的时间,陈晓蕊关了医务室的灯,去和方然会和,两个人悄悄在储藏室窗下蹲了一会,就听到上面有撬防护栏的声音。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方然惊恐的看了一眼陈晓蕊,这是怎么回事?
陈晓蕊拉着方然绕到房子的另一边,凑在方然耳边说:“快去保安科,就说着火了!”
事不宜迟,方然压下恐惧和疑惑,让陈晓蕊和她一起去。
“姐,两个人动静太大了!快!”
方然只能同意,转身用尽吃奶的劲跑向保安科值班的地方。
陈晓蕊蹑手蹑脚的重新回到窗子下边,头顶撬护栏的声音还在继续,恐怕不远处的墙外就是等着接包裹的人。
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掏出火柴点燃了装满乒乓球碎片的纸盒,用力向上扔进储藏室。为了这一刻,陈晓蕊偷偷练习了很多次,没一会就有浓烟从窗口飘出来,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
附近也响起很多人的脚步声,医务室离宿舍区不远,恐怕很多职工都赶过来了。口袋里的鞭炮就没有必要再点了,这个年头容易被当成枪声。毕竟方然用的理由是着火了,索性把着火变成真的。陈晓蕊把墙边的枯草也点着,火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趁着保安科的还没赶到,陈晓蕊转回房子的另一半,翻进了一楼的厕所。等到赶来救火的职工都冲进楼里,才悄悄出来,混进救火的大部队里。
保安科的人一分为二,一队打头阵冲上楼,赶去冒烟的储藏室,当场抓获了一个蒙面的男人,还有一包来历不明的东西,一并带到了保安科。
另一队人赶着灭围墙边的火,还抓着一个从二楼跳下来腿骨折的,一看就是楼上那个的同伙。
最后保安队还从楼里押出来一个女同志,陈晓蕊混在人群中,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人,那个被很多人围观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居然是睡在自己上铺的时冬禾!陈晓蕊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时冬禾,可以恨到把自己反锁在储藏室里一整夜,是不是就算没有那么巧有两个贼,第二天的医务室也会丢东西?她还是会被栽赃?
保安科办公室灯火通明,那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厂里的几个模具和精密零件都在里头。这可是恶□□件,厂里迅速报了警,厂长副厂长和一些领导都到了保安科,连夜审问这三个人。
除了保安科长有点小兴奋,反应及时,为厂里保护了资产,这可都是业绩啊!其领导可没有那么乐观,厂里值钱的可不是这些东西,要钱的话随便偷点成品就行了,偷这些是能要厂里负责人命的啊!
机械厂原本就像一个小社会,一个人听到消息了,就相当于整个厂知道了。甚至比上辈子更轰动,这一次两个人都抓到了,不对,抓了三个人,讨论和揣测就更加热烈了。
方然是去找保安科的人,也首当其冲被询问了,方然也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一口咬定剪头发手上剪了口子,想趁晚上不上工去医务室拿药的,看医务室没人,又闻到了焦味才去的保安科。鉴于她是功臣,而且有理有据,第二天就回理发室上工了。
陈晓蕊也没能避免被询问,老老实实的交代到了交班时间就离开了医务室,正往宿舍区走就跟着救火的人流一块回来了。
玩忽职守的何敏也被叫去,支支吾吾的始终说不清楚晚上为什么不在值班,又去了哪里。
陈晓蕊虽然纳闷时冬禾对自己的不善,但是每天还是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也不怎么打听那晚的事,只是保持了该有的疑惑,努力不引人怀疑。直到时冬禾在派出所里说要见她。
再次踏进这里,陈晓蕊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看着涂了半边绿漆的墙,手里紧紧的抓住斜挎包肩带。
带路的警察安慰陈晓蕊:“同学别害怕,你同学说见了你她才交代。这都是警察,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陈晓蕊点点头进了房间,对面椅子上坐着时冬禾,看着满眼的红血丝,精神却异常亢奋。
关于时冬禾,陈晓蕊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她家里在时家湾,她不是那家亲生女儿,亲娘改嫁跟着过去改姓的时。
都是乡下去县城中学读书,还睡上下铺,但两个人并不是好朋友,陈晓蕊是和大家没有什么矛盾,时冬禾不知道为什么被城里孩子孤立过,后来跟在何敏屁股后面做跟班才过的好一些。
“呵,你来了。”
“你想说什么?”
“陈晓蕊啊!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偏向你!为什么?”吃不好睡不好的时冬禾这会表现的非常暴躁。
陈晓蕊觉得很苦涩,她的一生,名声尽毁,爱人为国捐躯,自己的事业艰难起步,一路坎坷,到了晚年也是守着照片孤零零的等死罢了。这样的人生也有人羡慕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