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不该这样……”
陈远的脸色很苍白,毫无血色的白。
原本还算潇洒的凌乱黑发,在变成雪白的白发后柔顺许多,发梢略遮挡的额上被映照的明亮。
只是他那张刻意挤出的笑容,却被两行清泪的冲洗的更显悲凉。
阴云遮蔽下,雪花片片飘落。
林间没有了艳阳照射,不再是山清水秀,而是变成了昏暗的白。
仿佛整个世界失去了五彩斑斓,只剩下黑与白。
苍凉的天地里,是一身红衣的陈远和一袭青衫的陈逸。
陈逸怔怔的看着笑着流泪的陈远,不禁也有些伤感。
他明白,陈远和凌音容师姐之间,一定发生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并非简单的相遇、相知、并肩作战。
“感情?”
“应该是吧。”
这一刻,陈逸心中隐隐有一丝后悔,后悔唤醒真正的老大。
或许事实真相和先前的“陈远”所说的一样。
老大选择自封,是在逃避。
他不敢面对现实,所以才会放开了心灵,将一切交给了绝刀刀意控制。
陈逸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上的苍白长刀、白虎神意。
白虎神意踏着那颗不详的暗红星辰,眼神似是狐疑的看着那柄长刀,时不时用爪子戳戳它。
不过与先前的幽蓝长刀不同,这一次它力道并未减少,却没有在苍白长刀上戳出几个洞。
“吼,吼。”
虎啸声低沉略带疑惑,疑惑的不是其他,而是刀意为何变强了?
陈逸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挥手散去白虎神意,独独留下那柄长刀横亘天际。
他能感受到刀意中的悲伤,一如周遭的雪花,一如此刻的陈远。
陈逸低下头,注视着一动不动的陈远。
沉默良久。
他从须弥袋中取出两坛酒水,随后便并指为剑就地取材削出桌椅。
准备好一切。
陈逸开口道:“兄长,和我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尽管可能会让陈远再次揭开那些伤疤,但只有这样,方才能够让他有机会从里面走出来。
从先前“陈远”口中,他可以确定一点,小时候对老大的“教导”是有效的。
老实说,陈逸也没有想到,他无意间唱了一首歌谣能让老大记到现在,甚至成了他的精神寄托。
精神寄托啊。
在这样武道超凡的世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将心神寄托外物上并不可取。
至少陈逸如此,他的安全感都来自腰间长剑。
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便无惧一切——不论生死!
陈远呆愣片刻,方才擦掉眼角泪痕,来到他对面坐下来,略有苦涩的笑了笑。
“二弟,让你见笑了。”
说话之间,天空苍白长刀缓缓散去。
只是阴云依旧,风雪依旧,两个人两坛酒依旧。
陈逸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不算什么,记得那次刚进入演武场时,你还被妖尸吓得尿……”
不等他说完,陈远赶忙打断他,“别,别说!”
简单一句话就让他暂时“忘掉了”那桩悲伤,脸露郝然。
陈远看了看四周,觉察到这里的剑意笼罩,松了口气道:
“这种事情别说出来啊,不然‘绝刀’的名号都要没威慑力了。”
陈逸心下一动,“兄长还记得之后的事情?”
他没有提及凌师姐的名字,以免让老大心神再次沉入悲伤之中。
“记得。”
陈远点了点头,注意到额前的白发,他抬手捏了捏,竟笑了起来。
“二弟,我帅不帅?”
“帅,很帅。”
陈逸哑然失笑,但心中不免有几分疑惑。
老大自封心神,却还能记得绝刀刀意涌现之后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陈逸拎起酒坛倒上两碗,举起一碗笑道:“尝一尝我太虚道宗外最有名的桃花酿。”
陈远点了点头,举起那碗酒水示意一下,便一饮而尽。
两人没有碰杯,也没有下酒菜,就这样一碗接着一碗。
直到一坛子酒水见底,陈远方才停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有两团红意,语气平静的说道:
“其实这些年,我没有太多可说。”
“你进入兴武学府之前的事情,你我都知道。”
“而从筑基评定后,我被祖爷爷接过去之后,一切就都开始转变。”
陈逸想到先前‘陈远’所说的地牢和妖魔,眼神略有冰寒。
“敬业侯那时候就将你关进了地牢里,让你独自面对妖魔袭击?”
陈远沉默良久,好似陷入到那段黑暗的回忆中,神色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那座地牢很黑,很冷。”
“妖魔算不上强大,仅是九品境的小妖,但是数量很多,很多……”
“我杀完一头,还有一头,两头,数不清。”
陈远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讲述出那段幼年的经历,仿佛说得不是他,而是一位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三个月,我在那里待了三个月。”
“期间不论我如何挣扎哭喊,都没有回应。”
“沉疴,也就是敬业侯府的管家,只会丢进来疗伤的药和食物。”
咔。
陈逸的脸色已然冷峻,手中的瓷碗直接化为粉末却毫无所觉。
“兄长可知他为何这样做?”
陈远轻轻摇头,拍开另一坛酒水的封口,倒上两碗之后,一口喝完。
“不知道,我至今不知道他为何那样对我。”
“唯一可能是他们早就计划好让我拜入绝刀晏海门下,方才这样磨砺我。”
磨砺?
陈逸眼神冰寒,心中冷哼,这已经远远超出磨砺的范畴。
若非当时的老大筑基评定出众,还修习过陈家基础功法、技法,否则早就死在那座地牢内。
这不叫磨砺,而是养蛊!
陈远看了他一眼,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道:“其实那里并不算危险。”
“我也是后来回想才清楚,沉疴一直在那里守着我。”
“若我真的受了致命伤,或者坚持不住,或许他会出手将我带出来。”
“或许?”陈逸皱眉看着他,问道:“你不想,弄清楚他们那样做的缘由吗?”
他本想直接问陈远是否想要报仇,哪怕敬业侯周天策是他外祖父,也不能这样对他。
不过仔细想了想,陈逸换了个角度。
无论陈远如何选择,他都不会干涉。
但是对敬业侯周天策、潜龙、沉疴这些人,陈逸绝不可能放过!
“不是绝刀吗?”陈远似是被他问住了,脸上露出一抹疑惑,“除此之外,还有其他?”
“二弟,我知道祖爷爷行事霸道,但我想他只是手段过激了些。”
“相比之下,我的师父——绝刀晏海,才是生性冷漠、喜怒无常的人。”
说到这里,陈远神色有几分黯然,似是不想回忆起那段经历。
“自我拜入无量山成为他的弟子,那时候我才明白什么是冷漠无情。”
“为了让我能够修习绝刀,他的教导已经不能被称为‘严厉’。”
“不是爬山就是习练刀法,尤其是在冬天。其实我很讨厌下雪天,无量山的寒风很冷……”
说到后来,陈远莫名笑了起来,语气也越发的轻松,仿佛那段经历也算是个不错的回忆。
“和我师父一比,侯府里的几位先生真好啊。”
“二弟还记得我曾经写给你的信吗?”
陈逸点了点头,他记得很清楚,那是老大写给他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
“那是在我前往封魔谷地之前写的,没想到等我出来之后已经是十年之后了。”
陈远又喝了一碗酒水,笑着说道:“我出来时,看到了你寄来的信。”
“不过师父已经提前帮我看过了,我跟你说,他好生气的。”
“特别是你每次都会提及‘地榜第一’、‘小剑仙’,他恨不得提刀冲上太虚道宗砍了你。”
陈逸没有笑,更不觉得私自拆别人信件的师父是什么好人。
只是他看着面带笑容的陈远,脑海里却浮现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猜测——
或许这样的经历,在陈远看来是段不错的回忆?
只是因为这样的回忆里没有折磨、寒冷、饥饿和杀戮。
“兄长,下次见到你师父,替我向他问好。”
陈逸端起碗一口干掉,抹了抹嘴角的酒水道:
“你就说,我很仰慕他的绝刀,若是有机会,我很希望向他请教。”
陈远笑着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语气认真的说道:
“把他留给我吧。”
陈逸一怔,眼神略有些许诧异。
老大的意思是要杀了他的师父,绝刀晏海?
“别这样看着我,我认真的。”
陈远喝着酒,酒水的温暖让他脸上有了些血色,却也让那头白发更加显眼。
“在我接受他离开前的任务,南下杀了那名蛮人之后,我就想宰了他。”
“原本我只以为是杀一位普通的蛮人,哪里想到他竟是南蛮教几名萨满的父亲……”
随后,陈远便讲述起他在南蛮之地的经历,轻描淡写的说着被南蛮教萨满追杀。
躲避追踪,与蛮人厮杀等等。
一直到后来,陈远脸上浮现一抹悲伤,苦涩的笑道:
“也是那时候,我遇到了凌音容师姐……”
陈逸一直默默听着,即便见他提及凌师姐,他也没有开口,只是端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
这是两人自坐下以来的第一次。
喝完之后,陈远方才直视着他道:“我是后来知道她出身太虚道宗剑峰山,是你的师姐。”
陈逸点了点头,“不过在我上山之前,她就在外游历,期间一直没有回去。”
“她和我说过,”陈远眼神略有伤感,但更多的是自责,“如果不是我,不是我任性的牵连她……”
他的声音沙哑了许多,仿佛喉咙里卡了几块石子沙沙作响。
“开始我们计划着逃离南蛮之地,但还没等找到正确的方向,就遭遇了一名大萨满。”
“也是那一次,她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
陈远低着头,双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连带着身体都有些颤抖。
放在他身旁的万钧刀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神波动也跟着震荡起来。
微弱的刀鸣之上回荡这片山林时,惹得寒风更冷了些,雪花也大了一些。
“那,那时候,没有疗伤药,之后遇到了两,两名大萨满……”
“她死了……”
陈远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不觉间他已经低下头。
水渍源源不断的滴在新制的木桌上,发出滴答答的声音。
但只是瞬间,雪花飘落又将那点点痕迹掩盖住。
陈逸自顾自的喝着酒,心情也有些沉重。
他不禁在想,若是一岁抓周的时候没有光幕浮现的话,他的人生会不会比现在陈远还惨?
但这样的念头很快便消失不见。
惨是惨了点儿,但他们经历不同,很难比较出哪个更惨些。
“凌,凌师姐死在了我的刀下……”
陈远深吸一口气道:“是我杀了她,才得以存活下来!”
“我不清楚你从哪里得知她主动寻死,事实并非如此,真相就是我被绝刀刀意控制了心神,才不得已杀了她!”
陈逸怔了怔,随即苦笑着摇头道:“兄长,你想以这样的说词让我陷入两难吗?”
“不,我……”
陈逸打断道:“事实真相如何,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他不认为能笑着说出幼时经历的老大,会被绝刀操控。
更不认为老大会主动杀了那样帮助他的凌师姐。
唯一的解释便是陈远仍旧无法面对,他想以这样的方式接受“惩罚”。
不论那份“惩罚”来自哪里,南蛮教也好,太虚道宗也好,他都愿意接受。
虽说这些都是陈逸的猜测,但他更愿意相信“妖女”闻人樱的话。
思索片刻。
陈逸看着兀自悲伤的陈远问道:“兄长听说过‘转世’老怪吗?”
“转世老怪?”陈远眼睛微微瞪大,眼角泪痕明显,“那是什么?”
“太周山战场呢?”
“听过一次,师父这次离开,据说就是要前往太周山战场几年。”
陈逸点了点头道:“那里很神秘,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甚清楚。”
“但是可以确定一点,那里有不少人可以转世重修,再活出一世!”
陈远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擦了擦脸上泪水,略有激动的问道:
“你,你是说,他们本身已经死了,却却却是可以重新活过来?”
陈逸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清楚具体的方式,但我知道有人的确重活一世。”
“我想不仅是太虚道宗,你所在的无量山内应该也有类似的人。”
“或许,我是说或许,既然他们可以投胎转世,是否有方法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他说得很含糊,措辞也很严谨。
毕竟“死而复生”闻所未闻,远远不能和“转世重修”相提并论。
但是陈逸想来想去,唯有用这样的言语,才有可能让陈远有个目标。
——活下去的目标!
陈远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笑意也有哭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片刻。
他却是语气沉重的问道:“你,你刚才说死而复生,应该需要她的尸首吧?”
陈逸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应,应该,可能需要……”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陈远的表情痛苦狰狞,连忙改口道:
“很可能不需要!”
“你还记得‘大空佛子’吧?那和尚转世也和前世尸首无关。”
“但是我觉得最好能够找到凌师姐,好好保存起来,你说呢?”
“对对对……应该要让凌师姐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陈远语无伦次的说着,起身道:“不行,我得离开这里,我得找到她。”
陈逸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苦笑道:“兄长,此事重大还要从长计议。”
陈远却没有听进去,哭丧道:“可是我已经将她埋起来了,过了这么久时间,她……”
陈逸摇了摇头,“凌师姐的修为很高,肉身足可保证不朽。”
“但,但是南蛮之地还有妖魔,它们会吃人。”
“不会的!”
陈逸只能尽量安抚,好说歹说方才让陈远平静下来,暂时接受等到秘境重新开启之后再行前去收殓。
“现在最重要的是提升实力,否则你便是真在太周山战场上找到挽救凌师姐的方法,也很难做到。”
“嗯!”
陈远重重点头,神色间竟有了光彩,握紧了万钧刀说道:
“等我离开这里,便带着凌师姐安置好,那之后便着手前往太周山!”
“此事不急,”陈逸摆手道:“以兄长如今实力必然可以前往太周山战场。”
“在那之前,还是尽可能提升力量。”
陈远再次端起碗,和陈逸碰了下,笑着说道:“二弟,多谢。”
两人喝完。
陈逸打量他一眼,促狭问道:“兄长不说自己杀了凌师姐?”
陈远脸上笑容一苦道:“若是可能,我希望那天死得人是我。”
陈逸拍了下嘴,这时候不该再提及那些。
“喝酒!”
一坛子酒不够,陈逸又取出两坛,一直喝到风雪停歇,秘境内的艳阳穿透阴云。
周遭重新有了色彩,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林木青葱茂盛。
只不过,有了些笑容的陈远还是白发。
陈逸一边喝着酒,一边默默叹了口气,心中莫名沉重几分。
有时候谎言能害人,有时候谎言能救人。
但是谎言就是谎言,等到真相戳破的那一刻,不论谎言是善意还是恶意,都一样的痛苦。
他只希望,等老大在太周山战场上找不到救活凌师姐的方法时,依然有着面对一切的勇气。
“喝!”
陈远不知他所想,依旧喝着桃花酿,又哭又笑,好似发泄一般。
喝酒时,他说了很多。
有对京都府的思念,有周婉仪和陈太平,也有周天策和沉疴。
不论说起谁,陈远的语气都是带着笑意,一如当初在小院子里那样无忧无虑。
“二弟,嘿嘿,二弟喝啊?”
陈逸笑了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不过喝着酒时,隐约之间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似乎老大没提及过“潜龙”?
或许老大还没和“潜龙”的人有过接触吧……
……
秘境内无日月。
萧玄真和花仙子等人,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辰,只知道远处的天边阴云密布,雪花飘落。
一直下了许久,她们才看到阳光照射进了那片山林。
虽说距离不过五百里,以几人的修为都能够感知那里,但却没有人这么做。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萧玄真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说道:“若是事实真像陈师弟先前说的那样就好了。”
花仙子点了点头,“我相信师兄不会骗我们,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但愿吧……”
花仙子清楚萧玄真并不愿意针对陈远,哪怕他有可能和凌音容身死有关系。
她更清楚萧玄真之所以会这样都因为陈逸……
花仙子心中一叹,莫名想到远在太虚道宗的林雪茹。
不知道雪茹师姐得知这些后,该是什么想法。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一定是和以前一样,都坚定的站在陈逸师兄身后。
这一点,花仙子心中万分肯定。
因为,她也如此!
旁边的公冶守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有心想说些什么,或者询问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但一想到陈逸先前霸道斩杀蛮人天骄的身影,又都打起了退堂鼓。
唯一一成不变的只有“大空佛子”浮沉。
自从陈逸和陈远两人离开后,浮沉就一直盘腿打坐,手中盘着佛珠嘴唇微动,身上似有佛光浮现。
隐约中,佛号之声环绕在众人耳边,却不会让人注意。
若是刻意倾听,他们只会感觉内心的烦躁平静下来。
“有人来了!”
这时,许三年看着远方开口道:“像是从藏书楼方向而来。”
公冶守打量几眼,点头道:“是谢东安他们,其中还有十四公主魏瑾瑜和十五皇子魏南天。”
说着,他皱了皱眉头,仔细分辨一番道:“他们好像刚刚经历大战,不少人都有伤?”
庞龙象狐疑问道:“藏书楼那里算是秘境内最安全的地方,怎么会受伤?”
“或许是其他地方……”
“是妖魔做的。”萧玄真听到几人对话,开口说道:“先前有妖魔围困了藏书楼。”
“若不是我师弟及时赶到,那里的人只怕会死个干净。”
“妖魔?”
公冶守等人对望一眼,神色都有几分凝重。
“可是妖魔殿内的那些?”
“从外面来的。”萧玄真瞥了他们一眼,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等那些人赶来再说吧。”
虽说她先前听过陈逸和谢东安的对话,但那什么南北联合之类的太过含糊。
事实上,萧玄真已经很久不关注宗门之外的事情了。
除了《天骄榜》和江湖上的一些大事,她很少听其他同门说起北雄关、镇南关、妖魔等事。
便是拜神宗之人,也是因为陈逸曾经在江南府遭遇过“妖女”等人,她才知道一些。
而公冶守却是对外面情况很了解,仅凭她这两句话就联想许多。
尤其是南蛮之地的局势,更让他忧心不已。
待谢东安等人赶到之后,公冶守顾不得寒暄,便拉着他和魏瑾瑜等人询问情况。
“事实和你猜测的相差不多。”
谢东安确认道:“恐怕此刻在秘境之外,几位长辈的情况并不好。”
“那,那现在我等该怎么办?”许三年问道。
“先前我和陈兄商议后,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提升我等实力。”
谢东安看了看左右,问道:“他是去找寻陈远了吗?”
公冶守等人看了看没有言语的萧玄真和花仙子,便简单说了说先前发生的事情。
“蛮人也来了?还有两名天骄死在陈兄手中?”
谢东安皱了皱眉,看来事情和他们先前猜测相差不多。
南蛮教与妖庭一定不会放过秘境内的大魏天骄!
“世子可知南蛮教内的情况?陈兄先前斩杀的蛮族天骄是谁的人?”
公冶守脸露苦笑道:“应该是大祭司一脉。”
“这些年,南蛮教情况特殊,我母亲已经难以掌控教内情况。”
“尤其是一应资源,都是由大祭司把控,连我想要一些,母亲大人都十分为难。”
谢东安点了点头,不禁陷入沉思。
一旁的魏瑾瑜却是没理会这些,而是看向陈逸陈远离开的方向问道:
“他们兄弟俩离开多久了?”
公冶守一怔,回道:“应该有四个时辰了。”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着实让他不理解这位十四公主的想法。
难道在她心里,比起陈家兄弟,南蛮之地的变故不重要?
“哦。”
魏瑾瑜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走向萧玄真和花仙子两人,笑着感谢之前的搭救云云。
看着她的背影,公冶守神色古怪的问道:“她这是?”
姜夜撇嘴道:“大概是爱心泛滥了吧。”
“??”
见几人没明白,姜夜只好说起先前谢东安和魏瑾瑜的对话。
“公主殿下认为陈远变成如今的模样,是因为陈逸?”
公冶守等人纷纷摇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抓周仪式由来已久,一应规矩乃是魏朝建立之初就制定下来。
据说其目的是为保证人族延续,不能让所有人都修习武道。
一来是天才地宝有限,无法让所有人成才。
二来也需要有一批人延续血脉传承。
开始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不遵守,但是在经历过几次妖庭南下后,世家、勋贵便都重视起来。
因此,抓到刀剑书册便重点培养武道,以期他们能够走得更远。
而抓到鸡鸭鱼肉的孩童,便要担负起成家立业,传承血脉的重任。
或许其中关乎运气,但多数时候抓周仪式上都符合个人天资。
也就是天资有剑道的孩童,会抓到小玉剑。
拥有读书才能得孩童,便会抓到书册等物。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不说她,”谢东安思索许久,看向化龙池说道:“先让其他人进去吧。”
公冶守点了点头,示意许三年和庞龙象也进去。
没过多久。
此地便只剩下萧玄真、花仙子,以及公冶守、谢东安和魏瑾瑜。
便连姜夜和魏南天等人都已进入化龙池内。
谢东安和公冶守聊了片刻,见魏瑾瑜还在找萧玄真说着什么,仔细听来脸色都有几分古怪。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逸哥儿一定会站在陈远这边吧?”
萧玄真点头道:“是啊,其实我们都不希望他们刀剑相残。”
“一定不会的。”
魏瑾瑜清秀的脸上露出笑容,随后竟是拉下了绑着的发髻,长发翩然恢复小女儿模样。
“逸哥儿在京都府时就很受大家喜爱,那些街坊百姓都夸赞他的。”
“是吗?”
萧玄真和花仙子对视一眼,传音道:“师妹,你觉得这位公主是何想法?”
“我怎么感觉她怪怪的?”
花仙子微微颔首,她心中也觉得古怪。
先前那位地榜第二的皇子尝试过要叫魏瑾瑜一头进入化龙池,都被她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是“我要留下来,好感谢逸哥儿的救命之恩”。
然而古怪的是,魏瑾瑜拉着她们聊了半天,却有意无意说起陈远。
这让她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后面才会说起陈远和凌音容师姐的事情。
“也不知道逸哥儿什么时候回来,我都饿了。”
魏瑾瑜看着远处山林,眼眸隐有笑意,说着便从须弥戒中取出各种小吃,张罗道:
“咱们边吃边等吧。”
“萧姐姐,再和我说说逸哥儿的事情吧,听说他在进入秘境之前有所顿悟?”
“是吧。”
“所以他才没遇到找过去的陈远?”
“是吧……”
听到这里,谢东安和公冶守对视一眼,心中同样升起些古怪。
没等他们开口,却是看到远处走来的两道身影——赫然是陈逸和陈远。
待看到他们并肩而立、勾肩搭背的样子,五人竟齐齐的出了一口气。
轻微的声音传出后,几人相视而笑。
虽说她们轻松下来的原因不同,但显然都不希望看到陈逸和陈远两人刀剑相向。
“不对!”
这时,魏瑾瑜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他,他他……陈远的头发!?”
闻言,其余四人方才发现这样变化。
萧玄真神色复杂的说:“看来事实真如陈逸师弟所说,是凌音容师姐主动赴死……”
花仙子低低的叹了口气,心中莫名难过。
相互依靠的两人却是这样的结果,难免让她心生触动。
她只希望和陈逸师兄不会那样……
不过若是真出现那种情况,她也会和凌师姐做出同样的选择。
待陈逸和陈远两人走近,身上的酒气之强,让谢东安直皱眉。
而看到一头白发神色醉醺醺的陈远,魏瑾瑜却是先一步上前道:
“逸哥儿,你喝了不少吧,这里有醒酒汤。你,你给陈远喝下。”
陈逸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而陈远已经不省人事,白发遮挡着有了血色的面庞,兀自嘟囔道:
“二弟,嘿嘿,二弟……我很开心,开心……”
迷糊之间,陈远心中死寂之处响起那首歌。
稚嫩的童谣,惹得一道血色身影怒吼连连,却无济于事。
陈远看到了他,却只是呵呵傻笑。
师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