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斗结束后,古宗遗迹尚需几日方可开启。张元敬一心揣摩厚土行气诀,这日翻看《厚土修行札记》,看到一则轶事,渐渐起了兴趣。
书中说道,曾有一名水火土三灵根弟子,因为水火强而土弱,修炼厚土行气诀进境缓慢,所以突发奇想,认为可以从灵植之中汲取一些木气,再以木气旺火气,而火又生土,如此形成一个内循环,则生生不息,事半功倍。既功法进度加快,而且培植灵药效果更佳。此弟子将之名为“增木法”,取其灵根属性不减火则增木之意。关于具体运功法门,只录入一句总纲:“汲木,壮火,生土,辅水,循环乃成。”但是,对于具体修行的情况,却只字不提。
张元敬百思不解,又把此书前前后后翻了几遍,尤其对此前颇多忽略的修行轶事认真细读一遍,却没有再发现“增木法”的内容。
功法最忌主观臆测,若无师父指点,一字之差,往往谬以千里。比如,这句总纲,何为“汲”、何为“壮”、何为“生”,“壮”与“生”有何区别,“辅水”又是辅何以水,都没讲清楚。这话看一看、听一听无所谓,照着练就问题大了。
张元敬既弄不明白,便只好求教于刘镇雄。刘镇雄自己不修习此功法,自然也答不上来,便找了门中一位浸淫此道百余年的筑基后期修士为之解惑。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此修士名巫镇山,已经二百三十余岁,脸容黯淡,身形伛偻,显然没有几年可活了。巫镇山对于张元敬询问“增木法”颇为惊讶,在他看来,此法艰险,极易出现意外。一个上宗修士,多的是选择,何必趟这个险沟。不过掌门有命,他自是尽力解答。
“张道友,你对灵根之说了解多少?”巫镇山没有太多顾忌,说话直来直去。
张元敬被这个作为修仙界最基本常识的问题问得一愣,迟疑了几息,方才有些惭愧地说道:“这个,除了知道修士要灵根才能修炼,灵根分金木水火土五属性,灵根越纯越好之外,其他就不了解了。”
巫镇山诧异于他的坦诚,倒是高看他一眼,笑道:“大多数修士对灵根的了解都止步于此。我为何问灵根?因为《厚土修行札记》关于‘增木法’的记载,暗含了对灵根的基本要求,就是必须身具土火水灵根,且土火水三者之间有一个独特的比例,才能确保火土与灵植中的木形成内循环,又不会影响水灵力的获取和运行。但是对于这个比例究竟是怎样,写札记的前辈应当也并不清楚。到我厚土宗,也没有高阶修士专门研究过此法,毕竟这不过只是一门筑基以下的功法。”
巫镇山见张元敬听得认真,话匣子渐渐打开:“灵根是修士身上最神秘的东西,修真界无数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此进行过研究,但没有人能真正讲清楚。任何人的身体部位都有对应的五行,比如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肝属木,但这种五行属性,是从功能讲的,与灵力契合度毫无关系。故灵根不是某种身体器官,也不是在五行上有特殊功用。它的本质是对天地灵力的亲和性,具有某一种或几种灵力亲和性的,凡人中万中无一。而这些具备灵力亲和性的人,能够修行的,又百中无一。”
说到此处,巫镇山笑了笑:“所以,我辈修士,能够修行,已经是百万之一了。灵根到底是什么?贫道搜罗数万种典籍材料,得到三种经久不衰的看法:一是指人之神魂。所谓神与气交感,故能引气入体。无灵根者,不能神气相交,故不能主动引导灵力。二是指人之丹田。此种观点认为,即使不能神气交感,也能让灵气入体,不过是主动与被动之区别。关键是灵力入体后能否存储、炼化、运用,而这就要靠丹田。灵根是丹田的某个部分,有灵根的丹田才是能修炼的丹田。三是指经脉。此种观点与第二种相似,无非是说灵力在经脉中运行时,被有灵根的经脉改造,故可存入丹田。但是,无论是哪种观点,都没有具体找到灵根在哪里,到底是什么。
“因此,对于灵根如何发挥作用,也不能真正讲清楚。所能确定的就是,人只有具备某属性灵根,才能在导入天地灵力时,将对应属性的灵力炼化为己用,否则,便会如同一个漏斗,很快泄漏一空。灵根越强,炼化越快,所得越多,反之,则慢而少。如果有两种相克的灵根,则所炼化的灵力会相互抵消。这其中分两种情况,一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火克金这种情况,前者对后者占据优势,但自身也会有一定比例损耗。二是水克火、火克水,这是最特殊的情况,两种灵力等量时,会抵消得干干净净。因此,单属性灵根向来被认为是最强修仙资质,简直是天地宠儿,修炼对应功法往往如履平地、一日千里。”
张元敬频频点头,拱手致敬:“道友一席话,胜过闭关三十年啊。今日才知灵根之中有如此多的奥秘。受教了!”
巫镇山轻轻摆了摆手:“道友过誉,都是拾前人遗慧而已。”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这单属性灵根毕竟太过罕见,因此,所有的修炼功法都会在灵根利用上作文章,以使之更适合双灵根、三灵根修习。拿厚土行气诀来说,关键是要练出含水之土,土乃五行之母,水乃五行之源,有此二者,方可滋养天地万物。但是,就依靠灵根炼化天地灵气的修士来说,修炼出含水之土,则极其困难,这几乎就是与灵根发挥作用的原理抵触,土克水嘛!一个修士为土水灵根,且土很强水很弱,汲取天地灵力时,一经炼化,剩下的就只有土灵力了,哪还有水?但厚土行气诀高明之处正在这里。否则,就只能像一般的土属性功法,厚是厚了、重是重了,绝不能培植灵草。”
张元敬心痒难耐,明知巫镇山必定会讲出其中道理,还是忍不住催问道:“那么,敢问巫道友,厚土行气诀是如何解决问题的?”
巫镇山伸出两根指头,缓缓道:“两个字,一个分,一个合。利用身体器官的五行属性,构建一条亲水而抑土的灵力运行路线,把从天地间吸收的土灵力和水灵力分离开来,然后通过特殊的操控和炼化方法,使土灵力融合而非消耗水灵力,最后形成含水之土灵力,并纳入丹田之中。此功法最难的地方,其实就是融合土与水,具体要看修士的悟性和操控力,而且,功法层级越高、灵力越磅礴,难度越大。”
张元敬连忙追问:“如果是土水火三灵根,又该怎么办?”
巫镇山嘿嘿一笑道:“这就是‘增木法’被创出来的原因了。想来创立此法的前辈,必定是土水火三灵根。厚土行气诀最关键之处,是土融水。因此,水不能过强,强则土不能融水,只会克水,变成相互抵消;水也不能太弱,弱则水少,不能培植灵草。水之强弱,又与土、火有关。如果只有一个土,不过是土水比例的问题;多出一个火,则关系复杂好几倍,真到练功时,难度甚至增加几十倍。水土火之间相互具有相生相克关系。水火相克是一种;土克水是一种,但同时,在土弱水强的情况下,水对土的反作用力也会增强;火生土又是一种。因此,灵根间的关系,不仅是属性相克的问题,还存在量变质变问题,在量差巨大时,被克者亦能反克之。”
张元敬有些悲观地问道:“如此复杂,那么土水火三灵根之精确比例,只有创立此功的前辈知道吗?”
巫镇山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如果要说能够成功应用‘增木法’的修士,其灵根结构究竟怎样,创立此功的前辈肯定是知道的,但不一定只有他一人知道。”
张元敬奇道:“哦,巫道友也知道吗?”
巫镇山哈哈一笑,说道:“不,是任何修炼此法的修士。”
张元敬顿时有些糊涂,不解地问道:“此话何意?”
巫镇山道:“‘增木法’如果只能适合一种灵根结构,那就不能称之为法了。灵根结构只是一个基础,只要有土水火三属性灵根,都可以修习此法。关键是修士要根据自身情况,去找出最佳的行功方式,依靠行功方式去调节各属性灵力之比例。”
张元敬精神一振,赶忙问道:“这所谓的行功方式,又作何解?”
巫镇山道:“这就涉及对‘汲木,壮火,生土,辅水,循环乃成’十二字的理解了。这五句话,撮其要、总其纲,讲得看似清楚,实则太过抽象,落到具体功法上,千头万绪,不知何前何后,何去何从。数千年来,我厚土宗研习‘增木法’的修士,也有数十,对此略有所得。比如‘汲木’。修士既然没有木灵根,自然不具有木灵力亲和性,无法炼化木灵力。那么,汲木力怎么汲?就是先予后取,将含水之土输入灵草,与灵草的木灵气进行交互相融,尔后方可将少量木灵气携带而归。这些木灵气通过暂时附着于土灵力上,进入修士经脉。此可实现‘汲木’。”
张元敬听完,初觉有所得,可转念一想,如果要先有含水之土,自己怎么修习?自己的火灵根与水灵根势均力敌,怎么可能在丹田积累水灵力?遂问:“难道没有前辈试过直接从灵草中汲取木灵力吗?”
巫镇山一愣,随即连连摇头:“在没有木灵根的情况下,只能导入天地灵力,不过,那是五行合一的。若是直接汲取单纯的木灵力,一来不可能成功,根本汲取不出来。二来,即使意外成功,也会对经脉造成极大负担,很容易引发灵力紊乱,导致走火入魔。而且,这样的行功顺序,是与厚土行气诀相反的。”
张元敬立即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有些反常识的问题,不觉尴尬一笑:“道友所言甚是,贫道就是随口一问。”
不过,在他脑海中,这个念头却挥之难去,迅速扎下根来。
巫镇山没有在意,继续说道:“至于‘壮火’‘生土’,壮和生两个字是有区别的。一者是凭借,一者是转化。两句合一起,就是火化木以生土。当然,这些还是推测,实际上我厚土宗修士也没有找到能够具体实现此法的行功法门。修士原来就有土水火三种灵力,现在又增加一种木灵力,如何调和这四种灵力,难度何止增加十倍。
“至于‘辅水’则很难理解。辅什么、怎么辅?这又与‘循环乃成’联系在一起。哪几种属性的灵力参与循环?是水、土、火、木四种,还是水除外?水是用来辅‘生土’的,还是用来辅灵植的,抑或者是用来辅火的?厚土行气诀最难的地方,就是融水,‘辅水’的问题与融水又息息相关。搞不明白‘辅水’,则融水这关就过不了,功法就修不成。但是,具体怎么‘辅水’,只怕也要在尝试之中去解决。每个修士灵根结构都是不一样的,各种条件也是不一样的。归根结底,还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巫镇山说到此处,意犹未尽,又补了一句:“张道友,难得见到一个对厚土行气诀感兴趣的同道中人,而且还发现了‘增木法’这个关窍,所以多说了几句。我这些都是肤浅的揣测,未必符合创立此功前辈的真意。依我看,要解通这十二字,关键是理解‘循环乃成’,把这个所谓的‘循环’搞明白了,很多细节就能迎刃而解。”
张元敬连忙起身施礼,再三表示感谢。虽然巫镇山对修炼之法讲得比较简单,更多只是对“增木法”原理的阐释,有的地方讲得也很模糊,张元敬还是感到大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