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破落的黄泥巴土屋,因为风吹日晒,屋顶的瓦片早就岌岌可危。
墙皮被漂泊大雨侵蚀出水痕,瓦缝不断淌出水来,沈老太把家里的盆盆罐罐全使上了,架不住房顶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地面很快淤积了大片大片的水渍,她把炕上的棉被一卷,直接塞进橱柜里。
眼瞅着头顶的半块瓦被狂风掀飞,雨水狂涌,沈老太擦了把脸,立马去杂物间找出木架子扶梯,准备冒雨去掀掀瓦。
枯瘦的手才刚握上扶梯,一双劲瘦有力的大掌截住了她的动作,顾野把斗笠戴到沈老太头顶。
“阿婆,先进屋,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他身形矫捷如猎豹,三两下就翻身跃上了房,几乎不用眼看,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就熟练地找到缺口,把瓦片给严严实实的罩了上去。
漂泊大雨疯狂捶打,水珠顺着他狭长眉眼流下,顾野那棱角分明的俊脸表情严肃认真,他抹了把水渍问:“还漏不?”
沈阿婆从往事中回神,扭头看向里屋,大声道:“还是西北角那块。”
顾野小心地踩着横梁过去,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大掌一一摩挲,毫不意外地摸到碎裂的砖瓦,他唇角溢出抹苦笑,拔高了嗓音道:“阿婆,瓦碎了,换块新的。”
沈阿婆的脸上无端地露出一丝温柔,她走向灶房,从里面翻出块新瓦,念叨道:“我就说该换该换,阿妄这孩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撞上了顾野那双静如潭水般的深邃眼眸。
沈老太心间一颤,蓦地回到了现实,尖利的瓦片擦过顾野的掌心,带来些许刺痛感。
他浑然未觉,自顾自地把瓦片盖了上去。
屋里漏下的雨渐渐停歇,外面狂风大作,吹得院外的槐树东倒西歪,沈阿婆佝偻着腰,把盆里的水一一倒出去。
再用扫帚把地上的积水处理干净。
顾野从房顶下来后,就瞅见独居老人孤单落寞的一幕,他喉结微动,压低了声音道:“等过两日地里的活计忙完,我会组织村里的青壮年给村里的老人修缮房屋,你别自个儿上去。”
沈老太唰的一下就把手里的扫帚给扔过来,溅起的污水直接飞到顾野的裤腿上。
他整个人就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就连袖口都滴滴答答的渗水。
沈老太红了眼:“谁要你多管闲事……”
“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你。”
蓝色的褂子皱巴巴的贴在顾野的身上,将他那些结实充满力量感的肌肉轮廓一一勾勒出来。
一身的腱子肉早就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却还说着孩子气的话。
沈老太垮下了脸:“我有手有脚,用不着别人操心,你如今已经娶妻,还频频来关心我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婆子,是嫌村里的谣言不够多吗?
早些年和阿妄玩得好的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就你还像根木头!”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那宋知青呢?你有想过她是什么感受吗?你既然把人娶进了门,就好好的对待她,别让那些腌臜话去污了她的耳朵。”
沈老太狠狠跺脚,瞪着顾野。
后者微怔,宋离从未提起这方面的话题,可他对沈老太的态度不同,依她心思敏感的程度,早就该察觉了。
除非是忍着不问。
往事牵扯出丝丝缕缕,仿佛有迹可循,顾野心口微滞,转身就走。
“等等!”沈老太把斗笠塞给他,木着脸小声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凄惨,以后别管了,老婆子只想守着这个家,万一能等到那人……”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怕引起顾野的怀疑。
顾野一颗心全扑到宋离的问题上,雨声哗哗,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沈老太说了什么。
一溜烟儿的就踩进了茫茫的水雾中。
……
顾家。
朱蕙兰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宋家大哥寄回来的粮种。
余光忽然瞥见何祥英婆媳俩撑着伞进了院,对方的目光先落在半掩着的窗户上。
特意拔高了嗓音道:“大嫂!宋离,我带着马燕上门道歉来了。”
朱蕙兰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动作没停。
何祥英连忙把马燕拉到屋檐下避雨,她努了努嘴低声道:“你嫂子在屋里,你进去说两句软和话,这小辈的事情我当伯娘的就不好掺和了。”
说完她把伞靠在屋檐口,直接走向灶房里的朱蕙兰,撸起袖子准备帮忙。
宋离早就听见了院外的动静,婆媳俩冒着大雨前来,明显下了决心。
手中的这幅绣品是准备月初寄给绣站的,宋离压根没想出去和人闲聊唠嗑,她专注着手上的功夫,冷不丁的这人就直接进了屋,连门都没敲。
宋离眉头微蹙,有一丝不悦。
马燕环顾四周,崭新的缝纫机搁置在墙角,再瞅瞅宋离那白瓷般的侧脸,她语气酸溜溜道:“嫂子,那日在村口我言语多有冒犯,对不起,我绝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羡慕大哥能给你买三转一响,羡慕他比顾槐有钱罢了。”
宋离掀了掀眼皮:“既然心里不爽,那当初干嘛不嫁给顾野?”
“他就一残……”到了嘴边的话蓦地拐了个弯,马燕板着脸回应:“我是不敢肖想大哥的,嫂子善解人意,就希望你别和我计较。”
宋离放下手里的针,扭头望向她,半眯着眸子问:“善解人意是什么意思?委屈我自己,让你开心吗?”
她突然站起来,带着难掩的气势一步步逼近,马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宋离的视线从上往下一掠,直截了当道:“你打心眼里瞧不起顾野,却没料到他能处处压制顾槐,你觉得我这娇滴滴的知青会是顾家的败笔,所以,想踩着我往上爬?
到底谁才是大脑完全不发育,小脑发育不完全的蠢货!”
区区双职工的家庭,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