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泉的修行之路何止是顺畅。
校长室，年轻的修士与三中校长何勇志面对面而坐。
“说吧。”何校长眸光注视着手中的资料，语气冷淡道：“你打算如何赔偿洪离的损失？”
“我不会赔偿。”
而念泉丝毫无惧，甚至堪称淡漠道：“我们是在公平公正由玄夜城官方教师监督下进行的公开擂台战斗，且是洪离主动对我进行了致死打击，我的一切都基于自我防卫和同等对战。”
“而且，仅仅是由锐器斩断手臂，我想对于校医而言，这只是轻伤。”
“说得好。不过剑意造成的伤势没那么好治，还是费了一番力气的。”校长微微点头：“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用这种虚假的威胁吓你毫无意义。”
“但聪明的你是否能想到，发狂的洪离会发动他家族的资源，竭尽一切报复你？”
“或许，我不太确定他是会被家里痛骂一顿，然后让他自己找回场面，还是被大人同情，继而发动资源对付我。”
念泉微微摇头：“假如是后者，我对此的确没什么办法，他要报复我，我只能受着。”
“但这对我而言本就不算什么，反正我也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他们本来就可以随意拿捏我。”
“哦……想的挺深。”校长意味深长道：“那你为何一定要拿这个第一？我想，伱也知道洪离的性格吧。”
“因为我可以。”
念泉与对方对视：“校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直接说吧，这就是我之所以拿第一，斩洪离，并且来到这里的目的。”
“不错。”
而校长微微点头：“看来还是小觑了你的成熟，这一切都是你主动去做的，洪离成了你的踏脚石。”
“剑意。”
如此说着，这位有着鹰枭般眼眸的老人站立起身，拿起水镜晶板，翻阅其中的资料：“自三中建校以来，从中走出的学子，共有一百五十七人领悟了剑意。”
“数量听上去很多是不是？但这是数百年来所有学子中的一百五十七人，而且绝大多数是离校之后的发展，总的来说，不是我们的政绩。”
“在校期间，领悟剑意的，只有五人，且每个人都成为了筑基修士。”
“你是第六人。”
将水镜关闭，何校长看向念泉，某种灵光闪动：“你的剑法，是从哪里学的？”
“自悟。”
心中闪过一個人影，念泉口中一点犹豫都没有：“我悟道而得。”
——悟道？
没看出什么端倪，何校长眉头紧皱，而后舒缓。
的确……一个一直都在下城区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母亲常年不在家父亲早亡的孩子，哪怕是天灵根，也接触不到什么好修法。
除却悟道外，他不应该有任何领悟剑意的方法。
但假如是悟道的话，有些事就该另当别论了。
天灵根和悟道的天灵根，根本就是两回事。前者能保个筑基就不错了，还要吃资源，而后者却有开辟太虚紫府的可能。
“好。很好。”
心中迅速下了决定，何校长点头道：“洪离的事，我会给你压下。学院武测，受伤本就正常，为了这种小事胡闹，那是挑战玄夜城秩序，洪家没那胆子。”
“但你。念泉。”何校长将水镜晶板递至念泉身前：“你得签下这合同。”
“放心好了，不是什么卖身契。只是我们三中需要一位你这样的剑道天才……去做一些宣传工作。”
念泉拿起水镜，大致翻阅了一下。
与何校长所说一样，这并不是什么卖身契，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合作契约，念泉要维持自己年级第一的成绩，并且参与几个武测剑道相关的比赛，为学校做宣传。
得到排名就有奖学金，排名越高，奖学金越多，学校还负担他突破境界的资源。如果没有，就得真的签卖身契了。
除此之外，如果他考上了四大道院，只能选太明道院。
念泉睫毛微颤，因为他知道四大道院，玄都乾元，太明天灵，分别对应‘玄都’‘首阳’‘罗浮’与‘连山’四大集团。
只能选择太明学院，就代表自己只能选择罗浮集团。
选择，那个毁灭了黑市，杀死了自己母亲的那个集团。
所以，念泉反而露出笑容。
“求之不得。”
他签下了名字。
“很好。”何校长也很高兴，他带着微笑：“我们学校，也该有个免试直邀四大道院的种子了。”
漩涡。
横跨两界，天命推动的漩涡在转动。
就在念泉签下契约，踏上自己的崭新道途时。
怀虚界。天意山，玄阴峰顶，山间有雨。自高缈天顶降下的雨水拍打在半峰，化作溪流瀑布直落山下，此起彼伏的咒声闪动，伴随着一道道如月光辉于雨中流转隐没，端坐于祭坛中央的白轻寒满头黑发正在逐渐转白。
大辰北疆，即将回到神京，拜将得箓的老人身后悬浮着数千把不同的兵刃，宛如有千只手臂操控，舞动不同的招式。而在他的面前，顾叶祁咬牙举起长刀，身体两侧歪歪扭扭漂浮着两把剑与盾，她要战胜自己，挡住老人接下来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而就在另一侧北蛮战场，阴影之中，仓廪足运起自己掌握不久的命格异能，隐遁入阴影中，穿梭于土石草木间，侦查敌情。他逃过飞矢，避开术法，再一次从九死一生中归来，却因自己武道的进境而哈哈大笑。
中洲之地，天海正中，一座古拙巍峨的如林天山端坐于云中，云雨霞雾皆出其中，雷光纵横，有神龙探首俯瞰，宛如天上浮现出四颗如雷大日，用耐人寻味的眸光注视着自己的小女儿与她带来的无尽因果。幽如晦与之对视，无惧且坦然。
而一切的源头……
天元界，安靖正在和霍清一起开设网店，借由铁手的渠道准备分包货物，依次邮递交货。赚钱练武两不误，好不乐哉。
“最近好平静啊。”
看见水镜中不断呈现出‘成交’的信息，安靖颇为感慨：“总感觉我的天命也平复下来了，专心修行的感觉真不错。”
“可能是气运对冲吧，你的平静就代表其他地方肯定有大事发生。”
伏邪倒是有不同意见：“不过可能也是你救了不少人的原因。”
“救人还有这等好事？那为什么过去的七煞都要杀人？”
对于安靖的疑惑，伏邪有个猜测：“七煞杀人，可以一瞬间得到大量气运，这等于截断，买断了一个人未来所有的因果业力，固然一瞬间火焰旺盛，但如果没有继续杀人的话，就会遭到反噬。”
“但是救下一个人的话，却是细水长流。”
“我感觉我救下整个勘明城的人，也就只有一波悟道啊。”安靖有些疑惑：“按照这么说，这整个城市的人只要活着，岂不是会持续不断给我气运反馈？”
“可能没这么简单。”伏邪思索：“勘明城人原本的命运就是普普通通活下去，只是因为那大辰郡主到了，命运扭曲，才会死亡。”
“你改了郡主和勘明城之人的命，这就是气运反馈的大头，而勘明城人等同于恢复了原本的生活，那些和过去微小的不同才是你的反馈……活着本身，可能并没有气运，唯有因为你而活下来，并且作出了大事才会有反馈。”
“简单来说，被你救下来的人，假如还是和过去一样，普普通通活着，那么就没什么反馈，非得是和过去完全不一样，走上过去不可能走上的道途。”
“譬如说凡人转而去修行，大盗洗心革面做善事，富贵的穷困潦倒，行乞的富贵无双……”
“只有这样，才会有效果！”
“听上去……”安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仓库顶端，目光好似穿透天花板，看向天空：“似乎有点主观？”
“天道的事，本来就这么主观。”伏邪却是并不稀奇：“一切气运流转，悟道和天道赐福的解释权都在天道，而天意自古高难问，不成元神，就别去多想。”
“现在这段平静时光是很稀少的，正好是我们实力的快速提升期。”
“也是。”
安靖最近可算是修行爽了，没人追杀也没人搞事，一切都进入资源高速循环的正轨，不过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一切平静都是暴风雨前，我必须时刻做好准备。”
不知不觉间，平静的日子过去。
平静的日子迅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