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安靖朗声回复，声音中气十足，震荡风雪，外面琳琅商会的收款人也为之一顿，他们听得出来安靖是个武者，于是原本嚣张的声音收敛了一些。
但他们仍然有恃无恐，高声道：“那就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话毕，门口的声音渐远，当是暂且跳过了安靖这一家，先去后面几家收钱了。
“你打算怎么办？”白轻寒问，而刚找到母亲，心情颇不错的安靖宽容道：“没家教的乡下盲流而已，我不和他们计较，先问问我娘具体是什么情况。”
话毕，两人便起身来到屋外。
“娘，这是怎的？”
沈慕白也来到了屋外，正一脸不耐地看向门的方向，安靖靠过去问询：“城里一直都这样？”
“一直都这样。”
原本无人可说，心中憋闷，现在有人倾诉，沈慕白便直接抱怨起来：“我入城时还没这么嚣张，但自兽潮封城后，这些琳琅商会的收款人就开始挨家挨户地要钱了。”
抱怨中，沈慕白大致讲了一下城内的情况。
临江城北部便是断刃山脉，此山灵氛浓郁，内蕴诸多灵药灵矿，于北疆诸灵地中，也算是靠前的大宝库。
但断刃山中有许多大妖灵徘徊，安靖之前看见的六牙白豚便是其中之一，而最强大妖灵已抵堪比神藏真人的妖王境，乃是一头四翼月蛇，自称【朔月影】，为素灵洞主人。
它们与大辰有契约，断刃山中的妖兽不得主动害人，但采药人和猎人也不得深入大山深处的妖灵自治区，如若进入，生死自负。
虽然山脉外围的灵物已经足够人们赚的盆满钵满，养出断刃山周边的临江余江荫蔽三城，但人心不足，就连外围都能赚这么多，自然会有怀着侥幸之心的人想要深入大山深处，寻找更有价值的宝物。
“我们安家当初在断刃山也有一支小队，不过就在外围晃晃，主要是收集周边的灵物资讯，在本地混个脸熟。”
沈慕白并非是只在家相夫教子的妇人，她习武也经商。
在安千山因为瀚海魔灾失踪的那几年，都是她在经营安家的生意，对其中事宜知之甚深：“虽然说是进入大山深处就生死自负，但若是人们成群结队进山，哪怕是大妖王也要忌惮于大辰的力量，不敢真的一口将他们吞了，大多都是驱逐离开了事。”
“但在驱逐之前，这群大胆者都能收获极多，借着这些收益，他们很快就组建出了一个相当可靠的势力，自称‘卫山盟’。”
“若是如此，也算他们用自己命赌出来的。但他们壮大之后，居然开始霸占断刃山的诸多资源区，阻止零散的探山行动，赫然以断刃山主人自居。”
“哦……”
听到这里，安靖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家母亲要说这些作为铺垫了：“这個‘卫山盟’背后……就是琳琅商会？”
“对。”沈慕白一脸嫌弃地摇头：“吃独食向来是最惹人厌的，而那琳琅商会最为可恶，只要不加入它的卫山盟，它就从各方面打压你，几年来逼走了好几家中小型商会，要独占整个断刃山的资源。”
“霜劫一来，这群人更是嚣张，引导兽潮的小队也在他们掌控下，将一个个建在地脉节点上的药庄和村镇都纳为己有。”
“兽潮对我们来说是麻烦，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好事，因为断刃山中的妖灵也全都迁走了——虽然妖灵已经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灵物，但剩下来的更多。”
“只要琳琅商会能占住临江城，那整个断刃山深处，数千上万年积累的天材地宝就全都归他们了！”
沈慕白的语气，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羡慕——谁能不羡慕？
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搏一把，琳琅商会就可以从寻常的大商会，变成雄踞一方举足轻重的势力，若是能长久占据断刃山这个宝库，那足以让地头蛇化身为本地强龙！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安靖顿时明白，为什么琳琅商会要赶走周边城镇的居民，占住地方了……原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产业，更是因为地脉节点！
是了，城市建立在主脉上，但是支脉节点也是各大城镇的核心啊，若是琳琅商会占据了全部的地脉节点，那在神兵迁走之后，他们就可以代替大辰操控地脉，施行律法！
到那时，他们就是本地的土皇帝，既有地脉之权，又有断刃山之财，哪怕是日后断刃山神兵归来，只要他们能在这段时间的北蛮侵袭下守住临江城，就能得到极多补偿，毕竟这也算是卫国守土了。
这种一跃龙门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但……”
只是，安靖还是有些不解：“他们这样死要钱干什么？断刃山的灵物还不够他们赚吗？”
“哈，我儿，你这就是练武太多，不懂商人了。”
沈慕白却露出笑容，看向城中心讥讽道：“别看琳琅商会赚的盆满钵满……但他们不过是个手套。”
“我原本也想不明白，但刚刚神兵离城时我便想明白，神兵一事绝对早就在神京那边决定好了。”
“琳琅商会背后有人，那位神京的大人物在几年前就预测到了如今的局势，故而在断刃山边布局，提前告知了琳琅商会，让他们过来占地方。”
“现在，地方占住，你觉得琳琅商会在断刃山的收益要上供几分？”
“嗯……”安靖有些不太确定：“一半？”
“七成！”
沈慕白冷哼一声：“甚至更多，九成也不奇怪！”
“琳琅商会干苦活累活，要承担骂名，可绝大部分净利润都要上供，剩下来的才是给他们的赏钱。”
“顶层的几个大老板肯定也能跟着喝汤喝饱，但下面汤都喝不到的小人物，莫名其妙顶着霜劫干活，为了补贴自己荷包，可不就得死要钱吗？”
沈慕白说的一板一眼，好似亲眼看过那般，安靖琢磨了一下，总感觉有点熟悉，脸色有点古怪道：“这么说来，咱们家在谷丰县……”
“那也是上面有人，所以才能这么顺利。”沈慕白叹了口气：“上面没人你还想经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过已经结束啦，咱们当年找的靠山，那位青玉关城正大概率已经被北蛮宰了，现在八成正肥沃北土呢。”
“现在琳琅商会下面这些小人物，肯定要找机会敛财，譬如说饮水，柴火和食物。”
“我自己带了很多干粮，倒是够吃，作为武者也不需要多少柴火。可没用，前些天我说我不需要他们卖的东西，他们却非得强买强卖，我也没办法，只能花钱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