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温云昔将寒毒发作的临王急救过来,方统领才拖着刘总管狼狈地跑出密林。
刘总管手脚被捆缚着,嘴里绑着根布条,蓝色的衣服上残留着不少粘液痕迹。
他狠狠地瞪着方统领,白皙无须的俊秀脸上满是泪水。
方统领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顺手给刘总管解开口中的布巾,身子的藤蔓却没有给他解开。
“你放开我,我要进去救王爷!”刘总管嘶哑大吼。
方统领看着密林的方向,动了动受伤的右腿,牙关紧咬道:“临王身边还有几十个武艺高强的侍……”
“你放屁,你这个侍卫头领都不拼命救王爷,还能指望那些侍卫?!”
方统领也怒了,“你以为进去就能找到王爷吗?王爷真被他们抓走,我们活着才能想办法去救。”
刘总管没继续争论,只坚定地道:“放开我!”
方统领气乐了,早知道就不费劲将他从蟒蛇口中救出来了!
他将刘总管的藤蔓解开,“那你就进去送死吧。”
刘总管道了声谢就朝密林跑。
宣临轻咳一声,“我在这里。”
他坐在软轿中,将两人的话都听了个清楚。
刘总管不敢置信地回头,然后就大哭着扑到了软轿旁。
“呜呜呜……王爷,我的王爷啊,你没事就好,吓死老奴了,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言妃娘娘交代啊,呜呜呜……”
方统领也被侍卫扶起来,他对临王行了一礼,默默去旁边处理伤口。
宣临倒也没有责怪他,方统领的判断没错。
要不是温云昔救他,他确实已被绑走,刘总管进去也是徒劳。
流犯这边,温云昔正拉着两小孩仔细打量,确认他们没受伤后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小乐搂着温云昔的大腿哭得直抽,“云昔姐姐,你终于出来了。”
秦钰拍了他脑袋一下,“说了温姐姐不会有事,你还不信我!”
温云昔摸了摸小乐的头发,问道:“你们出来很久了吗?”
“没多久,也就两三个时辰吧,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是最先出来的。”
秦钰笑笑,露出她那对可爱的小虎牙,盘腿坐到了地上。
“我被你撞开后,拉着小乐往右边跑,刚跑出没几步就掉下了斜坡,跟着斜坡滚了不知道多久,醒过来后,我背着小乐往前没走多远,就出了林子。”
差点成为蛇午餐的温云昔无言良久,羡慕道:“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我运气还行吧,平时在街上,也就捡捡钱,流放途中的话,也就捡捡饼子。”
温云昔:“……”
她还能说什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没有再遇危险,就这么安全地行到了黑石县。
说是县城,其实也是五年前占玥族归属佑朝时改名的,以前叫黑石原,是澜州各族最大的集散地。
城门没有高耸的城墙,只在两边各立了根石柱充当地界,左边是繁体的黑石县三字,右边的温云昔不认识,估计是占玥族的文字。
十个高壮黝黑的占玥族人手持长矛挡在那里,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满是打量,让人有些不舒服。
蒋头领取出文书上前,没说几句话就被推倒在地。
温云昔走到退回来的蒋头领身边,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蒋头领看了看远处的守卫,将温云昔拉到旁边,低声道:“只说不准任何人进城。”
说完这话,他朝临王那边望了眼。
温云昔哼了声,懂了,不就是想给临王这个到任的藩王下马威么,他们这些流犯只是倒霉遇到了。
连添头都算不上。
以此同时,方统领走到软轿前,躬身回报道:“王爷,那些人身上看不到明显图腾。”
宣临点点头,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能想出靠佑朝来稳固自己地位的占玥族长,不可能是傻子,特意给人留把柄抓。
不出所料,聪明的占玥族长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不多时就带着数千人晃晃荡荡地朝他们行来。
来人与他看过的画像无多大差别,面白长须,笑容亲切,宽袍大袖,一举一动颇有文人之风,完全不像个才归附五年的蛮族族长。
桑伏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再长揖到底,“有失远迎,请临王殿下责罚。”
他汉话流利,语气中满含愧疚,诚意十足。
“咳咳咳……桑大人何罪之有?是本王唐突了。”
宣临说完这话,又虚弱地咳嗽了好几声,似乎咳得无力,手中的雪白锦帕飘落下软轿。
桑伏的目光在锦帕刺目的鲜红上扫过,眸子微闪,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几分。
“临王一路劳顿,这些小礼,还请收下。”
他拍了拍手,下属立即奉上个精致木盒并当众打开。
圆润的珍珠和碧绿的宝石在阳光下光彩夺目。
宣临收下,也给了样回礼。
刘总管当众展开,是一副田园风景图,图中的锦衣少年骑在牛背上,神情轻松惬意。
“寒酸了些,还请桑大人勿怪。”
桑伏笑着双手接过,爱不释手般连连夸赞,“得临王赐画,实乃我三生有幸啊。”
两人对视,尽在不言中。
他们来回恭维时,流放队伍已经跟着蒋头领进了城。
刘总管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宣临注意刘总管的动作,垂眸掩下自己的情绪,继续与桑伏周旋。
他低咳几声,问道:“听闻澜州风景绝佳,我如今这身子也不知还能拖多久,如果能寄身美景中,也算了无遗憾。”
“王爷万福,定能长命百岁。”
宣临见他没接招,就说得更明显些,“不知桑大人可有修养之地推荐?”
桑伏又打量了宣临几眼,这才“投其所好”道:“城外五十里处,有个空寨子,可闻仙乐,可泡温泉,想来临王会喜欢。”
宣临笑笑,苍白的面容看起来越发虚弱。
桑伏倒也没有忽悠他们,这处空寨子确实风景极佳,左有飞瀑,后有温泉,前方是片广阔的草地,清澈的河流从旁潺潺流过。
风一吹,青草混着花香,送来阵阵清凉。
美景中,刘总管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宣临接过茶水漱口,顺便擦去嘴角残留的假血。
见自家王爷还是没有搭理自己,刘总管只得直言:“王爷,为何不请温姑娘留下啊?”
宣临放下茶杯,轻轻笑开,“她有自己的打算,在这里反而屈才。”
“您贵为王爷……”
宣临打断他的话,“刘总管,再给我添杯茶,至于温姑娘,等些时日,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