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千初没有进正院的花厅,而是直接循声顺着月洞门径直的往后院走去。
将军府还是很宽敞的,房屋也多,主院的正房主要待客的花厅书房,还有男主人处理事务之用。
后一进院落曾经是护国将军夫妇住的地方。
后来护国将军夫妇不在了,便被连姨娘给占用了,说是为了方便处理家事。
再后来,一直空着。
直到宝儿成亲之后,做了新房。
可如今这如泼妇般的声音,临千初怎么也无法和马灵玄联系到一起去。
虽然那丫头爽朗,却也和这种泼妇般的声音联系上。
女孩瘦瘦小小的,被这名少女踹的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扶着手肘哭了起来。
可那少女还不解恨,见那孩子哭,她面色闪过厌恶,上前就又要踹。
“住手!”临千初当即出声。
刚刚入院,就见一名少女几脚就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踹了出来。
那少女眉眼间带着几分凌厉和刁蛮之气,明明年岁不大,只有十四五岁。
可那却话语极为的恶毒,“和你那半死不活的爹娘一个样,你母亲不是喊你滚出去吗?你难道没有听到?”
顿时眉目一厉,尖声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随意闯入我家的?”
“我们是谁不用管,叫你爹娘出来。”
少女冷笑一声,轻蔑的道:“我爹娘……”
面色有些发沉,看着她的模样,有那么两分熟悉感。
临千初沉声斥道:“一个女孩子,如此的恶毒,你爹娘怎么教的你。”
少女闻声,这才发现院里多了几名陌生人。
那妇人出来一看见面前的几人,大致的一扫而过,只目光直直的盯在燕少淳的脸上,明显闪过惊艳。。
转而抚了抚鬓角,扭动着腰身上前道:“你们是谁啊?为何不经通禀,就随意闯进来?”
临千初淡淡的看着她,“你又是谁?”
“谁呀!”
就在这时,走出来一名身段玲珑有致的妇人。
妇人妆容精致,可再精致的妆容,也难掩她眉眼间的刻薄相。
就在这时,地上的那名小女孩爬起来,走到临千初等人的面前怯弱的道:“我父亲在前院。”
临千初心里一紧,仔细打量着小女孩,眉目间果然有宝儿和马灵玄的几分影子。
还不等说话,就听到那女人刻薄的道:“小贱人,谁让你多嘴的?”
面对临千初,妇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当即眼睛一翻,“简直就是笑话,你闯进我家了,跑来质问我?”
“临宝儿在哪里。”临千初寒声问道。
那女人眸光一缩,“你找他做什么?”
那女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那少女却是吓得连退了几步,撞在了墙壁上,眼神闪烁,却很识趣的不敢开口。
临千初缓步走上前,牵了小女孩的手道:“走,带我去见你的父亲。”
临千初眸光一寒,头也不回的道:“给她洗洗嘴巴。”
下一刻,临千初身后的阿珂一阵风般,已经出现在了妇人的面前,抬手正反的就给了这个女人两个耳光。
啪啪两下格外的响亮。
那女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吓得往后退去,却忘了脚后就是门槛,被绊的直接倒进了门里。
被摔的嚎叫起来。
那名少女这时总算回过神来,连忙进去扶那女人,“舅母,舅母你没事吧。”
小女孩咬着唇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带着一行人往前走去。
身后的那个女人总算反应过来了,捂着脸尖叫了一声,“你们凭什么无故打人?”
临千初倏地回头。
而此时的临千初也在问同样的一句话。
“那个打我的是表姐,那个女人是,是我父亲的平妻张氏。”
“平妻?”临千初不由反问了一句,“你哪个表姐?”
那女人面带愤怒,“你果真是个扶不上墙的,关键时刻,什么也做不了。”
少女咬着唇,“他们是谁啊?”
“是啊,她们是谁啊?”
“哪里来的平妻?”临千初不由停下脚步问道。
那孩子头更低了,“是宫中的皇后赐的平妻。”
临千初眯了眯眼眸,东方蓉?
女孩低垂着头,“是二姨母家的表姐袁清漪……”
临千初顿时恍然,“临允娴的女儿?”
女孩依旧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临熏儿有些失落,“父亲可能又宿醉未醒。”
“你娘亲呢?”临千初忍不住又问道。
临熏儿顿时眼圈儿红了,“娘亲卧病在床很长一阵子了……”
她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即抚了抚小女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有问必答,“我叫临熏儿……”
临千初闻言顿时道:“那你爹娘呢?”
下一刻,手一暖,被燕少淳握了握,“别急。”
她能不急么?
但也知道急也没有用。
“那你为什么被这么欺负,这不是你的家吗?”临千初实在不知宝儿是怎么养家的,连个女儿都照顾不好。
妻子病中,女儿受欺,他竟然宿醉!
临千初的气息有些不稳。
临千初还能怎么样,只能怜惜的抚了抚小侄女的头发,“你也不用着急,走吧,先去见见你的父亲。”
临熏儿不知道眼前的这名女子是谁,可她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虽然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可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和母亲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临熏儿顿时咬唇,“张氏是父亲的平妻,我母亲病中,现在她当然说的算了。”
“平妻,好个平妻,燕倾翰!”
临千初气息又有些不稳起来,燕少淳又拍了拍她的手臂,“有话慢慢说,不要着急,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
尤其是那满脸不修边幅的样子,看着令人十分不适。
临千初对临熏儿道:“熏儿,给姑母装一瓢凉水来。”
“啊?”临熏儿先是有些紧张,还有些局促的捏着衣角,随后才反应过来,“姑母?”
由临熏儿带着,临千初去了前院的东次间。
东次间的地上,桌上,炕上摆满了酒坛子,东倒西歪的不算,满屋都是隔夜的酒臭。
临千初蹙眉,看到歪在炕上的一个青年男子,衣衫不整的很是宿醉未醒的模样。
临千初转头看她,“是,我就是你的大姑母,你想让你父亲正常点吗?”
“大姑母稍后。”临熏儿二话不说,转头就出去了。
片刻之后,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瓢水。
临千初闻言,“嗯。”
她那双清澈的双眸满是诧异:“您是我姑母?”
临熏儿又是疑惑又是激动,重复了一句。
吓得临熏儿当即往大姑母身后藏了去。
临千初当即开口道:“让你失望了,我是燕临氏!”
听到这么一声,宝儿睁开了还犹带醉意的双眼。
临千初接过去,半个手指在水中,那水明显不是凉水,里面兑了温水的。
她心中微暖,这丫头心思倒是细腻,她也不戳破,对着还在睡觉的宝儿兜头就泼了过去。
正在宿醉的宝儿冷不丁的一下,顿时晃了晃头,眼睛未睁先是怒骂,“张氏,你给我滚。”
已步入青年的宝儿满身颓废,满面的胡茬,满眼的憔悴,因宿醉的关系,双眼也都布满了红血丝。
看的临千初又是心疼又是失望,又是怒其不争。
宝儿下地之后,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哽着声音道:“姐姐,我让您失望了……我果然就是一坨烂泥,一坨永远也扶不上墙的烂泥……”
先是一怔,随即就是猛然一睁,下意识的不敢置信的喃喃,“长姐?”
“嗯,真是难得,”临千初面色无波,“你还知道我是你长姐?你还记得有我这个长姐?你就是如此掌理门户的吗?你看看现在的将军府都成了什么地方?”
宝儿这下彻底的清醒过来了,当即爬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即扯着皱巴巴的衣裳,手忙脚乱更显狼狈。
临千初因一时震惊,竟然将这个小侄女都忘记了,顿时对宝儿道:“行了,还不快起来,当着孩子的面,你也好意思。”
宝儿也没有想到女儿会在此,刚刚是觉得一时无颜见姐姐,而且又太过震惊,都将女儿给忽略了,顿时慌乱的爬起来,皱着眉道:“还不快给你大姑母去斟茶去?没眼力……”
可能是他平时没有什么威严,熏儿并不怕他,只抿着嘴忍笑的就出去了。
临千初心中再是心疼,也忍住了:“就算是总往下掉的烂泥,也不能自暴自弃吧?没人指望你光耀门楣,至少你也不能将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吧?”
宝儿却不说话了,只低垂着脑袋,显得极为的消沉。
“姑母,父亲也是没有办法。”临熏儿看父亲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替她父亲求情。
临千初这才开始坐下,“到底怎么回事?”
宝儿抿唇了下,“姐姐,你这次不走了吧?”
临千初没有回答,而是定定的看着宝儿道:“我走不走都不要紧,当日北儿生死关头,我们就匆忙做出了一个很早就想做的决定,可没想到……”
宝儿有些萧索的笑了笑,“姐姐恐怕忘了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皇帝,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端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