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帐里的众女眷听着越来越近那喧嚣嘈杂的声音,脸上骤然都变了色。
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家男人和子侄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恨不得立即跑出去看个究竟。
可众人就算再是心焦如焚,可尊卑有别,森严的规矩下也得等夏太后的示下。
否则一个失仪,遭殃的就不止自己了。
她们动不得,自有人动得。
梦韵诗当即就跑了出去。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燕倾翰发生了什么意外。
所以,她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然而,出门一眼就看到燕少淳面色冰寒,透着一股令人为之心悸的萧杀之气。
下一瞬,梦韵诗就被燕少淳里面那件明黄色常服沾满的鲜红血迹吸引了视线。
染血的地方,正好将衣袍上金银线刺绣而成的金龙身子部分。
他的腿很长,迈的步子很大,怀里还抱着一名不知死活的女子。
重要的是,他身上披的墨狐斗篷都歪在了一边,他都没有留意到。
那血也不知来自于燕少淳身上的,还是来自于那女子身上的。
女子面色苍白没有半丝血色。
随着他稳健的脚步走动,衣袂翻飞间,那只栩栩如生的金龙仿佛也受伤了似的,看的人触目惊心。
而那名女子那雪白的斗篷上也是血迹斑斑。
梦韵诗的面色瞬间就是一变,“这是怎么了?”
燕少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阔步而去。
一头青丝披散着,双目紧闭,无端让人多了几分怜惜的脆弱美。
再仔细一看,不是胥糯糯是谁?!
燕倾翰面色凝重道:“是刺客!”
梦韵诗看到燕倾翰安然无恙,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就是心里一松,“刺客?刺杀谁?”
转眼就见燕倾翰也跟着走了过来,她顿时上下看了看他,见他玉白的衣衫上只有几处划痕,并没有什么血迹。
“胥糯糯怎么了?”她疑惑的问道。
燕倾翰往左右看了看,“回去说吧。”
他说着,当先回了他们的毡帐里。
燕倾翰垂眸看她一眼。
梦韵诗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不由道:“到底怎么回事?”
当时保护在皇上身边的只有几人而已,都被刺客缠着,一时无法脱身。
我见皇上身边围着不少刺客,便上去帮忙;谁知那些刺客十分难缠;我当时也是自顾不暇,等到发现部分刺客撤退的时候,才知道那个胥糯糯替皇上挡了关键的一剑……”
见梦韵诗跟了进来,才压着声音道:“进了林子后,大家都分散开了,我原本陪着东凌皇子的,只是,他几下就钻的没影了,我就四处找他,然而没找到他。
反而就看到有不少刺客在袭击皇上,个个身手了得又狠辣,招式透着蹊跷古怪。
梦韵诗问完,也意识到了什么,面颊一热,娇嗔的瞥了他一眼,“你是我夫君,关心你是应该的不是吗?”
那句夫君,听的燕倾翰很受用,耐心的和她解释道:“我看着倒像是死士。”
梦韵诗不经思考的脱口道:“你没事吧?”
“你关心我?”燕倾翰感觉心头有什么滑过,当即问道。
燕娅薇满面泪痕,那张娇俏的容颜上满是惊慌,破音的吼道:“御医,御医,传御医啊。”
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跟着进了沐凌墨的毡帐里。
说着,他蹙眉起来,原地踱了几步,低声道:“到底是谁派的呢?”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嘈杂喧嚣之声,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出了毡帐。
可就算再不好,他拼了命保护了燕娅薇,几次危急时刻,他悍不畏死的挡在燕娅薇的身前。
两名禁卫刚刚将沐凌墨放好,就被燕娅薇推开了。
沐凌墨身上伤势极为严重,他的功夫与成风等人相比,实在不够看的,基本等于无。
然而他和燕娅薇当时就跟在皇帝身边。
燕娅薇顿时心慌起来,“沐凌墨,你不要吓我,不要有事呜呜……沐凌墨你不要死,求你……”
她想要检查一下他身上的伤口。
“沐凌墨,沐凌墨你醒醒。”燕娅薇泪水汹涌的往外流,双手颤抖的摸着他的脸,“你还没有娶我,你说你要做我的驸马的,你答应我的,沐凌墨,你不要说话不算话……”
然而沐凌墨一动不动,就连气息都渐渐微弱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断了呼吸似的。
这时,她身边的贴身婢女匆匆回来了,连忙急声道:“回公主,现在所有的御医都在皇上的大帐里,太后身边的胥糯糯姑娘伤势严重,命悬一线,现在御医……”
燕娅薇看了沐凌墨一眼,猛的站起身,“你守好驸马,我现在就去找御医!”
然而,他衣衫上刀口很多,血肉模糊的根本就无从下手。
急的她眼泪流的越发汹涌起来,嘶声喊道:“御医呢,御医!”
看到十来名御医杵在皇帐里,有的正在忙碌的给胥糯糯止血。
有的聚成一堆在商讨着什么。
宫婢讶异的看着长公主的背影,转眼看着奄奄一息的驸……马……
燕娅薇裹着一身的寒风直接冲进了燕少淳的大帐里。
那名御医被她扯的一个趔趄,回头一看是燕娅薇,随即为难的道:“长公主,我等现在正在商讨糯姑娘……”
燕少淳闻声回头,眸子幽深难辨了一瞬,对御医扬了扬下颚,“去看看。”
再看胥糯糯也是奄奄一息的躺在皇兄的那张长榻之上,看着情况的确很不好。
燕娅薇也只是那么随意的扫了一眼,顿时拉住一名御医,“走,跟我走,去看看西关王去。”
而眼下,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燕少淳知道,她们姑嫂感情很好,可没想到,好到娅薇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
燕娅薇转身刚要走,一下想起了什么,当即目光一亮,“兄长,嫂嫂是不是给过你一丸救命的药?”
当时嫂嫂给了她,她没要,是因为自己粗枝大叶的给弄丢了。
现在躺在榻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自是知道沐凌墨身中数刀,可当时胥糯糯真的是生死攸关时刻,他已经无暇他顾。
他抿了下唇问道:“西关王现在如何了?”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若不是当时胥糯糯扑过来替他挡那致命一剑。
燕娅薇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榻上的胥糯糯,不敢相信的道:“你给她服用了?”
用已经用了,燕少淳不至于隐瞒,“糯糯之前已经没了呼吸,情况危急,我给……”
燕娅薇瞬间泪如雨下,“皇兄,你终于想起问问凌墨了?现在他快死了,快死了,皇兄,嫂嫂给你的那丸救命药呢?”
燕少淳蹙眉一下,“娅薇,你冷静点,先带着御医过去看看再说。”
燕少淳面色倏然一片沉寒,她的话一下就触到了自己的逆鳞,挥手就给了燕娅薇一个耳光。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般,死一般的安静。
“这个女人对你别有用心你看不出来吗?你竟然给她用那么珍贵的药?皇兄,是不是你也如那些男人一般见异思迁?你别忘了,嫂嫂正怀着你的孩子!”燕娅薇当即绝望的嘶吼道。
啪!
燕娅薇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一直疼爱她的兄长。
反应过来的燕少淳一下怔住,那只手登时握紧。
整个毡房里的御医们,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才好。
将呼吸都调整到了无声,头垂的极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打我?为了这么一个对你别有居心的女人打我?我讨厌皇兄。”燕娅薇哽咽一声,转身泪奔而去。
“娅薇!”燕少淳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去,一眼看到这些御医们都和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登时怒火上涌,“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西关王?去,快去,用心医治,若是西关王有个好歹,你们也不用回去了。”
他们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可以说从小大连争执都不曾有过,而且燕少淳非常疼爱这个妹妹,也从未训斥过她。
没想到,他今天却打了妹妹。
阿初在我心里无人可以取代……
刘御医躬身对着背对着他的皇帝抱手道:“陛下。”
“诺,诺……”
眼看着数名御医慌忙出去了,燕少淳一阵烦躁,心中默默的道:娅薇,你怎么能如此质疑兄长对阿初的感情?
“只是什么,快说!”燕少淳不耐的沉声道。
刘御医一直很崇尚凰后的医术和药,组织了一下语言,“只是糯糯姑娘身上的伤口太宽,愈合恐怕不易,而且一时怕是不能转醒,最为关键的是,能否扛过这三天去。”
燕少淳闻声,“怎么样?糯糯姑娘她怎么样了?”
刘御医实话实说道:“好在有皇后的那丸药,现下糯糯姑娘伤口的血暂时止住了,只是……”
燕少淳眉头蹙的更深了些,来回在地上踱步。
刘御医犹豫了下,还是提议道:“陛下,现下能救糯糯姑娘的也只有凰后娘娘了……”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糯糯姑娘扛过这三天就没事了?”
刘御医仍旧摇头,“重要的还是伤口,不能愈合,还是有性命之忧!”
燕少淳当即横了他一眼,“凰后身子沉重……”
“哀家的糯糯到底是怎么了?”
随着急促的说话声,夏太后已经在宫人打开的毡帘下,疾步走了进来。
燕少淳当即抿了下唇上前,“儿子见过母后。”
夏太后却看也没看他,直接就直奔长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