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了东方萱萱半晌,才缓缓的说道:“萱萱,你觉得哀家待你如何?”
东方萱萱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太皇太后对萱萱如亲孙女般疼爱,萱萱铭记在心。”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随后上了软轿里:“萱萱也上来吧。”
“是。”东方萱萱乖巧的应了一声。
顿时,有宫娥掀开了轿帘扶着东方萱萱坐了进去。
软轿被抬起,太皇太后面无表情的淡声道:“陛下是太后所出,太上皇又是个专情之人,几经波折,太上皇依旧只有太后一人,陛下是他们嫡亲的儿子,这性子恐怕也偏差不会太多,所以这才是哀家一直的隐忧,也是哀家不想看到的。”
“东方萱萱愿意为太皇太后解忧,全听您的吩咐。”
太皇太后对东方萱萱的表现十分满意。
当日,太皇太后便打发人去寻了燕徊一起用晚膳。
东方萱萱听着太皇太后这番话,心中砰砰急跳,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太皇太后抿着嘴角,声音显得很凉,“所以,这个恶人哀家做定了,萱萱,哀家只问你,可愿为哀家解忧?”
东方萱萱是个聪明人,太皇太后这看似隐晦的话语,却十分明显的意图,她已经领悟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燕徊犹豫了下,有些无奈的起身,皇祖母从小将他带大,他对皇祖母的感情十分亲厚。
想来也是皇祖母心疼他,燕徊虽是无奈,可却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
“那走吧,吃完了回来再忙也是一样的。”
燕徊正在积极配合父母安排着瘟疫相关的一系列事宜。
听到柏恩的禀报,他蹙眉了下,“你去和皇祖母的人说朕等忙完了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柏恩去了没片刻就回来了,一脸的为难,“陛下,太皇太后身边的明嬷嬷说陛下就算再忙,也要用膳,看样子您非去不可了……”
“皇祖母,您烤雀儿了?”燕徊一眼就看到了食案上那一盘被炙烤成金黄色烤雀,双眼放光。
这道美食是他儿时的最爱。
那时在灵虚谷中,虽然跟着师尊学习很苦,可皇祖母却心疼他,总是时不时的找理由把他和燕楚给带回家中,每次必会有这道他和燕楚最爱吃的烤雀儿。
因惦记着国事,燕徊只想快去快回。
见到了皇祖母,还未行礼,就被皇祖母亲自上前牵住了手,往食案上引,“都是一家人,皇祖母可不在乎这些礼数,来,你看皇祖母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不用皇祖母说,燕徊就已经闻到了那肉香味。
吃了一半,太皇太后就让人上了酒水。
燕徊咽下嘴里的食物阻止道:“皇祖母,孙儿还有折子要批阅处理呢,酒就不喝了……”
“不多喝,只喝上两杯,解下疲劳。”太皇太后笑吟吟的给孙儿倒上。
尤其是他们闲的无事时,必会亲自动手捉来烤着吃,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反而是在他们都长大了之后却很少烤了。
但也每每在饿的时候都会想起烤雀。
柏恩连忙上前讨好的道:“老奴这就扶陛下回去歇息。”
然而他还未走到燕徊的身边,就对上了太皇太后那双格外冰冷的老眼。
那是杀意!
燕徊不忍拂了皇祖母的好意,便喝了两杯。
然而,很快的,他就觉得头有些晕眩。
太皇太后当即吩咐道:“快,扶着陛下歇息一会儿,陛下是累了。”
而宫娥已经将燕徊扶了出去。
太皇太后的寿康宫很大。
前后就三排的宫殿,还有两侧耳房挎着东西厢房。
柏恩一个激灵,伸出的那双手就那么生生的僵滞住了。
“你暂且就在哀家跟前服侍。”
“是……”柏恩的背脊冒出了一层的冷汗,垂下头恭恭敬敬的应诺一声。
翌日一早。
天色微亮,一夜没睡的柏恩才拖着僵硬的脚步来到后排的一间大殿前。
他直挺挺的在太皇太后殿外站了一夜。
相比起来,也就寿康宫如今宫人最多的,足有上百人。
如今皇帝还未大婚,而太后是个云淡风轻的性子,对这些不怎么在意。
自打太皇太后回来之后,就直接掌理起了后宫,宫人多些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燕徊唔了一声。
想要动弹,感觉手臂沉重。
那钻心的酸麻感传了开来,他的脸不由皱了起来。
此时站在后殿前,他只感觉心都沉到了谷底。
“柏恩,你还不进去请陛下?”明嬷嬷面无表情的道。
柏恩强笑了下,弓着身子走到窗外,“陛下……”
让他感觉不适的是,他竟然对昨晚没有什么记忆。
“陛下……”
东方萱萱被他的动作惊醒,跟着坐了起来,极力的拉着被子遮挡着肩头。
感觉头有些晕沉,缓缓地睁开双眼,环境有些陌生。
所有的记忆归拢,他心下一跳,转眼看去,东方萱萱就躺在他的臂弯里。
燕徊面色大变,感觉臂弯里躺着的不是人,而是个火炭似的,顾不得手臂的酸麻,猛的就抽回了手,坐起了身。
东方萱萱拥着被子跪在了榻边,默默的落着眼泪:“陛下……”
燕徊微微抬手制止了她开口说话。
他的目光只在,裸露在榻上的那一处已经干枯的血迹上,被那醒目的红刺痛眼。
可那一晃而过,青紫的痕迹让燕徊心头霎时一跳。
可脑海中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昨夜之事,记忆也只停在他喝酒的那一幕……
电光火石间,他面色霎时一白……
即便没有抬头,柏恩等人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年轻天子身上的低气压。
侍奉的越发小心。
燕徊只默然的洗漱,丝毫没有开口的意图,更没有叫东方萱萱起身,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扫过去。
“来人。”
窗外的柏恩听到了年轻的皇帝那沉沉的声音,身子一紧,连忙招呼着皇帝的贴身宫人跟上。
宫人听出了皇帝压制着的怒火,人人自危,手里捧着一应的洗漱用品低着头跟在柏恩的身后,脚步无声的走了进去。
他看到前殿里也是亮着灯火,燕徊走到前殿的门前站定。
此时寿康宫里所有的宫人已然候在门口听命了。
看到皇帝走来,都整齐的跪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待穿上龙袍,所用的时间比平时快了一半。
东方萱萱咬着唇,用着眼角余光觊着皇帝的身影,张口欲言,最终还是被皇帝那一身冰寒的气息所摄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燕徊面无表情的出了门,还未到五更,天空仿佛为大地披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就如他的心,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太皇太后也已经梳洗好了,正坐在饭桌前,看到燕徊进来,一脸的若无其事,笑容和蔼的道:“快,过来坐下吃早膳,这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有虾饺还有馄饨……”
燕徊没有动,只用着受伤的眼神看着太皇太后,“皇祖母,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孙儿如此的敬重您,您怎么能……您将孙儿置于何地?”
他无法接受皇祖母对自己的这般算计。
燕徊无视般的直到在门口站定,“皇祖母。”
很快的,明嬷嬷走了出来,“陛下,太皇太后知道您会过来,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早膳……”
燕徊不等明嬷嬷说完,就已经提步走了进去。
可此时他的心却隐隐作痛,“皇祖母,您想儿孙满堂何其简单,孙儿……”
太皇太后不等燕徊说完,沉声一句,“燕徊!”
“皇祖母明白告诉你,就是怕你效仿你的父皇,哀家怕了!”
太皇太后脸上那慈爱的笑容逐渐收归于平静,周身一下弥漫起了浓浓的哀伤,“皇祖母年岁大了,只希望活着的时候看到儿孙满堂,平安顺遂,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念想……”
经过上一次大病之后,太皇太后不在如在灵虚谷中那般年轻了,头发白了大半,明显的在逐渐增多。
燕徊平时处理政务,几乎是几天都难以见到皇祖母一次。
明嬷嬷脚步有些沉重的走了进来,“太皇太后,您要保重凤体啊……”
她现在也不知道太皇太后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了。
四月天乍暖还寒,燕徊只一身萧索的走在去往上朝的路上。
最后的那一句让她霎时老泪纵横,“就算伤了我们祖孙的情分,哀家也不后悔这样做,因为哀家不想再看到儿孙中出现第二个你父皇那样的子孙!哀家怕你那强势的母后教唆的你也去效仿你的父皇!”
燕徊身子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睛一下就漫上了一层水雾,猛然转身,脚步踉跄而去。
太皇太后张口想要唤住燕徊,最终她有些颓然的坐回到了椅子里。
燕徊一下笑了,笑声有几分荒凉,“呵,人的嘴……真的能管得住吗?”
良久,燕徊才飘忽的开口,“不要对絮之说……”
柏恩连忙应诺,“奴定将管束好下头的人嘴紧些。”
宫人抬着龙撵跟在身后,脚下无声。
柏恩脚步微顿了下,忙跟上皇帝的脚步,“就怕太皇太后那边……”
“我好想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