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正四刻,日夜交替之际。
香茹鬼鬼祟祟的垫着脚进了正屋,反手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摸黑来到榻前压着声唤:“小姐,小姐?”
其实临千初早在香茹还没进屋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在装睡,此时听她连叫了自己几声,这才好像刚刚醒来似的哑声道:“何事?”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香茹无法看清临千初的神色,只能继续压着嗓子道:“小姐,端王爷听说您受了伤,很担心您,不便入府来探望,所以送了消息给奴婢请您出府……”
“何时?”临千初眸里闪过一抹凌厉,好个端王,她还想找他算账呢,他竟然主动送上门儿来了。
感觉她今日面对怡太妃和诸葛小姐的时候怪怪的,此时又这般……冷静……
对,就是冷静。
因看不到她的情绪,这让香茹越发心中惊疑不定起来,“小姐您没事吧?”
“现在啊,小姐,快起来穿衣服吧,端王的人在后门等着呢。”
临千初没有动,音调不变的问:“何时传的消息?”
“午后啊……”香茹理所当然的一句,心里孤疑,每次一说完她不是只顾欢喜的问在哪里相见吗?或是迫不及待的吗?
临千初勾唇,“还是你想的周到!”
夜色深沉如墨,整个北燕帝都陷入了沉睡中之中,耳边只余光秃秃的树木枝丫上发出呼啸的风声。
临千初保持三步距离的跟在香茹的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燕王府。
“无事……”临千初眯眸,“午后传来的消息,为何现在才说?”
香茹松了口气,原来是怪她说晚了啊,吓死她了……
耐着性子解释道:“小姐别怪奴婢说的晚,奴婢怕您的性子急,沉不住气,让人起了疑咱们就出不去了。”
等着的是个男子,声音很粗,但也是压着声音,显然,香茹是认识的,毫不犹豫的回身来扶临千初。
夜幕中的临千初笑了。
离开燕王府一定的距离,到了一处巷口处走在前面的男子轻轻抚掌两声。
果然后门处站着一个人影,连灯笼都没有提。
香茹做贼般的出声道:“我们来了。”
“跟我来。”
香茹扶着临千初,想要她上车。
临千初没动,淡声问道:“端王在哪里?”
那男子没想到她会询问,顿了下声音毫无起伏的道:“京都耳目众多,自然在玉泉观等小姐,小姐若是不想见咱们主子,可以不去。”
下一瞬,从巷子里出来一辆马车。
马车里倒是有一束微弱晕黄的光,这才发现车夫和这个男人都带着一个斗笠,看不到脸。
都没有人说话,男人掀开车帘。
那人倒是没有顶嘴,但临千初还是感觉到了男人隐在斗笠中那阴狠的目光。
玉泉观?
临千初到了玉泉观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呵,那蠢货真的喜欢端王卑微到了尘埃里。
连一个狗腿子都可以这么嚣张??
临千初顿时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本小姐说话?”
很快听到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吱嘎一声,隐约听到男人道:“周大姑人到了……”
临千初端坐在车中,眼角余光看到香茹在对面有些坐立不安。
耳边听到了打点银钱的动静,片刻,就从车窗送进来一顶帷帽,“请小姐先戴上再出来。”
玉泉观依山傍水而建,和清风观的格局相差不大,也是坐北朝南,整个建筑古朴大气自然,高低错落的屋舍被砌筑在高大的围墙之内。
给她的感觉很有和清风观分庭抗衡之势。
马车并未走正门,而是绕道去了后门处才停下。
周道姑眼神轻佻的在临千初身上上下打量了两眼,古怪的一笑,对男人道:“道观里不招待男客,你们无需进来。”
戴着斗笠的男人看着临千初阴阴的嘿嘿一笑道:“明白。”
临千初从头到尾未能看到那男人的脸,只留意到他手背上有一处狰狞的疤痕,手指粗糙,还有多处裂口。
临千初看着这顶黑不溜秋的帷帽,直接忽略了对方的称呼,心中冷笑连连,可真是准备周全!
她接过帷帽什么都没说戴上了,同时也掩住了眸里令人惊心的寒意。
临千初下了车,就见一名身着浅蓝道袍,三十几岁的道姑,违和的是她面上施了脂粉,眼角眉梢含了两分春意,将这身道袍生生给穿成了装饰。
直到进了一处独立的小院,进了屋里,瞬间久违的温暖包围了临千初。
周道姑才一脸笑意的转身道:“小姐在此稍后,贵人啊一会就到。”
说完她也不等临千初应声便又笑了声就扭着腰身出去了。
那处疤痕明显是被烧过之后留下的!
她不动声色的跟在周道姑的身后往里走去。
可能天气寒冷,走的也是比较偏僻,一路上并未看到什么人。
临千初认真的看了一眼十六七岁的年纪,原本秀气的小脸经过脂粉的修饰格外的青春俏丽。
可能是屋里太热,也或许是过于紧张,鼻尖上浸出些薄细的汗。
香茹被看的越发紧张起来,不安漫上心头,“小姐……”
临千初这才缓缓地摘下帷帽,眼前窗明几净,妆台衣柜,一应俱全,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哪家小姐的闺房。
地中间摆着个挂了层银霜的炭盆。
香茹往外看了一眼,回过头目光闪烁的道:“小姐一定饿了吧,奴婢给您去要些吃食和热水来。”
今日这一行于她来说可以说是极为冒险的。
尤其是在伤口未愈,内伤未好之时。
可她必须要亲自来,必须要将那蠢货遗留下来的烂摊子一桩桩的处理干净。
“好啊,你不说还不觉得饿呢,香茹你有心了……”临千初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往那处妆台走去。
香茹看不到临千初的神情,心一横转身就出去了。
临千初听着关闭门扉的声音猛的回头,好看的唇瓣微微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
临千初端坐在妆台前,被打磨的光亮的雕花铜镜里映着一张肤如凝脂,明眸流盼,朱唇皓齿,气质沉稳清冷的女子。
盏茶间,香茹端着早点回来了。
临千初应景的吃了一口,打发了香茹去倒杯茶水。
她看到香茹的脸上明显闪过一抹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