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千初回到山洞前已是黄昏,见秋吟如一根木桩似的站在黄昏里。
见她回来了有些激动,“主子。”
“怎么站在这里?”临千初的声音有些轻懒。
秋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倦,有些心疼她,但她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只需要安静的陪着她,不让她觉得孤单就好。
然而她们不知道,这期间,里面的汉子们对临千初有了新的认知。
仿佛有了新的人生似的,没有人知道,将军没了,就等于他们的信仰都土崩瓦解了。
人生没有了希望,未来没有了目标,他们痛哭失声。
他们将未来,将希望都交给了将军,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没有力量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就在钟离煊回来的时候,他们是绝望的,他们是崩溃的。
四年前,他们这些人,就已经是见不得光之人。
他们被国家,被皇帝抛弃了,犹如孤魂野鬼般,在这个山洞里度过了整整四年。
所以,导致他们在听到临千初说,他们是她的兄弟,是她的家人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钟离煊用着激昂的声音宣誓时,他们才反应过来,才动容的跟着一道宣誓。
他们被上天厌弃,被家国抛弃,仿佛天下之大,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他们从愤怒咒骂,从抱头痛哭,直至万念俱灰。
可他们仍旧无法领会到临千初那句兄弟和家人的诺言到底有多么的贵重。
就在他们在山洞中等候的时候,得到了钟离煊郑重的科普,这才知道大小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更相信他们的兄弟钟离煊。
钟离煊的选择,就是他们的选择。
这一刻,他们才恍然明白,他们的信仰只是暂时搁浅!
钟离煊身姿笔直僵硬的站在石榻前,如一尊石雕,双眼紧张的看着洞口。
以至于他们高兴激动的又哭又笑,又是语无伦次。
因为他们与世隔绝的太久,久到他们就快忘记了自己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久到以为岁月偷偷磨光了他们的斗志。
可她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的可笑,反而眼睛有些发涩。
钟离煊自然是第一个看到临千初的,当即单膝触地:“钟离煊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让他们在里面等候,他们绝不出去一步。
临千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二十多名汉子的失常画面,很有群魔乱舞的既视感。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她的声音微哑,“你们在这里等我两天,两天后,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个新的身份和户籍以及安身立命的本钱,你们就可以娶妻生子安家立业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其他人仿佛听到了一声音号令,顿时停止了所有的举动,连临千初的人都没有看清,毫不犹豫的做出钟离煊一样的动作,声音铿锵有力:“见过大小姐。”
临千初的目光从那些精神抖擞的汉子身上一一扫过。
尽管临千初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可她却能够理解他们心情,耐心的解释道:“你们不必担忧以后的日子,我临千初虽是女流之辈,但也一言九鼎,既然我说过你们是我的兄弟,我的家人,那就是一辈子都是!”
一名大胡子猛的站起身,满脸的胡子都快要炸起来了似的,情绪激动的指着钟离煊破口大骂,“钟离煊,你这是耍咱们玩呢?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如此美好的前景,所有人的脸上没有半分兴奋和开心,反而激动万分的心情一落千丈的茫然。
茫然的面面相觑。
转而清声道:“兄弟们,你们……”
“我们怎么了?大小姐,我们虽然都是粗人,守候将军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但也用不着你来施舍。”
钟离煊只满目绝望的看着临千初,一句话不说。
临千初有刹那的怔怔,以为他们听了会欣喜若狂的跳起来。
临千初并未生气,好脾气的解释道:“诸位兄弟,我没有抛弃你们,而是你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过了四年已经够了,你们理应过正常的日子。”
浣金瓮声瓮气的冷笑一声:“四年,不是四天,也不是四个月,难道将军的委屈,将军的仇不用报了吗?我们的公道不需要讨了吗?”
钟离煊当即一声厉喝:“浣金不得放肆。”
浣金双眼一瞪,“大小姐能做出抛弃我们的事,我们说说为何就成了放肆!”
……
面对着激愤的汉子们,临千初心如刀绞般的难受。
“是啊,我们虽然沉默了四年,但绝不会苟且偷生。”
“没错,我们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也要堂堂正正的活着!”
整个山洞里回荡着她有些破碎的声音,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钟离煊那双满是刚毅的双眼中瞬间换发出璀璨的光彩,“既然大小姐说了我们是你的兄弟,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兄弟从不会置身事外!”
他们都是跟着父亲出生入死之人。
临千初心中动容,一字一顿的道:“我向你们保证,公道,我会帮你们讨,仇,我会帮你们报,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因为我是护国将军的女儿!”
“我等誓死追随大小姐!”
“我等誓死追随大小姐!”
所有人骤然反应过来,原来大小姐不是要抛弃他们,而是她如将军一样,重情重义,所有的事她都要独自承担。
“我等誓死追随大小姐!”
仿佛她若不喊停,他们会一直说下去,至死方休!
她见识过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却从未见识过忠肝义胆,碧血丹心。
……
坚定决绝的声音响彻在山洞里。
“什么,失踪了?”
先回京一步的燕少淳听到楼八的禀报发出惊讶的一声。
这满腔的赤诚,澎湃的热血,烫的临千初湿润了眼角……
……
临千初没有回京,那么去了哪里?
他更多的是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
他只在半途耽搁了一会,再没追上临千初,以为她先一步回京了。
可是刚刚回府梳洗完,就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岂能不惊讶?
“立即去隐楼带着人全力查探燕国夫人的消息,随时来报。”
与此同时,皇帝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转瞬便沉声吩咐道:“更衣,进宫。”
“王爷……”楼八等着指示。
暗卫:“属下该死!”
“废物,废物,现在立即去找,找不到人,你们就自裁吧。”
“陛下,燕国夫人她失踪了……”
“失踪?”仿佛睡着的皇帝放下手,冷冷的看向眼前的暗卫,“你不是一直暗中跟着她的?她为何失踪?”
林公公试图劝慰皇帝:“陛下,您不如稍候一下燕王,也许他会知道燕王妃……燕国夫人的下落……”
“他知道?”燕盛帝想到了什么,沉吟的道:“难道燕国夫人去了雪域?”
面对皇帝的震怒,暗卫只能生受,得了令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可燕盛帝的怒火却难以平复。
“宣,”皇帝当即急迫的一声,随即对要出去的胡公公又嘱咐了一句:“对了,大监,一定要护好临家小公子。”
胡公公弓着身子道:“老奴醒的。”
林公公一惊,“若是燕国夫人去了雪原,那是不是代表着她对燕王余情未了?”
正在这时,胡公公进来禀报,“陛下,燕王来了。”
眼看着燕王进来了,皇帝制止了胡公公的开口,满面愉悦的上前,“皇弟,你总算回来了,辛苦你了。”
……
待人出去了,林公公满面隐忧的道:“陛下,这样一来,燕国夫人回来会不会引起她的反弹?”
燕盛帝顺口一句,“无妨,她在去西关前与朕说过,要朕保护好她的家人!”
而是常常外出,为皇帝办些极为机密之事。
在帝京里有着不输皇亲国戚的宅院。
而外面的胡公公眼看着燕王进去,他则出了宫。
身为皇帝身边的第一大总管,他并不会随身侍奉在皇帝的身边。
经过他的调教,个个都是行止有度,温柔娴静,见他回来,上前帮忙换衣服的换衣服,打水的,拎巾帕的等等等等,这一系列下来,没有发出半分动静。
胡公公的宅院里并没有多少人,里里外外不过十几人,且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姑娘。
外表上看,并没有什么,可里面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了。
胡公公闭着眼享受着侍女们的用心侍奉着。
只是突然间,一阵瓷器碎裂之声打破了这水般的安静,吓得侍女们一抖。
胡公公的面皮也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