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钟离煊原本准备翌日将护国军残部转移的。
奈何人不留天留,天还未亮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又快又急的,临允娴咬着唇站在门边,心中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耽搁一天,计划就有可能出现变故。
大胡子走到他身后,有些局促的道:“二小姐,水好了,喝杯热水去吧。”
尽管大胡子小心翼翼了,可还是吓了临允娴一跳。
临允娴一脸惊容的转过身,心脏狂跳,心里大骂了好几句粗野莽夫
大胡子很有些过意不去,搓着手嘿嘿笑道:“我,我们这些粗野之人一向嗓门大,吓到二小姐了吧?”
临允娴进了屋,见钟离煊抱着剑靠在破漏的窗子处,看着外面,连她进来也没有看上一眼。
临允娴走到他身边,也顺着窗户窟窿往外看,瓢泼的雨水顺着低矮的房檐混着泥土哗啦啦的好像流着水似的。
“哦,没有,没有,谢谢。”临允娴娇娇怯怯的对他羞涩一笑,扭着腰身就进了屋里。
留下的大胡子被她那一笑晃了眼,只觉得二小姐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此时眼圈发红,那模样看着就好像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似的,显得柔弱又可怜。
钟离煊的心一下就软了,“将军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是我辈拍马难追的楷模,他一心只想着保家卫国,他总说我们身为护国军,不能堕了这个军号……”
“钟离大哥,可以给我讲讲我爹的事吗?”临允娴神情低落的垂下眼。
钟离煊的目光终于转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年岁不大,最多十六七岁的模样。
少女身上披着的一袭浅蓝色的斗篷,上面已经刮了几道口子,可她容貌本就美丽动人,这样的目光看着,有着柔弱又坚强的令人怜惜之感。
钟离煊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柔了一些,“二小姐放心,以后我等定会护的小姐周全。”
临允娴心下没有半分感动,只有无尽的怨怼很恨意,他再好,那也是对别人好,一个连自己家都护不住的男人,什么护国军?
她缓缓地抬起头,眼泪无声,簌簌而落,“原来我的父亲是这般的……”
这样看着看着,她竟有些一时看呆了去。
钟离煊却一脸坦荡,只以为她是感动了,不免咳了一声道:“待雨一停,我就送你进城,二小姐只需回府静候即可。”
临允娴昨日没怎么细看,此时这样看着钟离煊,她才发现钟离煊不但身材高大,而且也是个容貌俊朗的一个美男子。
尤其是那双剑眉,说不出的倜傥潇洒,器宇不凡,竟也不比王爷逊色。
临允娴回神,点了点头,“谢谢你钟离大哥,只是钟离大哥,你们总这样躲躲藏藏的也不是办法,不如和我一起回京吧,我一定会……进宫求见陛下,赦免了你们的。”
其他人闻言顿时都不由坐直了身子,紧张的看着钟离煊。
他想的很简单,不管如何,将军府的老夫人是二小姐的亲祖母,哪里会一直生气?
她出来了这么久,自然早就消了气。
“我知道钟离大哥自有定夺,允娴只是看到你们如此艰苦,很是不安……”
钟离煊等人看到她一脸懊悔的模样,都放松了几分,“多谢二小姐,与将军比起来,我等这点艰苦算不得什么。”
钟离煊垂眸掩去情绪,声音有些疏离的道:“多谢二小姐,只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二小姐不必为此伤神了。”
临允娴没想到他如此的谨慎,说明还是不信任自己?
临允娴哪里还能坐得住?
好在钟离煊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交代了一番,便与大胡子等人分别,准备带着临允娴上路。
……
午时未到,天空有了放晴的趋势,虽未出太阳,可雨却停了。
临允娴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得点了点头,“将军们保重。”
自打入夏之后,雨水格外的勤快,荒山的野草疯长,钟离煊等人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注意,基本很少进城,所以并没有什么路,有其又是刚刚下过雨,可见有多难行了。
只是临允娴目光看着大胡子等人的身上,看着钟离煊道:“不如将军们给允娴留个联络之地,允娴回去后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大胡子刚要开口,钟离煊开口打断道:“多谢二小姐,我等一向居无定所,等安顿下来,会给二小姐送信的。”
临允娴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握住,有些冰凉,但那也比之前好一些。
其实她一点都不介意被他搀着走,会更轻松一些。
临允娴几次滑倒,整个人别提多狼狈。
还是钟离煊犹豫了片刻后,将手中的剑举到临允娴的眼前,“二小姐握着它吧,会方便行走些。”
钟离煊再次扶起她,犹豫了下,这次倒是没有再松手,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怕是天黑也难以进城。
低声说了一句,“钟离失礼了。”
可是这个人就是个大木头,她哪里好意思说出来?
剑身又有些太宽,她的手太小,握着没事,可要走起来湿滑下,几次松了手,被荆棘刺破了手掌,痛的她眼泪直流。
钟离煊虽然背上背了一个人,可临允娴身材瘦弱,并不是很沉,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分量。
***
说着,他背对着她,“请二小姐上来。”
临允娴看着他宽实的后背,差点没哭出声来,她从小到大,就算去了一回浣衣局,她都没有吃过如此大的苦头,这样的日子,她简直就连半刻都难以忍受。
秋吟一如既往的木着脸,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
成风无语的望天,正这功夫就见羔夜身披蓑衣匆匆走来,顿时对他笑嘻嘻的道:“别说,你这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绑着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送柴来的。”
一连几天的雨,原以为会放晴,谁知只是歇了个晌罢了,午时一过,竟然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看来这是连阴雨了。”站在门口的成风对一旁的秋吟道。
想骂人,奈何羔夜已经进去了,看向秋吟。
秋吟还是那副木呆呆的模样,好像压根就没看到,更别提帮忙了。
羔夜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和他插诨打科,到了门口,直接摘了斗笠,解了蓑衣直接都一股脑的扔给了成风。
成风反应的有些慢,顿时湿漉漉的接了一怀:“诶,我……”
两个人同时看向羔夜,没有开口,等着他继续。
羔夜看向临千初,面色凝重道:“楼八让人继续暗中尾随,他亲自回来说,的确是护国军残部,只是只看到二十几人而已,其他人午时前退离,而护国将军身边的那名副将却往帝都而来,是陪着临允娴一起。”
成风欲哭无泪,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而羔夜进去后,看到王爷和王妃正在下棋,忙禀报道:“有消息了。”
昨日怡太妃过来,很是落了一回眼泪。
今天能和平下棋,是昨夜商谈了半宿之后的结果。
燕少淳闻言顿时站起身,“更衣……”
“你要做什么?”临千初也站起了身看着燕少淳。
“不行。”临千初当即反对,“至少暂时不能让陛下知道。”
“临千初,你想要做什么?”
暂时和平相处。
燕少淳闻言蹙眉,“护国军的消息对陛下尤为重要,自从护国军失踪后,已然成为了陛下的心病,如今有了消息,自然要先通知陛下。”
临千初的眉头缓缓皱起,定定的望着燕少淳,“我从未天真的以为,君王可以挑衅,更不会以因为君王的信任,而忘乎所以,更不会恃宠而骄,今天,我也不防将我这么久的隐忍以及顺势而为挑明好了,我做了这么多,就是要查清我父亲意外身亡的真相,所以,护国军如今有了端倪,我绝不会让陛下的人插手,至少现在不行。”
燕少淳眸若寒湖般沉寂的看着她,认真的问道:“这么说,你是一意孤行了?”
“我说暂时不能让陛下知道,因为这中间谁也不知内情,交给陛下,就等于告诉了所有人。”
“你可能忘了一点,那就是,陛下是君,皇权不容挑衅,这么重要的事,你不第一时间报之陛下,你认为陛下会如何想?如今陛下是信任你我,但,并不代表着他没有底线!还有,眼前就有西关王功高盖主,这才是陛下最为忌讳的,你难道也让陛下也将我们列入其中吗?”
秋吟自然是听到了两位主子之间的意见不和,也很是默契的知道自家主子要什么。
她进来只微微一礼,直接就进了里间,将斗篷取了出来。
临千初背脊笔直,眸里释放出坚定的光芒,“至少在我了解全部真相前,我绝不能容忍有人成为阻碍,更不允许出现姚太妃的那种意外。”
说完,她对外扬声道:“秋吟。”
临千初就在燕少淳那犹如利剑一般的目光下提步便走。
然而就在临千初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只听到燕少淳一字一顿的道:“就算是与本王和离也在所不惜,是吗?”
临千初脚步一下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