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方外世界

心底那莫名的召唤越加激烈,似乎就是从这两个圆筒中的一个,传出来的。

但到底是从哪一个圆筒里传出来的,张元却一时分辨不出来,似乎哪个都像,又似哪个都不对。他尝试着靠近一些,想看看两个圆筒里传出来的那召唤感,哪个更强。但他走近这个,又走近那个,却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妈的,两个都完全一样,似有似无,若断若续,这叫俺怎么选——要不,萌萌,你再给俺一些更加明确的暗示,好不好?

萌萌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哪能给他什么暗示?这不是强她所难吗?

张元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不就是两个圆筒吗?俺两个都走上一遭,总能找到哪个圆筒里有俺的萌萌了吧?难道,上天还会送给俺两个萌萌不成?

他走向了左首那个圆筒,站在筒口看了半晌,圆筒里仍然没有一丝光,也没有任何提示。他犹犹豫豫地,正要抬脚迈进去,却又缩回来,咬咬下唇,毅然决然地走向另一个圆筒。

妈的,不选了,再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他终于一狠心,一步踏进了右首的圆筒里。

在走进那个圆筒之前,他忍不住又回过头,朝那圆蛋似的血茧看了一眼。

圆筒其实不是“圆筒”,而是一个上圆下方的通道,通道的两侧壁、穹顶、地面,都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漆黑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倒有些像是夜色中的繁星——说起来,张元已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灿烂的星空了,在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天空时常飘荡着一阵阵雾霾,星空已被文明的世界“污染”;而在神魔大陆,他也没好生生地看一次星空。

也许神魔大陆也是有星空的,只是他一向没有注意。要不然,他《九天玄元真经》的附属功法里,怎么会有一部《周天星垂诀》呢?

张元朝这些星光看了一看,隐隐约约有些头晕,想来这星星点点的光芒里,隐约有一种魔力,能够吸引他的目光,也能让他脑海里出现短暂的失神,就如短路了一般。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不去看那些似乎开始旋转的“星光”,迈步行进在这条通道里。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条通道,竟会有这么长,长得似乎永远都走不出去!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是一个时辰?是一天?一月?甚至,是一年?

甚至,还不止一年、两年,而是十年、百年、千年,甚至是一个纪元、十个纪元?

总之,他这一走,便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他一直都没能走出这条通道。

他也曾多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什么阵法里,这种事情在他身上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走了许久,却发现自己还呆在原地,一寸都没有离开。但他回头望望,却发现身后的道路早已消失不见,只有那星星点点的光芒,似乎在告诉他什么,又似在无情地嘲笑着他。

想了想,张元一挥手,那银白色的长剑又出现在他手中。不过这次没有血魔池水的挤撞,那银白长剑没有消失,他甚至还能抡起长剑,在星光闪闪的通道壁上,刻下了一个印记。

他盯着那印记看了许久,那印记仍然好生生地,并没有丝毫将要消失的模样。

他放下了心,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段路便在通道壁上刻下一个印记;每走一段路,又去通道壁上仔细辨认,就怕自己看到了之前留下的印记——但他却一直都没有再看到那些印记。

新的印记不断出现,原有的印记却丝毫不见踪影,这应该能够说明,他一直在往前走吧?

可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没能走到通道的尽头?他到底还要在这通道里,走上多久?

血魔池边,永远都是血雾笼罩,就算两人面对面,也不一定能看清楚对方的五官。

血色大氅、血红盔甲的枯瘦老人,呆呆地站在血魔池边,双目涣散,无神地盯着池水。

除非他在血魔池边祭出血魔大手,不然,这血魔池永远都是风平浪静,不起一丝涟漪的。

掉了两个活生生的人下去,血魔池里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潭死水,不,这是真正的死水,没有生命,甚至没有生机,有的,只有那黏稠的、腥臭的、鲜血一般的池水。

但嗜血魔帝血天都,这个自称“一辈子玩血,无人可超越”的玄虚帝境七层魔帝,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有一种本能的感觉,仿佛血魔池里,正蕴酿着什么滔天的灾祸一般。

是什么灾祸,能让他堂堂七层魔帝都感到一阵阵心悸?是什么灾祸,能让号称“神族第一才子”、“上知五千纪元,下知三万纪元”的心魔神问天,陪着他在这鸟不拉屎的血魔池边站了数十年之久,却一丝也不动弹?是什么灾祸,能让足可称得神魔大陆至高无上的天魔神帝钧、地魔神该亚,数十年内十度来到血魔池,每一次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血天都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能枯坐在血魔池畔,每一刻都如临大敌,全神戒备。

血魔池的来历,他不知道,就连三位至高无上的大魔神也不知道。但所有的神族都知道,血魔池出现于纪元开辟之前,它的历史,甚至比出生于天地之前的三大魔神,还要久远得多。

但血天都敢肯定,除了三大魔神,任何一位神族都不会知道,三十六周天大神魔之中最为古老的天魔神帝钧,就是出生于血魔池之中——这个堪称惊天的消息,还是他枯坐血魔池畔足足一个纪元之久,才终于想出来的,想出来的那一天,他差点没被自己给吓死。

天魔神帝钧,既是整个神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也是神族的始祖,血天都的“父亲”。

传说——注意,仅仅是传说,天魔神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这个“传说”——但血天都相信,传说,往往就代表着真实,就像“辟谣”的人都知道,“谣言”往往都是真的。

传说,在天地开辟之前,整个神魔大陆一片混沌;混沌的正中心,便是这个血魔池。

只是那个血魔池据说远比现在这个小池子要大得多,足有数百万里方圆,血水滔滔,也远比现在的池水黏稠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还笼罩着厚厚的一层生命气息。

某一天,血池翻腾,巨浪滔天,血魔池里,忽然出现了一团浓郁得无以复加的魔气,落到池畔荒凉的沙地上,化作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这便是刚出生的天魔神帝钧。

帝钧见风就长,不过须臾间便长得有千百丈高下,法相无敌,顶天立地,巍峨无双。

帝钧出现之后,那血魔池却发生了无比剧烈的变化,无数的血气、生命气息,从血魔池里散逸出去,逼开了笼罩着大地的混沌,把生命传递到了整个神魔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于是,鸟兽虫鱼出现了,花草树木出现了,人类也出现了,神魔大陆上盎盎着无限的生机。

枯坐在血魔池畔混沌中的帝钧,却没有享受到这等生机的洗礼。血魔池在散逸出无限生机的同时,也冒出了无比浓郁的魔气,滚滚滔滔,与天地灵气交织在一起,同样充斥了整个大陆。但帝钧却也没有享受这些魔气,他已经成长为半魔半神,无法再成长下去了。

这个大陆是没有“开辟虚空”一说的,虽然“破虚成神”,已算作修炼之路上最高的一个境界,但无数纪元以来,不管人魔妖三族,没一个能够真正破碎虚空,逆天成神。

某一天,帝钧也不知是不是闲极无聊,竟生生扯出了自己的一根肋骨。那肋骨见了魔气,立时化作一名秀气的女子,这便是第二位周天大神魔:地魔神该亚。

说起来,地魔神该亚,应该算是天魔神帝钧的女儿,或是妹妹,最后却成了他的妻子。

地魔神该亚贡献了自己的一份生命“传承”,后来化作了心魔神问天。所以血天都也不知道,问天算不算该亚的儿子——不过应该不算,因为问天,实际上和帝钧一点关系也没有。

帝钧和该亚,其实生了五个儿子:便是五大魔帝,嗜血魔帝血天都,战武魔帝楚狂,阴阳魔帝玄极,死灵魔帝阴墟,还有创世魔帝苍生箓——他们是五兄弟,却又不算兄弟,因为他们各有来历,其实并不是该亚十月怀胎所生,只是该亚和帝钧提供了“生命种子”而已。

血天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和天魔神、地魔神、心魔神,到底算得什么关系。

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执掌血魔池,实际不是三大魔神的意思,而是血魔池的选择。

血天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不远处的心魔神问天也在沉思,当然他想的事情是否与前者想的一样,这就只有问天自己才知道了:就算血天都,其实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心魔神问天,既是神族的第一智者,神族的先知、军师,也是精通问心术、读天术、心魔大法的绝世魔神,更是掌控天道魔神术的集大成者。他想要知道别人的想法很简单,别人要想知道他的想法,就算那人是天魔神帝钧,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血魔池微微泛起了涟漪,看得心魔神问天目光一凛:该来的,似乎真的要来了。

为了等待这个“该来的”,他在血魔池畔已枯坐了百年之久,就连九大魔族军团倾力进攻蓝星帝国,这关系神族未来的大事,他也长达百年没有过问了。

要知道,人类虽然比不上神族,好歹人家也是拥有玄虚帝境八层、九层甚至十层大圆满的绝世帝君的,如果三大魔神不出手,恐怕五大魔帝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人类的对手。

何况,妖族注定也不会袖手旁观。唇亡齿寒的道理,妖族三大至尊:“万妖之皇”龙皇敖乾、“飞禽灵长”凤凰帝尊凤宁仪、“走兽灵长”麒麟帝君闻玄仲,没一个不清楚。

所以问天不用猜也知道,当战火朝着蓝星帝国腹地蔓延,三大妖族皇者和他们座下的帝君们,是一定会出手相助人类的。这些妖修,可是一股不可低估的强大战力!

更何况,魔族五大帝君,其实也只去了两位:嗜血魔帝血天都就在问天身边,血魔池旁;创世魔帝苍生箓一向不喜欢侵略人类,总幻想着能另辟蹊径来渡过纪元之劫,一直躲在自己的创世魔域,连带他手下的六位魔帝也没有参加这次南侵;而阴阳魔帝玄极,则一直镇守在三千魔域的最北方,弹压着那无比神奇的玄奥之海,也从来没有南下的心思。

就算魔族大军有十大魔神兽相助,但问天也觉得,他们是没有可能攻下蓝星帝国的。

可是问天仍然没有去帮助南侵的神族大军,甚至没有给那群愚蠢的神族一言半语的指点。他只是默默地等在血魔池畔,足足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血魔池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但血魔池也只是泛起一丝涟漪而已,然后便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池子里仍是死水一潭。

问天皱皱眉头,不由伸出两根枯白的手指,卜了一卦,却似什么也卜出来,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可能啊。血魔剧变,天地开泰,这纪元之劫,怎么反而越来越深重了?”

他不由抬头望天,喃喃地质问道:“苍天啊苍天,都说天劫之下有一线生机,应在通神。可是你倒是告诉我,那一线生机,到底在哪儿,我们神族,又怎么才能抓得住啊!”

血魔池畔,问天在质询苍天;圆筒通道深处,张元也在叩问天机。

他已经走了不知多少年了,他也不知道,他还需要再走多少年。

通道壁上的星光,仍然不知疲倦地闪烁着。他刻在通道壁上的记号,刻得越来越频繁,印记却越来越浅:不是他累了,而是他发现,手中的利刃,似乎已刻不动记号了。

他那柄银白长剑,是完全由金属性的法则之力凝结而成的,若论锋利,恐怕全大陆没一柄兵器能够比得上。但这么一柄法则之剑,却已刻不动这看似普普通通的通道壁了。

身后那道印记仍然没有消散,想来是不会再消散的了,这也说明,他一直在往前走,而没有丝毫后退——但是走了不知多少年,他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条该死的通道呢?

张元又提起银白长剑,狠狠朝通道壁剜了下去:铛地一声,通道壁上丝毫不见痕迹。

张元抿了抿嘴,站在通道壁旁,想了许久,忽然从须弥戒里取出了一柄乳白的长剑。

说是长剑,似乎并不准确,因为那其实只是一截剑身,而没有剑柄,更没有剑锷、剑穗。

而且,说是剑身也不很准确,因为那剑身似乎并不怎么坚硬,软软的,像一截果冻。

这柄“长剑”,便是当初在虎跳崖底迸出来的那道白光。

虎跳崖能够矗立千万纪元不倒,其实是由于里面有一个阵法,也就是当初困住张元的那个阵法。只是张元也不知道,他被猴王洞一口“吞”下去,怎么就掉到虎跳崖脚下去了?

他在虎跳崖底三百六十年,别的事没干,除了修炼,就只把崖底的那条灵脉吸收得一干二净,灵气化作了他和林萌、朱雀、白虎的修为,灵石被收进了须弥戒,用来炼丹、炼器;就连灵脉里蕴养的天材地宝,也都被他收罗得干干净净,连一丁点都没有留下。

那条灵脉消失了,那阵法似乎就被破坏了。于是,虎跳崖崩塌,张元也才能破阵而出,救出了林萌——也把这乳白的“剑身”放了出来,一头钻进了他的须弥戒里。

张元也是见银白长剑不能在通道壁上刻下印记,这才“突发奇想”,想看看能不能用这乳白的剑身,再在通道壁上刻下印记,也好让他明白,自己是一直在往前走的,没有回头。

他必须要一直往前走,因为他能感觉得出来,《九天玄元真经》传递回来的联系,就在前头。也许,他再坚持走一年、或是一个月、或是一天,甚至是一步,就能找到他的萌萌了。

萌萌,你知不知道,俺就算拼尽最后一丝力量,耗尽最后一点生命,也一定要找到你!

这,是俺在三百六十一年前,就立下的誓言。直至今天,这个誓言,仍然有效!

但乳白色的剑身刚刚出手,通道却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一颗颗璀璨的“星光”破壁而出,通道壁刹那间便变得千疮百孔,倒像是剑身上带着无比庞大的能量,这坚硬无比的通道壁,也不能承载,而要变成涨破了的橡胶水管一般!

天旋地转,转瞬之间,张元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神秘的通道里了:外面,是万里星空!

然而看着眼前这破败枯老的城市,张元却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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