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奇怪,整个山庄空荡荡的,什么人也不在。
便是看门的福伯二人,也不在庄中,若非庄内一切安然无恙,他们还以为有人打上门来。
萧月生找了找,没有看到留信,脸色一沉。
“师父,师娘是不是回岛上了?”江南云深思片刻,轻声道。
萧月生微阖双眼,神思如电波般扩散开来,奇快无伦,宛如电光,转眼之间,整个临安城俱在脑海中清晰呈现。
“嗯,大有可能。”他点头。
至于刘菁是否遇到危险,他倒并不担心,她的身上,戴着数种护身之器,没有人能够无声无息的偷袭她。
她的体质,已然不惧毒药,何况身上有解毒珠,可解百毒,返魂丹,可掉住一口气。
若是真的遇到危险,身上的玉佩自然会发出信号,自己马上能知晓,利用秘法赶回来。
既然没有动静,想必没遇到危险,他并不着急。
“我回去问问看罢。”宋梦君四女跟萧月生一起来山庄。
江南云道:“我也去别院瞧一下。”
萧月生点头。两人马上离开。一个回青花帮。一个去清平别院。打听消息去了。
“小香。你去将潘帮主请过来。”萧月生转身对小香吩咐。语气温和。
小香身着杏黄色窄袖小衫。下身月白罗裙。娇美可人。忙点点头。毫不迟疑地转身便走。
她没有去问苏青青。身为苏青青地侍女。对于自家小姐地心思最是明白不过。不必多此一举。萧先生地吩咐。小姐断不会拒绝。
萧月生脸色温和。笑道:“咱们先等一等罢。”
说罢。来到弱水亭中。
苏青青端起亭角处的红泥小炉,袅袅而去。
“先生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刘姐姐?!”何雪晴轻皱鼻琼,娇哼着问,明眸紧盯他的眼。
“夫人她足以自保,有何担心的?”萧月生笑了笑。
何雪晴轻哼:“我看你呀,就是没心没肺。”
萧月生笑了笑,没有跟她斗嘴。
何雪晴狠剜他一眼。转过头去,淡淡说道:“我要走了。”
“走——?”萧月生眉头一挑:“去哪里?”
“我有事情,要去山东。”何雪晴远眺东边湖水,目光越来越远,似乎穿过山庄,望向东面遥远之处。
萧月生点头,默然不语。
小亭中一片沉默,风儿轻拂,温暖如春风,带着淡淡凉气。
脚步声响起。苏青青步态轻盈,袅袅娉娉拾阶进来,将红泥小炉放到角落。点燃,坐回萧月生对面。
“你们怎么了?”她觉察到萧月生与何雪晴两人间地异样气氛,明眸流转,看来看去,娇声问道。
“何姑娘要离开了。”萧月生叹息一声,露出一丝不舍。
何雪晴虽不看他。余光却一直留意他的神情,见此表情,心下这才微暖几分,点点头:“我有事在身,不能不去。”
“什么事情呀?!”苏青青好奇的问,颇是不舍拉住她地手:“在这里多好呀,我可舍不得何姐姐你呢!”
何雪晴轻轻叹息一声:“有一段恩怨,到了了结时候了。”
“非去不可吗?”苏青青不死心的问。
何雪晴点头:“终究要去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苏青青无奈。
“若不出意外,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便能返回。”何雪晴笑了笑,明眸流转。眼光一瞥萧月生。
萧月生面色不变,目光迷离,仿佛神思驰骋,遥飞他处。
何雪晴一怒,狠剜他一眼。
“这般久呀……”苏青青想了想,道:“想必很麻烦吧,要不要让萧先生陪你一起呀?!”
“可不敢劳他大驾!”何雪晴哼一声,趁机又瞥萧月生一眼。
萧月生仍神思不属。
见到何雪晴恶狠狠的目光,苏青青抿嘴一笑,道:“这样罢,我随你一起去,可好?”
何雪晴收回目光,转向苏青青,想了想,道:“还是不要了,这么冷的天,太受罪!”
苏青青道:“咱们借萧先生的骏马,快去快回,如何?”
何雪晴意动,苏青青平常不声不响,看似娇娇弱弱,但她武功极高,与自己相差仿佛,若有她相助,事情便简单得很了。
“就这么定了!”苏青青一拍巴掌,神色坚决。
何雪晴迟疑片刻,最终点点臻首:“嗯!”
“师父,没有发现师娘的踪迹呢。”江南云来到跟前,熠熠地凤眸中闪动着疑惑。
自从来到临安城,她倾力打造清平别院,清平帮的实力慢慢移了过来,临安城最强的帮派,并非青花帮与长沙帮,而是清平别院。
清平别院的耳目无处不在,整个临安城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下,但这一次,却是失了手,竟未发觉一丝异样。
宋梦君也回来了,对萧月生摇头叹息:“江妹妹那里没发现,我那些人,更不成。”
萧月生眉头皱紧,放下茶盏,无奈摇头,摆摆手:“罢了,罢了!”
小香气喘吁吁的跑来:“先……先生,潘帮主不在呢。”
“去了何处?!”萧月生皱眉问。
“听齐少侠说。潘先生出去跟人谈判去了,说是长沙帮近来遇到了麻烦,有人找茬儿。”小香乖巧的回答。
萧月生点点头。
“会不会是……?应该不是!”江南云话一出口。便自行否决,若是师娘跟去,山庄另外的人却不应该也跟去。
“师父,师娘会不会是被什么人掠去了?”她忧心忡忡的问。
萧月生想了想,道:“还是我自己来罢。”
说罢,他放下茶盏,伸出手。闭上了眼。
蓦然间,小亭内陡然一亮,萧月生上空,一道光华闪过,聚集在一起,凝在当空,形成一个圆珠,如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一个真地明珠一般无
光珠慢慢消散。化成一团晃动不已的清光,如一泓秋水在阳光下闪烁。
这团清光自他头顶直直倾泻下来,慢慢往下流。很快地,光华遮住了整张脸,他脸色晶莹温润,宛如白玉雕成。
如此异像,她们前所未见,惊愕地睁大了妙目。
她们忽觉呼吸困难。庞大的压力,仿佛山岳自头顶压下来,一动也动不了。
萧月生拇指一搭,落在食指第一关节,手上光华一闪,随即消逝。
江南云诸人松了口气,浩然荡荡地压力消散,她们各自衣衫鼓动,慢慢伏下来。是内力鼓动之故。
拇指慢慢的在其余四指关节处游走。开始时,几次呼吸之后。方变幻一个指节,到了后来,越走越快,变成一团光影,模糊不清,难以看到究竟落在何处。
片刻之后,周身的光华消散,恢复如初,仿佛黑夜之中,灯光渐渐熄灭。
他睁开眼,打量一下大拇指落处,点点头:“是在观云岛。”
“果真是在观云岛,幸好幸好!”江南云长舒一口气,拍拍高耸的胸脯。
宋梦君诸女盯着萧月生看,刚才地情形极为奇异。
“我马上动身去看看。”萧月生站起身。
江南云腾的起身,忙道:“我也去!”
萧月生瞥她一眼,见她神情殷切,点点头:“好罢。”
“何姑娘,咱们就告辞了,你骑两匹好马去吧。”萧月生转身冲何雪晴抱拳,温声道。何雪晴点头,紧抿着嘴,面无表情,目光冷淡。
宋梦君想了想,没有跟去,青花帮隐隐有些不稳,她需得消弥这股暗流,防患于未然。
看着他们师徒二人转身离开,何雪晴贝齿深陷红唇中,血丝隐现,她兀自不觉。
看他说走便走,毫不留恋的神情,何雪晴心中怅然、恼怒,莫名地烦躁与气愤。
观云岛
夕阳西下,海风吹拂,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千百条鲤鱼在跳动,瑰丽灿烂。
如今是冬天,观云岛上,桃树郁郁葱葱,宛如三春,粉红的桃花朵朵绽放,整个观云岛上飘荡着旖旎的气息,一切都抹上了粉红。
一个胖乎乎的少年正在沙滩上练功,手挥长刀,势大力沉,目光与刀系在一处,神情专注,每一刀下去,脚下都陷入半尺。
在沙滩上练功,脚下虚软,难以发力,利用此处练功,可增强下盘的力道。
这个胖乎乎的少年,乃是刘菁之弟刘芹。
他地性子软弱,极是怕死,自幼又受一家宠爱,受不得苦,但自那次家门大变,令他观念大变。
放在以前,他觉得父亲武功高强,自己即使不练功,也没人敢动自己,那次刘正风洗手大典,却让他明白,自己地爹爹,并非天下无敌。而能伤自己的人,多得很。
萧月生一番引导,他明白过来。若是不想死,靠谁都不成,唯有自己地武功高明,才能保护自己。
萧月生传他五招刀法,名谓般若刀,脱胎于少林七十二绝技中地菩提刀法。
般若刀刚柔相济,乍看简单。却蕴着精妙的变化,越是精纯,越会发觉其妙。
刘芹身为自己的小舅子,他自然不会亏待。
且此刀法用涵养心性之妙,可令人心情平和,胸中浩气充溢,越来越强,养天地浩然之气,改变气质。
开始时,刘芹因为心中地恐惧。危机感地存在,令他不停的练功,以克服心中的恐惧。
每天拼命练功。直到筋疲力尽,方才安心入睡。
到了后来,他渐渐发觉了般若刀地微妙,每次练习刀法时,虽然身体疲惫,精神却出奇的好。心中一片平和,暖融融地,仿佛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抱中。
这种美妙的感受,令他欢喜,愉悦,沉浸其中难以自拔,将练功当成了一件享受之事。
练功,练功,每天除了练功。他还是练功。仿佛吸食鸦片成瘾一般,刘正风看得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小儿子性情大变,太过古怪。
但日子一久,他见刘芹生出变化,开朗而温和,仿佛长大了,但也不再多想,欣喜不已。
般若刀渐渐改变了刘芹的气质,脱胎换骨,宛如换了一人。
这也是因为他正处大变之后,心灵极脆弱,般若刀见效才会如此卓著,若是换了一人,便不会如此轻易改变。
这也是萧月生当初传他般若刀之因。
“嗤嗤”,长刀破开空气,看上去极为拙朴,看不出威力所在,但听其声音,又觉非凡。
这是他初窥门径,第一层劲力渐增之故,突破第一层,长刀挥出,不发一点儿声音。
刘芹紧抿着嘴,暗自思忖,想起了姐夫的话,般若刀到达第二层境界,才能与人对招,否则,仅是寻常地刀法,威力有限,不如不用,装作不会武功之人。
一套般若刀施展完毕,凛凛海风之中,他收势调气,凝神调息,酝酿着胸中浩然之气,以待继续施展一遍。
他忽然一动,转头望向大海,发觉海面一个黑点。
他运气于眼,右手搭到眉上,凝神望去,脸上忽然大喜过望,跳将起来,挥舞着手,高声喝道:“姐夫……,姐夫……!”
萧月生一身青衫,站在一叶小舟的船头,稳稳如苍松扎根崖上,脚下小舟如箭矢,乘风破浪而行。
他负手而立,衣衫飘飘,如似仙人,听到了刘芹的呼喊,微微一笑,转头对江南云道:“我先过去!”
江南云点头,她无法也跟去,因为小舟需得她的内力驱动。
萧月生身形飘飘而出,脚下踏着暗潮汹涌地海水,看似平坦地海面仿佛成了一条厚厚的绿毯,任由他闲庭信步,步履从容地前进。
看似缓慢,一步一步踏来,他使的却是缩地成寸之术,转眼之间,踏过海面,来到刘芹跟前。
“见过姐夫!”刘芹扑倒在前,乖巧的道。
萧月生一拂长袖,摆摆手:“免了罢,芹儿,你大姐可在?”
刘芹只觉自己身前垫着一张无形地大垫子般,跪不下去,也不坚持,满脸欢喜的回答:“大姐在呢,还有白叔叔他们,很多人都过来了。”
他望向萧月生的目光既带着亲近,又带着崇拜,他这般年纪,最容易崇拜别人。
萧月生神情一缓,很快恢复如常,点点头,:“嗯,你地般若刀练得如何了?”
“唉……,一层也没练成呢!”刘芹顿时叹息,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的回答。
萧月生一挑眉毛:“哦——?那练来我瞧瞧。”
刘芹胖乎乎的脸忸怩不安,偷偷看萧月生,见他不似怪罪,大松了口气,点点头。
小船飞速而来,快到近前,江南云飘飘而起,小船继续前行。笔直冲向礁石堆。
江南云落地,小船也恰巧停在礁石中间,既不会荡出去。又不会撞着礁石,巧妙异常。
“芹儿,过来让姐姐看看瘦了没有!”江南云落在萧月生身旁,笑盈盈的招手。
刘芹露出兴奋的光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刘芹虽然现在情窍未开。却也喜欢风情万种的江南云,甚是依恋。
“江姐姐!”他高兴地唤了一声,忽然一变脸色,小心的瞧了瞧萧月生,生怕他因自己的分心而生气。
江南云抿嘴一笑,明眸中波光流转:“唔,你这个小家伙,还是没瘦,是不是练功不用心呐?!”
刘芹顿时叫屈不已,他一天到晚地练功。每天都累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偏偏还是胖乎乎的模样。一点儿也没瘦下来。
“咯咯,你叫什么屈呀,没瘦下来,是你练功还不够刻苦!”江南云笑得花枝乱颤,勾魂摄魄。
她心下却明白,师父所传的般若刀。苦练之下,并不会让人削瘦,因为此刀法玄妙异常,乃是补益之法。
“好了,别捉弄人了,让芹儿演练一下刀法。”萧月生摆摆手,替刘芹解围。
刘芹如蒙大赦,每次见到江南云,都要被捉弄得不知东西南北。偏偏恨不得被她捉弄。
长刀一竖。刘芹神情一变,端重肃穆。整个人地精气神仿佛凝成一团,坚不可摧。
他双眼炯炯,明亮闪烁,呼的一刀斩出,刚猛凌厉,嗤嗤作响,刀刃斩断了空气。
萧月生神色如常,却暗自点头。
江南云也挑了挑眉毛,她一些小动作,不知不觉受萧月生影响,尤其是眉头的动作。
“嗤嗤嗤”,长刀横削,劲气四溢。
“咻——”刀声蓦变,长刀斜撩而上,突兀之极。
这一招最是阴险,出奇不意,变招突兀之极,又令人想象不到,万一中招,死状极惨。
长刀一收,刘芹神气凝结,完全凝为一体,难以撼动,这便是般若刀地玄妙。
“嗯,练到这般程度,已然不错。”萧月生点头。
刘芹本以为会受姐夫地训斥,怪自己练得不好,钻到耳中的却是赞扬,意外之下,惊喜万分。
“不过,想要突破第一层,需得看你悟性,看到那个三个字了罢?”萧月生伸手指了指矗立于岛东地巨大石壁。
那里,观云岛三个大字印在壁上,气势森然。
刘芹仰头观看,点点头:“那是姐夫亲自写地罢?”
“不错,”萧月生微微颌首,道:“若想突破第一层,你需得练习书法。”
“书法,我会一些,小时候爹爹讲先生教我的。”刘芹忙道。
萧月生眉头一挑,道:“那更好,你每日练刀之前,先在壁前静坐,看那三个字,细心体悟。”
“明白!”刘芹用力点头。
“去见你大姐罢。”萧月生举步,江南云与刘芹跟在身后,穿过粉红色的桃花林,来到内围。
这一层桃花林,内蕴数个大阵,不明所以的人进来,只能在桃花林外打转,永难踏入岛中。
桃花林围着的内岛上,楼宇阁楼处处,假山流水环绕,好一处世外景像。
刘正风闲着无事,自萧月生那里学得建筑之学,开始自己捣鼓,慢慢的,渐渐掌握真谛,建成了这些楼阁。
虽然在萧月生眼中,格局还是差一些,但已经远超一般水准,置身其中,心情愉悦。
“大姐!大姐!姐夫来啦!”刘芹乍一进来,便大呼小叫。“啪”一间小楼的窗户忽然被打开,探出一张晶莹如玉的脸庞,正是刘菁。
刘菁激动的忘着这边,身形一动,白影闪过,她直接自窗户钻出,一掠而过几座楼阁,落到萧月生跟前。
“大哥……”刘菁轻唤一声,说不出话来,胸脯剧烈起伏,呼吸粗重,莹白玉脸升起红晕。
江南云抿嘴一笑,轻声道:“见过师娘。”
刘菁转身一瞧,似是才发觉江南云,忙道:“啊,南云,你也来啦!”
她的脸更红,两团红晕扩大,一直红到了脖子下面,钻进了胸脯,惹人想看往下看。
这时候,几座楼阁处都钻出人来,纷纷涌过来,一一与萧月生见礼,热闹非常。
萧月生点头还礼,忙了一气,终于回到了自己地屋子。
他坐下来,待小荷上过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抬头望向身前的刘菁:“菁儿,出什么事情了?!”
“嗯,大哥,任我行找上门了!”刘菁轻轻点头。
萧月生眉头顿时一紧,抿嘴轻哼一声:“任我行!任我行!……你可受伤?”
刘菁摇头:“我倒没什么,是向总管受了伤。”
“重吗?”萧月生皱着眉头问。
刘菁点点头:“嗯,任我行是下了狠手,成心置向总管于死地,亏得有返魂丹。”
“你们怎么忽然来了观云岛?”萧月生疑惑的问。
刘菁叹息一声,摇摇头:“我是怕任我行又找上门来,看在任姑娘地脸上,不好意思伤他,又恼恨他伤了向总管,……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来岛上,我也想爹爹妈妈了。”
“那也该给我捎信,这么无声无息走了,吓我一跳!”萧月生横她一眼。
“我知道大哥能猜出来。”刘菁抿嘴轻笑,她却是故意惹他着急的,免得不把自己这个夫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