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家脸色蜡黄,脸颊凹陷下去,扶着一旁的水泥杆子大吐特吐,长时间的火车,可真不是人坐的,今天中午才吃了两块黑馍馍,两个钟头都不到呢,就吐干净了。
他心里那叫一个心疼啊,只好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已经到东北了,去找老娘和妹子,就不信阿妹家里连口饭都不给他吃!
世事难料,黄思家不知道自己转去的地方是市里,市里才有火车站点,询问了一圈才晓得他原来还要再坐个油车转牛车。
这一路折腾的,黄思家一天饭都没有吃,肚子里面空落落的,终于到了信封地址上的那个县城。
“这位同志,有介绍信吗?”还没进去就有个带着红袖章的人上前来问,红袖章眼睛里写着警惕,县城总共就这么大。天天来来回的,不说所有人都认识吧,至少都混了个眼熟。
他可以打包票,眼前这个干干瘦瘦,胡子拉碴,面色粗黄的汉子不是他们县城的人,别是啥盲流吧?盲流可坏了,干的出拐卖儿童,杀人放火的事来。
“有有有,我是来探亲的,我两个妹妹在这里当知青建设新农村,听说两个妹子砸奋了,我才大老远的从南房跑到抵嘚来……”
南方话和东北话到底有几分差距,黄思家听那个红袖章说了两遍,才大致听懂,连忙用自己平翘舌不分的普通话夹着客家话解释了几句。
那红袖章看着介绍信上面的姓名,清了清嗓子,用更标准的白话问了句。
“你妹子叫啥?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我不能给咱们东北老爷们丢脸不是?只要嫁到县城,我都能给你带个路。”
“听街坊邻居说是我小妹子,我小妹子叫黄思悦。”
那红袖章愣住了,黄思悦?
“是不是你小妹子上面还有个大妹叫黄思雅?”
“对的对的,同志,你晓得哇?”
“我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就是聋子了……”红袖章的脸色有些奇怪,这两姐妹也怪有名的,特别是大姐,听说前面傍到一个有钱的老外,还是坐的小轿车回来的。
乖乖隆的咚,一个小县城,别说小轿车了,就连自行车都是百里挑一,只有有钱财又有权的殷实人家才能弄到自行车,小轿车那简直就是听都没听过!
“那地儿我可熟,就在枣花巷子那块,我带你过去,老哥,你可真有福气,两个妹妹都嫁得那样好……”
黄思家听得一愣一愣的,情绪也跟着这个红袖章一起高涨了起来,对于这许久没有见面的妹妹和老娘抱以无限的期待。
他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最小的弟弟也在这块。
黄思家跟着人到地方了,青砖瓦房还有结实的铁木门,他谢别了红袖章,满怀期待地敲了门。
首先就是听到了几句小孩子大声喊的:“门,有人敲门,姥姥……”
“来了来了,走慢点,就不怕摔着了?等会儿,等会儿,舅舅去开门。”
黄思家脸上的笑容慢慢放下来了,他和黄思为有一年没有见面了,现在竟然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太出来了,听着还蛮有朝气的,这小子一个人在这里偷摸地过好日子,瞒着他和二弟……
“你谁呀?你来这找谁的?”黄思为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形容糟糕,满脸胡茬子的男人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说我谁,亲大哥都不认识了?”
这还真不能怪黄思为,黄思家在车上飘了有七八天了,那一身的味儿啊都馊了,胡子也是七八天没有剃了,长出来那不就是跟个流浪汉似的吗?
他一开口就带着南方人独有的口音,黄思家在这里混久了,说话的语气也向着东北那边靠了,一听老家话,还有点亲切。
“啊?大哥,你来东北咋也不跟咱们说一声?”
“我跟你们说的话,你们能让我来吗?在这里日子过得不错吧?咱们可是一家人,我这个当亲大哥的,竟然是最后知道两个妹妹已经在东北结婚这件事儿!隔壁的老刘家都比我先知道啊!你这有没有把我这个亲大哥放在眼里?”
莫星瑛和莫星宇两个肥嘟嘟的小崽子在院子里面看蚂蚁呢,眼看着外面那个又凶又丑的大叔对着自己舅舅大喊大叫,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啾被叫花子吓哭了……呜呜呜,奶奶揪敏……”
白巧梅拿着把菜刀就冲出来了,小祖宗,咋了?
黄思家脸都黑了:“娘,这俩小赤佬谁家的?咋一点家教都没有呢?骂谁叫花子呢?”
“你是?老大?哎呦喂,老大,你怎么来东北这了?都不晓得跟咱们说一声。”
黄思悦出来了,有些心疼的抱住两个小崽子,往自己怀里面安抚,她抬头看那个胡子拉叉,形容狼狈的男人,依稀瞧出了几分大哥的影子。
她和这个大哥并不算多亲近,她是家里面小女儿从小到大就被忽视,这个大哥更是把她当成空气一样无视,心里面不喜,面上自然也就带了出来。
黄思家脸皮轻微抽动,啥意思?黄思为那小子就算了,黄思悦这个小丫头片子,凭啥还敢对他这个男丁有脾气?分不清主次了是吧?
“这两个孩子是你大妹的,可是龙凤胎呢,平时又乖又听话,你来了也不跟我们多说一句,你先去收拾收拾吧,我多下点粮食进去。”
白巧梅倒是没啥感触,她决定留在东北不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东北有啥不好的?
小老太太手里面有钱,甭管这个大儿子上来是找茬的还是干啥,她还是决定多下一碗米,多炒一道腊肉和油汪汪的鸡蛋。
黄思为没说啥话,阴沉着脸点了头,知道了那两小崽子是谁家的,他心里面就更不痛快了,他和老二的几个孩子,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的,黄思雅条件这么好,也不知道帮衬帮衬自己兄弟。
如果她愿意帮衬兄弟的话,那几个小孩儿也不会天天撒泼打滚,闹着要吃糖了,还有家里刚出生的儿子,也不会因为缺奶水哇哇叫了。
一点良心都没有!说到底就是一个贱皮子的孩子,没有资格过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