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带着流萤再一次在袁英的陪同下出了宫,前往应阳城最繁华的街市。
商铺选址讲究金角银边,周围人流量大,白子仙给的铺子刚好位于城内两条主干道交叉处,两边皆是商铺,可谓是整个应阳城内最好的位置。
上一次出宫,秦晚不是没有注意到这间商铺,可她想了想自己兜里的钱,连看都没看就放弃了。谁成想这铺子竟然被白子仙白送给了她,这让她大喜过望。
袁英去停车,流萤打开铺门,秦晚欣喜地进门查看,无论是面积还是高度宽窄,都非常符合她的想象,就连陈列柜和收银台都已量身做好,看样子非常新,并不像使用过很多手的样子。挨着墙的陈列架整整齐齐,高矮合适,仿佛为她量身打造一般。
更让秦晚惊喜的是,后堂还有一个小院儿,院里种着几棵柏树,虽已隆冬,柏树常青,给院子增添了不少翠色。小院西侧是小厨房和库房,东侧是休息室,里面全都置办的齐齐全全,根本无需增减什么家具,只要摆上她的泡菜挂上牌子就可以售卖。
秦晚转了一圈,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她走出铺门,抬头看向门楣,心里琢磨到底要取怎样一个合适的店名才好。
“流萤,你说我们开的是腌菜店,那取什么店名比较好?”秦晚问道。
流萤摇摇头:“菜是娘娘腌的,店是娘娘开的,名字自然由娘娘来取。”
秦晚抱着胳膊,笑了笑道:“不如就叫秦家酱菜居?”
流萤说:“娘娘英明,您这名字取得很是通俗好记。呵呵……”
秦晚得意道:“那必须的。走,逛街去。”
梁国灭了,应阳城却还是应阳城,朝堂风雨过后,百姓还是要正常生活。应阳城大街上,恢复曾经的喧嚣,商人卖货,百姓逛街,几乎看不出这里已经换了当权者。秦晚觉得当时南梁守城官员向北戎投降可能是某种明智之举。但转念一想也不一定,谁也没法料定带兵杀进来的将领会不会屠城。
还好宁亦没有。
在买过一些零食和胭脂后,前面的路上忽然有一阵骚动。凑热闹是老百姓的喜好,就算穿越千百年时空,这个喜好也亘古不变。秦晚觉得自己也属于老百姓,和群众们保持一致的喜好是她一向的原则,有热闹不凑不符合她的原则,所以她拉着流萤和袁英就凑了过去。
人群的中心,两个男人正在当街吵架,内容似乎和其中一个男人手里用麻绳牵着的女孩有关。
流萤向一旁的大婶打听了缘由。
原来,那个男人是要把自己的亲闺女到歌舞坊,本来双方商量好的价钱送来,结果歌舞坊老板坐地砍价,只愿意出当时协议价格的一半。男人听后觉得闺女卖得太便宜,就跟歌舞坊的人吵了起来。
知道了来龙去脉,秦晚思考了一瞬。
被卖的女孩很值得同情,按照套路她应该冲上前见义勇为一番。其一是自己也是女人,有怜悯之心,其二是她现在有宫中娘娘这个身份和袁英这个保镖,救走这个女孩的机会很大。
可说实在的,她本就泥菩萨过江,哪还有心有力去普度众生?
想到这里,秦晚跟一旁的袁英说了两句后,袁英点点头领命离开,而她自己拉着流萤就要走。
可流萤却没有动,目光留在那个被绑着手腕的女孩身上。
秦晚看了看流萤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打量着女孩。
头发脏而凌乱,皮肤黢黑,眼睛细小无神,脸上布满因日常暴晒留下的瘢痕,衣衫破烂肮脏,脚下的鞋不合脚且露着破洞,整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时卖女儿的男人大喊道:“去你妈的!老子不卖给你们!”
然后他看了看四周,伸出五个指头高高举过头顶:“哪位大爷夫人给我这个数,我就把我这亲闺女卖给您!有人吗?”
歌舞坊的人一脸不屑,抱着胳膊站在一般,嘲笑道:“你这闺女这么丑,还想要这个数,傻子才会给你!”
秦晚看了看流萤咬着唇,神色黯然。
“流萤,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帮这个女孩?”秦晚问。
流萤怔了一下,看着秦晚的眼睛,又点点头:“娘娘,咱们这酱菜店也需要人……”
流萤声音越说越小,可以看出她不想为难秦晚,却十分同情女孩的遭遇,可能是想起了当年被卖入丞相府的自己。
秦晚想了想,无奈叹气,带着流萤挤进人群,走到了最前面一排。
男人一眼看到秦晚,上下看看,立马谄媚道:“哎呦,这位夫人,看您贵不可言,我这闺女能吃苦能干粗活,您看就五两银子,对您也不是大数,不如买回家当个粗使丫鬟,或者当个洒扫下人,都行。”
围观群众齐齐将目光投向秦晚,每个人都是一副同情小姑娘,坐等她这位看起来很有钱的夫人救人于水火的样子。就连流萤也是悲天悯人的样子望着她。
秦晚一看,不管不行,于是向前一步,仔仔细细上下看了看那小姑娘。然后转过身问道:“吃的多吗?”
“不多不多……给口干馒头就能活。”男人见秦晚有意要买,谄媚的样子更是做足了,恨不得把背都弓成罗锅。
秦晚问:“身上有什么毛病吗?牙口好吗?嫁过人吗?”
男人一把抓住小女孩的下巴,当众捏开她的嘴:“夫人您悄悄,牙都齐整,身上也没毛病。黄花大闺女,谁都没碰过。”
“哼,可以啊,你这是专门养大了要卖的,怪不得敢要价。”秦晚交叉小臂抱在胸前,挑着眉毛道。
男人嘿嘿笑着:“那是那是,脏了就不值钱了,您要是不放心,随便找人验,这点我绝对可以保证。”
人群中一阵唏嘘。
秦晚看着女孩,她低着头对男人的话语无动于衷,像一个麻木的木偶。
秦晚又问:“看起来这么瘦,跟骨头架子似的,有力气吗?能干重活吗?”
男人头点地像母鸡般答道:“有有有,必须有力气,脏活累活她都能干。”
周围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言语中无不对秦晚这幅挑剔嫌弃的模样看不惯。甚至有几人说秦晚这女人看起来尖酸刻薄,不仅不是救这女孩的活菩萨,说不定这女孩被秦晚买后更没有好日子过。
流萤眼中很是讶异,秦晚平时对人对事从不苛刻,今天怎么全然不一样了?
秦晚对周围的议论声不以为意,指了指旁边商铺门前的一个装满土豆地瓜的麻袋:“口说无凭,给她解开绳索,让她搬搬那个麻袋,我看看。”
“唉唉唉,没问题。”男人利索地解开女孩手腕上的麻绳,骂骂咧咧道,“听到夫人说的了吗,快去扛那个麻袋,扛不起来看我不打死你!”
女孩低着头,顺从地走向那个巨大且沉重的麻袋,慢慢弯下腰去。
秦晚在旁边朗声对男人用挑剔的语调说道:“她要是搬不起来,我可不要。要是搬的起来,那还算有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