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饭店门口,汪曼春踉跄地搀扶着明楼走了进去。这时的明楼全无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气质,颓然地倒在沙发上。
明楼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明楼和汪曼春站在露台上俯看着万家灯火,汪曼春小鸟依人般依偎着明楼。
明楼拿着酒瓶,灌着红酒,醉眼迷离:“我们正处于一场战争中,我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是苟延残喘地过日子。我一直认为,总有一天,我会被自己所信任的身边人给残忍地杀死。”
“师哥,你别再喝了。”看着这样的明楼,汪曼春心痛,眼泪滴下来,伸手去夺明
楼手上的酒瓶,却被明楼推开。
明楼喝着酒:“有时候,我一闭眼就能看见自己的尸体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而凶
手就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我甚至能看到他的脸。如今再看,这那里是梦。”
汪曼春连连摇着头:“不会的,不会是那样的。”
“曼春,我总是全心全意地对待我家里的人,无论他们是否唾弃你,背叛你,欺骗你,甚至利用你,直至伤害你。”
“我在这没人敢伤害你。师哥,你相信我,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走近你,靠近你,
我一直都……”汪曼春说着将身子靠在明楼的身上,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他的脸颊比杯中的红酒还要润还要娇艳。
“曼春,我明白你,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对于我来说,血缘很重要,对于明家来说,亲情更重要。其实说穿了,亲情是一种最简单幸福。难就难在你怎么做,才能做到两全其美。我真的无法想象,我的弟弟明台居然要杀我,他亲手毁掉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族企业,还要阿诚,明家哪点对不起他可是他却有着自己额野心,可怜大姐却对我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横眉冷眼,对一个外人却好的要命,这你都看到了,我现在还剩下什么?除了谩骂和汉奸的名号我一无所有。我所有的信赖都所剩无几。明台居然要杀我,我还能信谁?我谁都不信!”
“你还有我,你不会孤独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你,我不会。”
“你不会?”
“不会,绝对不会!”
明楼顺手拿了一瓶白酒给她:“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陪我喝!”
汪曼春接过酒瓶,打开瓶盖,对着瓶口仰头灌了下去,一干就是一小半。
“豪气!”明楼赞道,“我为了你汪曼春什么都能舍弃,什么世仇、名誉,去他的家族规定,通通见鬼去吧。我为了你,真心追随大日本皇军,跟汪主席干到底。”
汪曼春喝酒,两人一通痛饮。
白酒饮完,明楼又拿出红酒:“至于明台,你该杀就杀,该刮就刮!兄弟啊,我把
他当亲兄弟,到头来,啊,势同水火!想要我死!我现在啊,孤家寡人一个,谁都不待见我,家里人不待见我,市政府也不待见我,连日本人也开始不信任我了。”
明楼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汪曼春见状心中不忍,上前夺下他手里的红酒:“师哥,你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陪我醉吧,曼春。你现在唯一能帮到我的,就是陪我一起醉,醉了的时候,我倒觉得还还是个人。”
看着眼神迷离的明楼,汪曼春也不再劝,猛地对着酒瓶又灌了一口:“我陪你
醉!”
不一会儿,两人都已经醉意十足,心神恍惚。明楼说话的舌头都短了半截:“我是一个自信到傲慢的人,曾经我自认,自己有敏锐的洞察力,可是,为什么,对于我身边的人却丝毫没有怀疑过?曼春,你,你是怎么抓到这只毒蝎的?啊?你……能干。但是,但是曼春,你有证据吗?你要知道,你抓了我兄弟,我就被一撸到底……明台会不会是无辜的呢?曼春?”
汪曼春醉醺醺道:“不可能。”
“证据呢?”
汪曼春继续喝着酒,虽有醉意,但是仍旧条理清晰:“还记得那块‘伯爵’表吗?在……小秦被杀死的现场,我们发现了明台曾经有过的一块‘伯爵’表。”
“这并不能说明,明台……就是凶手,也有可能是栽赃。”
“还记得那次明台偷开你大姐的保险箱吗?孤狼给我提供了详细的情报,说明镜在
银行开了三个保险箱,很有可能是为***提供活动经费,我派小秦在那里盯梢。终
于,有一天鱼咬钩了……”汪曼春继续道,“当时,我认为终于钓到了一条大鱼,所
以,我带着人冲赶去……没想到,明少给我们演了一出好戏。”
这时,趁汪曼春不注意,明楼转过身去,将一片小药片扔进了红酒杯里。
汪曼春背对明楼苦笑道:“现在想起来,明台真是,真是太会演戏了。”
明楼倏地转过身,盯着汪曼春,道:“因为他受尽了酷刑,一个字也没有吐
吗?”
他眼神犀利,寒光闪闪。
汪曼春感觉到了异常:“明楼,我是为你好!”
“你把明台置于死地,我能好吗?”
“师哥,他不止做了这一件事,他不止杀了小秦,他还想杀了你!武康路的那次目标就是你,武康路是***的秘密联络点,朱徽茵找到了那个房东……”
明楼把手中的酒杯递给汪曼春。
“我在乱坟岗上,亲眼所见他在埋于曼丽的尸体,你也知道,于曼丽曾经和明台传出过花边新闻,她和明台在一起其实是在行动。”
汪曼春回忆着,又喝了一口酒,对明楼继续道,“抓捕他的那天晚上明台杀死‘毒蜂’,你是没看见,嚣张到极致,冷血残酷,他就是一个杀人机器。明台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伤害到了你!师哥,他连累你,不是我的初衷。”
汪曼春一边喝着酒,一边感觉眼睛睁不开,头重眼沉,恍惚间说了一句:“师哥……”
明楼看着汪曼春,道:“这些还不是最难的事,最难的是,我必须接受一个事实,我会失去我的亲人。曼春,你刚刚说明台在银行演了一出好戏,可情报显示银行是为***提供的活动经费,而武康路也是***的秘密联络点,那么明台到底是国民党军统特务毒蝎还是***的赤化分子呢?”
明楼的话让汪曼春心头忽然一紧,的确,自己在这些驳杂的信息中心,却忽略了明台的主子到底是国字辈还是共字辈这个关键问题。
明台到底为谁服务,毒蝎的核心身份很关键,汪曼春觉得自己在这次调查中忽略了很多细节,不过如今,这又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