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祈川抹了把脸，将满脸的狼狈抚去，叹息道：“我很笨，到现在才明白我混淆了对眠眠的感情，还利用罗裕哥和我姐，挑拨了你跟眠眠的关系，对不起。”几乎是在夏祈川话音落下的瞬间，薄衍就轻飘飘回了句“没关系”。太过轻易说出口的话，很像是在敷衍，但夏祈川能听出来，薄衍是真的觉得没有关系。夏祈川双肩塌下，垂下脑袋，难过道：“这句道歉，我不敢对眠眠说，我也不敢告诉他，我曾经喜欢过他。”夏祈川承认自己是个懦夫，即使是弄错的感情，他也不敢向桑眠承认。他想守住自己最后的自尊，也为了给他和桑眠留最后几分颜面。如果说出口，他跟桑眠的友情一定会产生裂痕，即使桑眠可以原谅他，破开的裂缝依然存在，他也不能再心安理得跟桑眠继续做朋友。“没关系。”薄衍还是一样的回答，“我替眠眠接受你的道歉了，你跟眠眠以前是怎么样的，以后还是怎么样。”夏祈川心脏一紧，无力感充斥全身。这句道歉原本是要对桑眠说的，薄衍就算是桑眠的心上人，也没有资格替桑眠接受他的道歉吧？可薄衍的语气不含任何的攻击与敌意，像是在叙说平常事般，也没站在桑眠男朋友的角度，用大度的语气跟他说话。薄衍越是坦荡大方，夏祈川越感觉到挫败，但，紧随其后的是没来由的心安与放松。他已经向桑眠说过“对不起”了，但他没敢告诉桑眠，这声对不起背后隐藏的真相。道歉完之后，他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得到薄衍这番回答后，憋在心里的闷气终于得以宣泄，夏祈川笑了笑：“嗯，你放心吧，我以后会摆正自己的态度的，绝对不会再伤害眠眠了。”“你最好说到做到。”薄衍扫了夏祈川一眼，难得露出几分幼稚，“下次你再敢找借口让眠眠抱你，你就死定了。”夏祈川：“……”薄衍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桑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跟薄衍说呀？！桑眠就不怕薄衍吃醋吗！薄衍扫了面色尴尬的夏祈川一眼，重新恢复到正常模样，突然说道：“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跟眠眠道歉。”夏祈川看向薄衍，撞进了薄衍漆黑的眸底。“不管被谁告白了，被告白之后的那段时间里，被告白者多多少少都会想着那个人，我可不希望眠眠一直想着你。”薄衍眼底涌动着清晰可见的占有欲，脸上露出自信张扬的笑。“眠眠只用想着我一个人就够了。”无法对桑眠暴露的最阴暗的占有欲，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夏祈川面前。夏祈川头皮一紧，再次深刻认识到，他从始至终就赢不了薄衍。第100章 薄衍和夏祈川都没再说话，两人站在露台上又吹了会冷风。薄衍出来的时间不长，十分钟过去后，桑眠坐不住了，他丢下喝得醉醺醺的洛冕和大胖，悄悄溜出了房间。一出门，他很快便在走廊尽头看到薄衍与夏祈川的身影。桑眠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薄衍和夏祈川的关系有那么好吗？在他的印象中，薄衍与大胖是最聊得来的，跟洛冕的关系是最好的，跟夏祈川是说话最少的，他从没看过两人单独说话。桑眠趴在门边，没有上前偷听两人谈话的打算，只呆呆凝视着两人的背影。最先发现桑眠的是薄衍，他转头时，不经意瞥到包房门口长出了一颗脑袋，被抓到后，桑眠下意识往房间内躲，薄衍当做没看到，在桑眠重新冒头的时候，迅速抓住了桑眠。“噗”薄衍忍不住笑出了声。夏祈川有些怔忡，顺着薄衍的视线望向背后，看到桑眠后，他的意外顿时便打消了。薄衍看似温和，实则是个不好相处的，他的脾气没有想象中那般好，也不会在他们面前笑出声，只有桑眠可以让他展露这样的一面。被抓到了，桑眠也不再躲藏，他冲薄衍做了好几个鬼脸，逗得薄衍频频发笑。两人中间隔了五六米的距离，两人仿佛无视了这段距离，屏蔽了周遭的声音，甚至是他，旁若无人地进行着只有他们知晓的表情对话。这一瞬间，夏祈川终于觉得，桑眠和薄衍就是天生一对。薄衍点的酒已经是这家店度数最低的了，无奈大胖和洛冕的酒量都不行，虽然没有完全喝醉，但这样子回去八成要出危险。人是自己叫出来的，薄衍专程绕了三趟路，将三人都送回了家。最后一个送的是夏祈川，下车前，夏祈川的动作突然停下，转头认真地打量前座的薄衍与桑眠。桑眠本就在看他，接收到他的目光，不禁疑惑：“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车门开后，车后座的照明灯自动打开，昏黄的灯光将夏祈川的面庞照亮，他冲桑眠摇了下头，笑道：“什么都没有落下。”紧跟着，他又说道：“眠眠，薄衍哥，恭喜你们。”这句话，夏祈川已经在手机上说过一遍了。当着两人的面亲口说出来，夏祈川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桑眠不知道夏祈川的心理变化，得到好友的祝福，他非常高兴，跟着夏祈川笑起来：“大川，谢谢你。”“拜拜。”夏祈川说。桑眠朝夏祈川挥挥手，回应道：“拜拜，学校见啦。”车门关上，车内霎时陷入黑暗之中。目送着夏祈川的背影进入房子后，薄衍才发动了车子，桑眠将脑袋倚在车窗上，通过后视镜能看到夏祈川的家，他叹了口气，忽然来了句感慨：“青春期的男孩真是捉摸不透呀。”薄衍被他可爱的语气逗笑：“为什么这么说？”“大川最近很不开心，我问他好多次，他都不愿意告诉我。”桑眠嘟哝道，“在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前就相互约定过，要做坦诚的兄弟，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我跟你在一起后，很快就将这件事跟他们说了，但是，大川有秘密却不肯跟我们说。”“既然你都说了是秘密，那肯定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没办法说吧。”薄衍这话很像是在说教，像是站在夏祈川那边，帮夏祈川说话。桑眠感觉出来了，有些不高兴。他知道薄衍说的不无道理，也知道，当初几人的约定非常幼稚。人活在这世上，很难没有秘密，而有些秘密可能到死都不愿意被人知晓，夏祈川有权利保守自己的秘密。桑眠不高兴的是，薄衍竟然不站在他这边，反而站在夏祈川那边。就算夏祈川是他的好朋友，他也没办法不在意。薄衍当然看出桑眠在想什么，只是，他没办法不站在夏祈川这边。难道，他要帮夏祈川跟桑眠说，夏祈川的秘密其实是他在纠结到底喜不喜欢你？他疯了才会给他的情敌助攻！眼看着桑眠嘴角都要压弯了，薄衍连忙哄道：“不要在意这个了，有些事情不去刨根问底，你们的友情反倒能更长久。”桑眠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他轻轻哼了两声，转头看向薄衍，将自己的不高兴袒露给薄衍看：“我们之前有过约定呀，要做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我什么事情都跟大川说了……”桑眠说着说着，底气渐渐流失，脑袋缩进了兜帽里，又开始当起了小乌龟。“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大川的秘密，他这几天看着就很不高兴，我只想他能高兴点……”回家的这条路没什么车，薄衍目视前方，伸手摸了摸桑眠的脑袋，哄道：“我知道眠眠是在担心大川，大川现在已经没事了，他不想说，眠眠就当做不知道吧，只要他以后高兴就好了。”桑眠“嗯”了声，他的声音不再发闷，听着是想明白了。这段对话结束后安静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里，薄衍发现了，桑眠安静之后就一直在盯着他，他扫了桑眠好几眼，都没等到桑眠将话说出口。行过一个红绿灯，薄衍将车子开到一个无人的路旁停下。桑眠问：“怎么了？你有话要跟我说吗？”薄衍侧身面向桑眠，反问道：“应该是我问怎么了吧，你一直盯着我，是有话想跟我说吗？”桑眠再次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薄衍按开顶部的照明灯，桑眠的表情尽数落进了他眼里，他好笑道：“有什么话那么难以启齿？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想跟我说的吧，想说就现在说吧，别再憋着了。”最后一句话特意加重了语气，是在提醒桑眠，有秘密就说出来，憋着憋着就跟之前一样，会成为心病，成为逃避对方的理由。桑眠犹豫着，将憋了很久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跟大川……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要好了？”薄衍没有去猜桑眠想说什么，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桑眠会在意这种事情。薄衍凝视桑眠良久，桑眠被盯得头皮都开始发麻，朝薄衍小声吼道：“别光看我呀，我、我都说出来了，你怎么还不回答我呢？”桑眠这样说后，薄衍还是没有立即回答，反倒低低笑了起来。桑眠：“……”桑眠差点就想说那句幼稚的话了你再笑我就要生气了！薄衍倏地伸出手，将桑眠扯了过来，使劲揉了揉桑眠的脑袋，他的嘴唇就贴在桑眠的额头上，笑声混合在话里，震得桑眠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眠眠是在吃醋吗？”桑眠只说了一句话，薄衍就想到桑眠趴在包房门口看着他跟夏祈川的模样。那时，薄衍什么都没有想，只觉得桑眠缩头缩脑的样子十分可爱，没想到，桑眠竟然还会在意他跟夏祈川太过亲近。他的心思果然瞒不住，薄衍一猜就猜出来了。被戳穿了，桑眠也没有隐瞒，诚实交代了：“我的朋友里，你跟阿洛不是最要好吗，什么时候跟大川那么要好的呀？我怎么都不知道呀。”你当然不知道，你成天傻乎乎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睡，哪会注意周遭呢。薄衍弹了下桑眠的脑门，问道：“偶尔聊两句就算关系好了？”桑眠捂住额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像是思考清楚了，脸上的忧愁被笑容取代：“原来是这样呀。”桑眠立马就想通了，薄衍反倒不开心了：“你就不在意了？”桑眠抱住薄衍的胳膊，答道：“哥哥都这样说了，我为什么还要在意，哥哥是不会骗我的，我跟哥哥之间永远都没有秘密。”薄衍的心脏重重一跳，感受到桑眠全心全意的信赖，他既觉得甜蜜，又有一种没来由的紧张感。桑眠枕在薄衍胳膊上，看不到薄衍的表情，继续说道：“而且，我……我长得比大川好看一点点吧，虽然成绩没大川好，体力比不过他，特长也没他多，但我也是有我自己的优点的嘛！”桑眠碎碎念着，厚着脸皮将自己的优点全盘托出，薄衍耐心听着，开心的同时，忍不住又同情了一把夏祈川，也为自己曾经将夏祈川看做对手而感到羞愧。曾经模糊喜欢过的人，直到不喜欢后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反倒误会自己跟别人有关系，如果夏祈川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伤心的。薄衍抚摸桑眠发懵的脸庞，心底又浮起几丝庆幸。如果，桑眠先遇到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