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舍友

(一)

尤迪特家族长老会议在议事厅召开,宽阔的大厅里聚满了尤迪特家族核心成员,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最上首那个中年男人,尤迪特现任家主,森意!

他的下首有十几个座位,上面坐着可以决议家族一切大事的长老们,他们的决议甚至可以威胁到家主的话语权。

“家主,有人差点泄露了家族的机密,把尤迪特家族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您看,我们该怎样处置这个人呢?”洛奇.尤迪特,森意的叔叔,家族最有权势的几位长老之一,其他的长老见他率先开口,都默不作声,脸色严肃地盯着森意。

“洛奇长老,不知你们长老会商议出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森意抿了一口桌上那杯高浓度的伏特加,眼含笑意地看着他这个一向狂妄自大的叔叔。

“按家族律法,应该将这个人处以极刑,但是这个人是圣佑少爷,就收回家族赐予他的一切东西,逐出家族便好。”

收回家族赐予他的一切东西?森意脸色慢慢变冷,“不知洛奇长老说的这一切东西包括什么,说的详细一些。”

“当然是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开口回应道,他的双腿是尤迪特家族十年前与夜组织爆发冲突时被夜主莫多亲手斩断,他不以为耻,反而认为这是对自己实力的肯定,家族里的人更是对他十分尊敬,族长亲自给了他一席长老职位。

森意突然笑了,“这个判定倒是不过分啊。”

“家主!”森意身后站着的巴伦急切地喊了一声。

森意站了起来,将那杯伏特加一饮而尽,滚烫的酒精灼烧着每一根血管,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大火炉一样,要把每个忤逆自己的家伙活活烤死。

“但是,我不同意!”

“家主,这是长老会连夜制定的惩罚方案,希望您能尊重我们。”洛奇长老毫不畏惧的站起来与森意对视着,眼中光芒爆射。

“其他长老也是这个意思吗?”森意扭头看着其他人,众人默不作声,眼睛在森意和洛奇之间徘徊。洛奇此刻的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恐惧,他不明白,这个隐居在别处十几年的颓废家主怎么今日如此强势!十几年来,自己的大哥很少回到家族,一直守在守灵人公会总部。而家主又不理家族中事,洛奇趁势独揽了尤迪特家族的大权,在家族中都是一副家主的面孔教育后辈,掌管大小事,而今天他感到十分的压抑,就像是狐狸冒犯了老虎,虽然走在老虎的前面,但其他动物害怕的还是老虎,等到哪天老虎不开心了,张嘴就可以咬下自己的脑袋。

“洛奇长老,请问,尤迪特家族谁是家主呢?”森意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把手中的银制杯子攥成一团。

“别忘了,长老会有罢免家主另外选举的权利!”洛奇没办法了,只能和森意强势到底。

森意身后的巴伦爆喝一声,跳了过去,一把掐住洛奇的脖子,把洛奇桌上的酒杯拿起来狠狠地塞进了他的嘴里,酒杯崩掉了他的牙齿,酒水混着血水一起流了出来。大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年轻的核心子弟都不明白这个家主身后的奴仆为什么如此狂妄,坐着的十几位长老紧紧地盯着巴伦,良久,他们好像想起了什么,全都目露惊容,低下头不敢再看,这个二十年前叱咤守灵人的疯子,喜欢割开敌人的喉管,用鲜血混着烈酒喝的暴徒巴伦,回来了!

“重新选举家主?我看谁敢!”森意把佩戴在腰间的长刀抽出,一刀砍飞了洛奇长老的头颅,“从此以后,取消长老会,我是尤迪特家族大家主,家族的未来只需要一言堂,用不着一群过气的老家伙共同商议!”

坐着的十几个老人都惊呆了,他们的思维都停滞在洛奇的脑袋飞出去的那一刻,等他们回过神来,听到家主要取消长老会,全都楞住了。

“家主,你不能啊!”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杀!”森意怒喝一声,巴伦猛地冲向前来,一掌拍碎了老人的喉咙,老人瘫倒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谁还有意见?”森意冷冷地问道。

众人身体抖得如筛糠,他们明白了,这个沉寂了十几年的尤迪特的王,在今日,重归王座。

(二)

西斜的夕阳照着略显老态的街道,瞌睡的咖啡店主躺在摇椅上,慵懒的小猫绻缩在一边。黄昏下的巴黎显得十分宁静,马路两边的居民很有默契的互不打扰,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等待着黑暗重新将这里吞噬。

马路的尽头出现了两个人,两个风尘仆仆,破衣烂衫的男人。他们就像两只掉了脑袋的苍蝇,一头撞进了这个城市的旖旎。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城市原来这么美。”健硕的身影用力拍着旁边那个瘦小的身影,脑袋上那一缕缕黏在一起的头发上下抖动。

“大圣,我们都脏成这样了,赶紧回学校吧。”瘦小身影苦着脸说道。

两个人自从贫民窟黑拳场跑出来后,怕被尤迪特家族的人追踪到,一路坎坷,兜兜转转二十多天才回到这里。

一辆停在路边等候多时的黑色汽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阴沉着脸的老人,看到这个老人的样子,圣佑松了一口气,而沐清河却心虚地扭头看向别处。

“你们还知道回来?”从车上下来的赫然就是贝尔塔门大学的卡其教授。鬼知道这两个混蛋小子是怎么避开尤迪特家族层层阻拦跑回来的,更可气的是,学院派去接应他们的人不但没接到他们反而和尤迪特家族的人发生了火并,差点闹出了人命。

两天前守灵人公会总部派人把雄奇校长和尤迪特家族的那个老家伙一起叫走,要给他们从中调解,到现在校长还没有回来。

“赶紧上车,等着校长回来收拾你们吧!”卡其教授把一整瓶香奈儿香水喷进车里,才一脸嫌弃地让他们坐了进去。

校园里面很吵闹,不管在哪,少年永远都是活力青春的代名词,这所十分特殊的学校也压制不住他们的天性。

“我的上帝,你们去疏通下水管道了吗?那不应该是校工的工作吗?”两人来到学校,刚从车上下来,一股青春的气息就扑面而至。爱看热闹的学员围了过来,一个黑大汉刺耳的尖叫也随之响起。

“都很闲吗?谁再敢乱起哄,期末考试不用考了,直接分数扣光,等着来年补考吧。”卡其教授话一出,所有人都迅速跑开。黑大汉凑近沐清河,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忘记了,你还欠我两顿饭呢,一会你洗干净我来找你。”不等沐清河回话,他就尖叫着跑远了。

“这个学校也有期末考试啊,简单吗?”沐清河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圣佑询问道。

“相信我,到时候如果你知道了要考什么,绝对再也不会露出这种很期待的表情。”圣佑脸色古怪的看着他,可能他十分不理解居然有人会对期末考试感兴趣吧。

等两人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听说校长回来了,正在召开全体教授会议,学校里只有一群步履匆匆的导师往返于各个系院维持纪律。

“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看着比以往安静了不少的校园,圣佑把洗澡用品直接扔在浴室门口,招呼着沐清河,脸上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在圣佑的带领下,两人偷偷摸摸地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圣佑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轻车熟路的带着沐清河来到一面墙壁下。

“大圣,你要干嘛?”沐清河惊呆了,他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难道圣佑是别的势力打入进来的特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入对方核心之地盗取机密档案?好多悬疑电影里不都有这样的桥段吗?而自己这种人最后都是被灭口,然后栽赃到自己的头上。这种诡异的氛围,再加上自己突然大开的脑洞,他越想越觉得猜测的正确。沐清河惊恐地看着在墙壁上摸索着的圣佑,强忍下跑出去的冲动,认识了这么久了,他应该不会杀我的吧?大不了我替他顶罪,老天保佑,千万别杀我。

“找到了!”就在沐清河胡思乱想的时候,圣佑突然兴奋地喊了起来。完了,沐清河心里咯噔一声。

圣佑从一副画的后面找到一个纽扣大的纯金圆环,他把金环轻轻拉出,那副画慢慢地自动往上卷了起来,露出一个镶嵌着磨砂玻璃的精美壁橱,在沐清河的心即将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时候,圣佑打开了壁橱,里面赫然摆放着一瓶瓶不知年份的红酒……

“二十多天没喝酒了,现在我要喝个痛快,校长那老头的珍藏可都是好酒,给你一瓶。”圣佑搓了搓手,从最上面的一排取下两瓶酒,扭头递给了沐清河一瓶。沐清河满头黑线地接了过来。

“怎么了?脸色不好看啊,不用担心,校长老头的酒经常丢,卡其教授偷的比我还多,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的。”圣佑笑着打开瓶塞,美美地喝了起来,“赶紧喝,酒气挥发的快,别让校长老头闻出来。还有,瓶子喝完要带走销赃。”

“你来这里,就是来偷酒的啊?”沐清河无语地看着很有经验的圣佑,这事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干了,他学着圣佑的样子取出瓶塞,喝了一小口,吐了吐舌头。

在距离校长办公室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被称为大学生压力调节室的建筑。这座建筑外已经被大学的保安围了起来,这些以前活跃在社会上的杀人犯和盗窃者此刻老老实实地做着保卫工作。

这是座很普通的建筑,房子内的墙壁上随处挂着那些让人可以消除烦躁的清新图画,有憨态的萌宠,也有宁静的自然风光;还有许多独立的房间,里面挂着沙袋和假人模型,方便那些压力太大的学生发泄。但是没有学生知道,这座建筑还有地下一层;更没有学生知道,他们用来宣泄的场所,脚掌踩着的土地下还有一个只有教授职称的人才知道的紧急会议室。

此刻的紧急会议室里挤满了人,教授们围坐在一个大桌子边,齐刷刷地看着场中唯一一个站立着的老人,幽暗的灯光照着老人紧锁的眉头。

“校长阁下,公会那边到底说了什么?您从刚进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到底出什么事了?”出声的是卡其教授,他们这一群人来到这快一个小时了,校长只是站在那一声不吭,真的急死人了。

“这次是谁领队去找圣佑他们的,居然让尤迪特家的人给揍了,哎呦,丢死人了。”雄奇突然开口,然后伸出手来搓着自己的老脸,“这次在公会,我都让羞得脸通红,查出来是谁带队的,今年奖金扣光!”

所有在场的教授都笑了起来,一扫刚才压抑的气氛。

“害得我出那么大的丑,简直是不可原谅!”雄奇挥了挥手,“都回去吧,这次会议就一个目的,以后谁要是在外面敢犯怂,丢了我的面子,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雄奇,大家笑着纷纷表态,然后都陆续地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人都走光了,屋子里就剩卡其教授还坐在原地用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你怎么还不走?”雄奇看了他一眼,出声询问道。

“老家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卡其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别想骗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像你这么惜命的人,怎么会轻易浪费一个小时来和我们开一个简直没有笑点的玩笑呢?”

“不搞笑吗?刚才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雄奇看似逾悦的话语却满是沉重,“谁不惜命啊,生命可就只有一次,不知不觉我居然老成了这幅模样,现在的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多感慨。”卡其教授依然看着他,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有着多大的压力,难道这个从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真的老了吗?

“这次去守灵人公会,我才知道它到底烂到了一种什么程度,以前我以为只是树干外面有几只小虫子,现在看来,它的根已经腐烂了。”

“夜组织将会有大动作,而我却不敢指望公会,我能依赖的只有自己。老伙计,当风暴席卷整个世界之际,我们将要赌上生命啊!”

“那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交代清楚呢?”卡其教授后背凉凉的,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蔓延。

“告诉他们只会让更多人徒增烦忧,有些东西注定只能我自己背负,谁让我是校长呢。”

雄奇背负着双手,卡其教授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离开向外走去,他想让这个老家伙独自静一静。就在他打开门准备走的时候,雄奇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这次从公会回来的时候遇见一个有趣的小家伙,我已经把他编进行动部了,具体安排进哪个小队我还要考虑一下,圣佑他们也回来了,明天就把行动部三个小队全部成员确立下来。”

卡其教授没有说话,他敲了敲半开的门走了出去,算是回应了雄奇的自言自语。

(三)

沐清河搀扶着醉醺醺的圣佑回到了宿舍楼,圣佑身体一半的重量全部压在沐清河的身上,沐清河微弓着瘦弱的脊背才勉强撑住他。

“你真的很重啊!”沐清河把他扶到拐角处就死活不向里走了,让他靠着墙慢慢地去找宿舍,而自己赶紧跑到五楼,来到了刚入校就已经分配好的自己还没有住过一次的宿舍。

“546”,看着房间的号码牌,沐清河拿出早已发给自己的钥匙,插进锁眼,轻轻扭动,打开房门,然后,两声尖叫。

“是你?”沐清河与房间内的人大眼瞪小眼,房间里有一个浑身肌肉的黑人青年,八块巧克力腹肌整齐地码在肚子上,大光头脑袋锃亮,腿上的肌肉棱角分明,没有多余的一丝赘肉。这样的身材是沐清河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的,如果去参加国际健美大赛,他是一定会拿奖的。可让沐清河想不明白的是,这个硬汉十足的纯种黑人,身上唯一的衣服,那条四角内裤,为什么会是海绵宝宝?

“你是那个威廉姆斯?”沐清河尴尬地开口打了声招呼。

“哦,上帝,难道是我的祈求打动了您的圣心?或是你为了表扬我把诸多女人带出了爱情的苦海给我的嘉奖?哦,我的知音,上帝居然真的把你送到我的身边。”黑人复博也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沐清河,沐清河被他看的全身发毛。

“知音,你知道吗?我现在很久没有生意了,我这样的体格今晚就吃了一些糕饼,一小份鱼子酱还有500克熏肉,饭后甜点只吃了水果馅饼,你如果明天再不请我吃顿大餐,勇敢的威廉姆斯骑士就再也无法保护他那些善良的公主了。”复博凑进沐清河可怜兮兮地说到,突然,他停止了唠叨,轻轻地抽了抽鼻子,“你喝酒了?我闻一闻,哦,天呐,正宗的拉菲红酒的味道,这股充分发酵的气味至少在波尔多某座庄园的酒窖里存放了二十年!”

看着暴露动机的复博,沐清河哭笑不得,他走进房间开始打量这个自己需要居住四年的地方。房间很大,两张并排安放的实木大床中间用电脑桌隔开,桌上的台灯灯光很暗,房间内的装修风格更偏复古风,复博的床上乱糟糟的,墙上贴满了金发碧眼的女郎画像,自己的床上倒是很干净,复博的衣服就算乱得扔在地上也没有侵犯自己的领域。

“郑重认识一下,我叫沐清河,来自中国,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舍友了,请多关照。”沐清河扭过头来笑着对复博伸出手。

“威廉姆斯.复博,你知道的,这个姓氏在美国内达华州有着特殊的意义,我的曾祖父曾经跟随在林肯总统的身边效力……”他还没有说完,沐清河就跳到了自己的床上美美地打了个哈欠,在酒精的催动下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看着很快就睡着的沐清河,复博闭上了嘴巴,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笑容,“从现在开始,我总算有自己的舍友了。”他摸着头笑,内裤上的海绵宝宝也笑,同样的八颗白灿灿的牙齿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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