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慕瑾指尖一顿，沾满了药酒的纱布一不小心压在她的伤口上。
九音顿时痛得低叫了一声，这一声低叫，立即把他涣散的思绪唤醒。
风慕瑾忙把手中的纱布扔下，双手把她的长臂托了起来，凑到唇边轻轻为她吹着气：“还疼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顺了好几口气之后，才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疼了，好多了。”
风慕瑾点了点头，忽然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看着她的伤口，痴痴地看着，有几分呆愣。
九音无奈道：“是不是该给我上点药了？”
见他把她的手臂托了起来，伤口离他的唇不到一掌的距离，而他就这样发着呆，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继续再这样下去，九音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听到她的话，风慕瑾顿时清醒了过来，忙收敛心神，取来金创药撒在她的伤口上，之后拿来纱布小心翼翼为她包上。
整个过程他做得极其小心也极其专心，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一切等为她把伤口处理完再说。
待他给自己包扎好之后，九音才把衣裳整理好站了起来，看着他在木架子前那抹修长的背影，淡言道：“你知道逸王爷为什么会去狼牙岛吗？”
“为了把战倾城带回来，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风慕瑾没有回头，随意应道。
“其实倾城自己可以逃出去的。”
虽然她很清楚这个过程定会十分艰难，但她相信，只要倾城愿意，他还是可以离开皇城回西楚的。
她想倾城到现在迟迟没有行动，是不是或多或少也有她的原因？在这里，她始终是倾城的包袱。
风慕瑾把一直捏在手中的药瓶放下，转身面对她，这次不再逃避，沉声问道：“你们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既然是战倾城未过门的娘子，为何会成为我四皇兄的人？甚至夜夜……”
话语一顿，他俊颜红了红，没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九音知道他想问什么，说起这个她自己也有几分为难，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她轻声道：“刚开始逸王爷只是为了拿我来折磨倾城，可是后来，他似乎真的愿意把我留在身边……”
“可你心里没有我四皇兄。”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在看到她与战倾城抱在一起，以及她看着战倾城离去时眼底的凄迷，看到那一切的时候，直到现在那颗心还没有平静下来。
或许，他只是在为他的四皇兄抱不平。
“你既然跟了我四皇兄就不要再想战倾城，四皇兄会对你好……”
“如果不是他强了我甚至拿倾城来威胁我，我不会如此留在他身边。”她只是在陈述事情，不想欺骗这个干净真诚的男子。
风慕瑾闭了闭眼，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她被四皇兄压在身躯下，不顾她的意愿肆意掠夺，心里竟微微揪了起来。
“可你现在……既然和我四皇兄在一起，就不该再和战倾城纠缠，你如此，若是让四皇兄知道，他……他心里会不好受的。”
九音对四皇兄来说真的很不一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皇兄对任何一个姑娘表现出这般在乎以及感兴趣，她是特别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握紧了藏于袖中的大掌，视线紧锁在她的脸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心里究竟……”
“我喜欢倾城。”对上他的目光，她笑得无奈：
“如果可以，我定会选择呆在倾城的身边，与他携手到老。先不说逸王爷会不会一直疼我，倾城为了我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心甘情愿成为逸王爷的阶下囚，光是这一点也足够让我这一生无怨无悔跟在他身边，慕瑾，你明白吗？”
“可你已经是我四皇兄的人。”
“他……他说不介意。”她别过脸，躲避着他的目光。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也有几分心虚，他们都是古代的人，会有谁能真正不介意这种事？除非倾城像从前那样不喜欢她，一直只把她当成是自己的责任。
可是，若真是这样，她又如何能在他身边呆一辈子？
她发现问题似乎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矛盾了。
倾城若是不喜欢她，自然不介意她的身子曾经被风辰夜占有过，可他不喜欢她，两个人又如何能厮守一生？
但若是有一天倾城真的爱上了她，每每想到起她从前和风辰夜的一切，他心里一定会很介意，如此，他们是否真的可以做到心无芥蒂地一路走下去？
从来没有这么深、入地去想这个问题，如今一想，竟然顿时觉得无措了起来。
“其实你该知道，逸王爷不会一直宠我的，是不是？”
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个问题了，或者，她自己也是有意识地在逃避。
回眸迎上他的目光，她笑得凄楚：“我现在看起来过得还算风光，可也不过是仗着逸王爷对我的那一点怜惜，等他什么时候不再看我一眼时，我又会被打回原形，依然不过是个奴。”
“我跟他说过，让他把你赐给我，以后我可以护你一生。”
但这话才刚说完，风慕瑾又觉得心里被一只无名的手用力揪了一把，胸口闷闷的。
连他都不知道他自己还能活多少个时日，如此，又如何能护她一生？
他握了握拳，认真道：“你别怕，九音，我既然说过要护你就一定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去，哪怕我命不久矣，将来我也可以……”
“别说了，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她是真的不想与他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他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一定还有办法。
“我向如画学了一些施针的方法，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练着，或许有一天等我出师了之后可以试试给你扎上几针，说不定……”
她咬了咬唇，笑道：“说不定会有奇迹。”
抬起眼角看着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她道：“如画施针的手法真的很厉害，连青瞳……”
话语顿了顿，想着这些问题也没必要去躲避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没人说破而已。
她走到风慕瑾跟前，看着他沉寂的脸认真道：“她连青瞳受伤被废去的手筋都能治好，或许她真的可以……”
“我不需要。”他浅浅笑了笑，这一笑，不带任何赌气的情绪，只是打从心底对别人的接触有几分抗拒。
“若你想好好学她的针法，随时可以拿我来试针。”他道。
拿他来试针……她眸光一闪，看着他的脸，心里有几分不安。
如画曾经跟她说过，要练好针法就必须找人来试针，可是，在她没有出师之前，她哪敢？
“我不介意。”他伸出手想要去揉她的青丝，可是一想到她和战倾城以及和他四皇兄那复杂的关系，伸出去的大掌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他浅笑道：
“九音，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女子当中，唯有你触碰我的时候我不会下意识抗拒，我想这应该是我们俩的缘分，若是真有人为我施针，除非那人是你，其他人我一概不接受。”
“慕瑾……”
“我是认真的。”他从来不喜欢撒谎，所说的也是心里所想的。
可是，如今两个人靠得这么近，他又对自己说这些话……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想，都似乎觉得太暧、昧了些。
九音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笑得有几分尴尬：“那我尽量再向她去讨教，让自己尽快把针法学好，试试看对你会不会有一丝帮助。”
“好，我等你。”他往前半步，依然与她靠近着，眼底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刚才心里那点气闷因为她所说的事顿时散去了不少。
“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你和战倾城将来有什么打算，在你还是我四皇兄的人时，我劝你暂时不要和战倾城有太多的纠缠，我四皇兄性情有点孤傲，我怕他会因此而伤害你。”
知道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九音心里暖暖的，总算他对这件事没有她预想中那么抗拒。
风慕瑾又道：“可我还是想劝你，若是可以，试着放弃战倾城，好好与我四皇兄在一起，若是他日里他真的不要你了，我也会守着你。”
“慕瑾，不要说这种话，这么说，弄得我们好像有什么私情似的。”她腼腆一笑，退后两步，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却不想风慕瑾向前两步，一把扣住她的腕认真道：“难道我跟你真的连一点私情都没有吗？别忘了我说过，你早晚会是我的人。”
没想到他忽然会说这种话，九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回。
可他抓得太紧，完全不给她半点退缩的余地，她急道：“慕瑾，你怎么回事？我……我是你皇兄的女人。”
“但如你所说，皇兄早晚有一天会抛弃你。”他不想伤害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从来没见过四皇兄对任何一个女子长情，就算如今九音却是很受四皇兄的宠爱，但那也不过是暂时的，四皇兄性情是真的孤僻，更不可能会轻易相信一个人。
九音跟着他，若是不能获得他的信任，这辈子都不会有幸福可言。
九音睁大了一双眼眸，心里满满的全是震撼，他这么说的意思是等风辰夜抛弃了她的时候，他便来接手，把她留在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