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久病成医,何况牧归在府中有时候会教她一些简单的医术。她瞧着白水心泛青的面相,印堂发黑,嘴唇发白,心一动,手指搭上了他的脉门。凝神间,本来死寂一般的眸子缩了下,望她这边望了一下,又闭上了眼。只是这些,苏瑞没瞧见。
苏瑞放开白水心的手,叹了口气。
这脉象虚弱,加上这人处处都是旧伤加新伤的身子,恐怕……
她眸子动了动,将白水心抱起来,像对待师瑜谨一般,小心翼翼抱入屋内。本来想找张床,在看到屋内一片空旷,连一点木屑都没有,她还是放弃了。
也难怪了,白府作威作福,许多人痛恨,恨不得饮其血rou,在知道了白府被抄家,任凭谁都会来抢夺白府府内一切可以抢的东西,只为了出口怨气。
将白水心放在屋子最里面的墙角处,把身上的外衣脱下,铺在阴凉的地上,才又抱起白水心将他放置在自己铺好的位置上。把他放平了,躺在上面。
“你先睡下,我去买点吃的。不要乱动。”
她踏出白府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角落里正缩着一个人,那个人人不人,鬼不像鬼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前世的师瑜谨,心底的酸痛又再涌了起来。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白水心恐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才会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府邸,打算在这个充满亲人回忆的地方,静静地一个人死去吧。
她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白水心,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待她买回了些小吃,那人还是静静缩在墙角那里。
她小心地扶起他,先用勺子喂了他一口热汤,让他的胃暖一下,才把热乎乎的粥放在他面前。
“我估计你可能多日没正常进食了,现在只能喝些粥。若你嫌清淡,口中无味,我还买了些蜜枣,你吃完可以再含一颗,这样,可好?”
见白水心还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也就没等他的回应了。
她这辈子除了师瑜谨还从没伺候过别人吃东西,思索了下,干脆就按照平日里照顾师瑜谨那般,拿手帕擦去他嘴角的残渣,才端起那碗粥,将粥吹凉些,才一口一口慢慢喂他喝下去。
白水心的眸子动了动,也张开了口,温顺地吞咽下去。
过了片刻,她温和地问道:“可是吃饱了?要不要吃一颗蜜枣?我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也只喜欢去那家珍味阁买东西吃。我去那里看过了,可能是太晚了,珍味阁已经关门了。你就将就下,好么?”
她递上那包包在油纸里的蜜枣给他。
白水心低着头,她不知道他要还是不要。等了片刻,就在她以为他不要了,刚想收回来,白水心抬起了手,从油纸里挑出一个最小的蜜枣,放入自己的嘴里,薄唇缓缓蠕动着。
她笑了笑,伸手轻轻按了按白水心的腹部。确定他饱了之后,才将手上白水心未喝完的粥放下。
“你还要么?这儿还有好多呢。”
见那唇不再蠕动,已经将那枣吃完了,她又递上去一颗。
一直低着头的人这时却抬起了头,直直地望着她,摇了摇头,那死寂的眸子晃动着,一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她是第一次见到白水心哭,还在她面前哭,她是完全被吓到了,手脚慌乱,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不用哭的,真的。我这次来看你,完全没企图的。若是你不相信,我现在就离开,不会让你不安心的。”
说罢,白水心抿着唇,还是默默流着泪。那副样子,比他生气时大吼还要令人不安。
看这样,她终是决定起身离开。
也是。
若是她,面对一个害自己家破人亡,让自己沦为这种境地的仇人,她也会是这种反应,甚至会比他更激烈。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她是站着说话腰不疼,若自己不去报复他,他又何苦会是这样?
只是,正当她要起身时,腰际一紧,身后便贴上一人。
“白水心……”
“不要走。我……我有话要说,听我说完,你再走。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若是让你这么走了,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白水心喘了口气,很疲倦,但仍是继续说着。
她心一动,也没再挣扎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闭了闭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天空已经漆黑一片,月色更美好。她刚跨出一步,便停在门槛上,扭过头,本想看一下白水心,却瞬间瞪了双眼。
苏瑞,谢谢你。谢谢你恨我却在我如此下场后,没避开我。
苏瑞,你知道么?他们总说我不像男子,连母亲也这样说我。母亲说我不该生为男子,该生为女子,不然,我这一辈会很苦很苦。母亲说的真准。我算计了我的母亲,算计了很多人,却在最后,连自己也算计进去。
苏瑞,你知道么?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我以为,我为她做这些后,她就会记得我,也许你会说我这是活该。可是,我
是真的喜欢过她。我利用过你,也利用过其他人,连我双亲都被我利用过。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从来都没利用过她啊。她为什么就是不爱我?她竟然将我忘记了。
这一生,我曾幻想过,在最后,会是我爱的人陪着我。可是,最后,陪着我的,却是你,苏瑞。却是你这个我平生最恨的,却待我最好的苏瑞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可是到了现在,我才终于悔悟,何为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有眼无珠,识人有误,我待他好的人,在白府没了之后,视我为陌路人。我待他不好的人,在我濒临死境时,给了我最后的温暖。
知道么,苏瑞?其实,我的清白是给了你了。但是,我不恨。只是,在你有了师瑜谨之后,我便恨了,犹如妒夫一样恨你和师瑜谨。你待我很好,真的很好。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心,在你对我那番好后,就已经沦陷了,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啊,苏瑞。
我恨啊,苏瑞。
我不甘心,为何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孤单?爱一个人有错么?
对不起啊苏瑞,你能不能原谅我,原谅我曾经对你所做的事?若时光能再重来,我定然会死死地赖在你身边,不让你离开。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她愣愣地站在门口。月光正好照在屋内那个墙角,照在那个人安宁的容颜上。她缓缓走过去,手指颤抖,放在他的鼻子前。许久后,抱起还有体温,却没呼吸的人,一步一步跨出门槛。
她停留在白府的一座小屋前。白水心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