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没有办法,只好凑上前,努力抬着灯笼,看小姐将夫人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最后捧着夫人的手臂,眼泪不断往下掉。
“兰香……”柳惜云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臂,上面那是李文茹最后一回试药时,刘院判试图救她替她扎针时留下的痕迹。
可柳惜云不知道,她恨恨道:“我娘一定是他们逼死的。”
“你看,有伤痕。”柳惜云指给兰香看,可她现在这副模样,兰香不太敢吭声。
好在柳惜云也不需要她回答,她重新整理好李文茹的衣裳,忍不住抱着她的手,痛哭起来。
“我阿娘死了……”柳惜云哽咽着,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阿娘死了……谁害的她?”
“小姐。”兰香想劝一劝,夫人生前,曾叮嘱过她,一定要看好小姐,不能让她做任何蠢事。
可柳惜云根本听不进去,她抹着眼泪,忽然又笑起来,形容可怖,“是姜家人害死的她,她去别庄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在庄子上待了两个月,回来就是一具尸体呢?”
“是他们杀了我娘。”
“我要报仇。”柳惜云眼睛红得吓人,她的脑子已经不大清醒,脑海里只有报仇二字。
兰香惊恐拉住她,怕她真的惹起什么祸端,干脆抱住她的腰,死死地拽住她,不断道:“小姐你冷静些,你还记得夫人生前说过什么吗?”
“您要是真这么不管不顾冲出去,不光您报不了仇,夫人也是白死了。”
柳惜云崩溃的抱住兰香,一遍遍的问:“那我该怎么办?我阿娘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先忍而不发,小姐,咱们可以等机会。”兰香也不知道机会是什么,但她只能竭力按照夫人所教去安慰道,“我们先取得他们信任再说,日后总有机会的。”
空旷的灵堂里,柳惜云一遍遍听着兰香的话,好似通过兰香的声音,她听到了阿娘的话。
“云儿,你不聪慧,又自以为是,终将吃大亏,不若就将你那些浅显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叫旁人一瞧就能看透你,便也不会花心思来算计你。”
“这有一个好处,就是当你算计旁人时,能一击毙命,不过这种手段,只能用一回。”
她轻轻抹去眼泪,认真点头道:“我会听阿娘的话。”
兰香:……
夫人的原话,分明是让你忘了一切,依附国公府,从此下半辈子锦衣玉食享福下去,显然你这是没听进去半句。
一直到李文茹葬礼办完,姜亭月才有时间,好好的跟阿爹阿娘说话,她扑进阿娘怀里,撒了会儿娇,才开始说正事,“阿娘,先前我与惜云表姐一起守灵的时候,有一回她说要与李夫人单独待会儿,我便留了人离开了,事后我听说,她那一晚哭的好生厉害。”
李云柔闻言,也不由得微微一叹,“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如今就剩下她了,她难免觉得自己孤苦无依。”
“是了,我也有这个想法。”其实姜亭月还有个更阴暗的想法,她小声同阿娘道,“李夫人是为阿娘试药而死的,表姐虽不知情,但正常人都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我担心,她会不会因此怨恨我们。”
李夫人上辈子害死她阿娘的仇她都没报呢!这一回,她拿命抵了,姜亭月便只当做恩怨两消。
可柳惜云若是要因此怨上她家里人,对她家里人做些什么,姜亭月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她承认她是小人,就爱以最坏的打算去揣测别人,毕竟最后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李云柔想着这种可能,心下两方撕扯,最终,还是偏向了自己人。
她拍拍姜亭月的手,笑着说:“此事阿娘自有定夺,莫急。”
当你身边有一个不得不防备的同时,又不得不照顾的人,那么最好的做法,就是在她身边,提前埋下一颗钉子。
若是她什么都不做,自然一切安好,平安无事,但若是她做了什么,这颗钉子,便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于是,李云柔主动对柳惜云道:“你身边只有一个兰香,未免照顾不周,要不要多添几个丫鬟?”
柳惜云第一反应,就是她被怀疑了,她们想找人监视她。
但紧跟着,李云柔便温柔笑道:“我给你找信得过的人牙子,你自己挑几个,银钱就从府上支出,不要怕花钱。”
柳惜云垂下眼,轻轻应了声“是”。同时,她心下一松。
李云柔望着柳惜云离开的背影,心下微微一叹,对翠容道:“那丫头,太紧绷了,面对我的时候,像是看见了什么豺狼虎豹,跟从前都不一样了。兴许月儿说的是对的,她心里,应当是有怨的。”
不怕有怨,只怕心底藏着面上不露分毫,背后里却偷偷下死手。
“夫人莫要忧心。”翠容扶她往屋里走,笑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表小姐不干出什么针对府上之事,她买下的两个丫鬟,这辈子都会以命效忠她。”
“嗯。”李云柔点头,又问,“月儿呢?”
翠容笑道:“霍家那位小将军又来了,正与小姐在正厅见面,奴婢听着,小姐似乎将七日后去寒鸣寺还愿一事告诉了对方。奴婢便想,待这场丧事过去后,兴许府上又要迎来一场喜事。”
寒鸣寺,本朝香火最盛的寺庙,里面甚至供奉着数位皇室中人的牌位,往来达官贵人不胜其数。先前李云柔重病,姜亭月去许了愿,如今病好,自然也当去还愿。
李云柔有些惊讶,随后微微一叹,“希望吧!我不干涉,都随她心意。”
进了屋,李云柔又似想起来什么般的问:“川柏守的下沙关,似乎离霍家军驻地不远吧!”
“这个奴婢倒是不清楚。”翠容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事,她都是从夫人口中听说的,夫人一问起,她也麻了爪子。
“我回头问问老爷去。”李云柔心道,若非半年前,圣上不放心霍家兵权,将他父子二人都召回了京,不然霍家父子,怕是还在边关守着。
兴许,关于霍承绍这个人,长子知道的,比她知道的要多。
可以参考着问清楚,她瞧着,约莫是觉得姜亭月有那个意思的,只是不知道,爱女心下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