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克瑞斯为了援救南十字军而亲统大军从王都圣佛朗西斯城大举出征的时候,南十字军本身也在积极的寻求自救之路。不过,军师海因提出的解决方法,在其他人看起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初夏季节,正是草丛最为茂密的时候,在卡德莱特平原及其周围,只要不是经常有人践踏的地方,长草丛甚至可以长到一人多高,正是适合埋伏的区域。
把大部分的身体隐藏在草丛中,莱恩斯勉强抬起头,看着前方山谷出口处那座不算很高大,却非常坚固的城塞——卡奥斯帝国最靠近卡德莱特平原的领地,边塞城市奇亚森。
“我们的军师简直是疯了——想要返回索菲亚,却居然跑来攻击帝国的城市。”
一点都不顾忌海因此时正趴在他的身边,莱恩斯毫不避讳的低声咕哝着。正如他预料的——海因有些恼火的接口了:
“罗嗦的家伙!要我说多少遍才明白?——这是现在唯一还有希望的路线了,卡德莱特平原三大势力圈,索菲亚被封锁了,阿古利亚又不准许我们进入,现在只剩下卡奥斯本身的道路还算畅通——我们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现在把全军投入到这狭长通路就算是安全了?一旦帝国发现我们的动向,他们甚至不需要投入太多兵力,只要把道路两头一堵,我们就算是被彻底包围了——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是说过了么——目前只有这一条活路,虽然希望小点,但总比在平原上东奔西跑的耗尽体力要好……你这家伙真顽固!”
海因有些不耐烦起来,而莱恩斯挑起事端的目地正是要与海因辩论,以便消解由于长时间埋伏而带来的无聊与紧张,所以马上针锋相对的回应:
“谁顽固啊——所有将官都反对你的计划,但到最后,仅仅因为你的军师身份,我们还是把部队拉到这儿来了——难道在这里打攻坚战要比东奔西跑的躲避更节省体力吗!”
海因突然低声笑起来:
“正因为连你们都不相信,帝国人才会没有防备啊……其实,当我想到这个法子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吓一跳……中京国有一句古话——‘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恐怕是我们目前处境的最佳写照了。”
“居然有这种谚语……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生’法!”
莱恩斯气呼呼的说道,而海因则淡淡一笑:
“很简单啊——我们被困在一段两头塞住的管子里,要想出去,只能冲破其中一个塞子。”
“所以就要我们跑来攻占这边境要塞?”
“另一头的塞子是由青龙骑士团和赤龙重装兵团组成,更有帝国宰相夫利斯亲自坐镇——我不认为你会选择那个方向。”
莱恩斯撇了撇嘴:
“但我们原本不必落到这种处境和他们硬拚哪——说实话,海因,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待在幅员辽阔的卡德莱特平原上,和帝国大军玩玩捉迷藏……没准儿还能找到机会溜回去……至少,在卡德莱特平原上,我军腾挪闪避的余地还大一点儿。”
海因转过头,深深的注视着莱恩斯:
“和他们捉迷藏?莱恩斯,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有自信的。”
莱恩斯的脸色微微一红:
“别讽刺我——我自己当然没这自信——可海因你一定有这能耐的——当年赤龙重装兵团就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后来冰龙海骑士团也没少上你的当……就是青龙骑士团,不也在你的智谋之下失去了圣佛朗西斯城么?”
海因无奈的摇摇头,眼角浮现出深深的寂寞:
“……又是这种腔调,你们总认为我们这些做军师的人有与众不同的能力,仿佛随时都可以变出奇迹来似的……莱恩斯,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犯错误,害怕,紧张……这些日子和帝**游斗周旋已经尽了我的全力,所以我如今才不得不走上这条冒险之路……说实话,倘若对手仅仅是赤龙重装兵团,只有凯勒尔一名智将,那我肯定毫不犹豫去和他们周旋;就算加上一个全部为骑兵的青龙骑士团,我还有胆子冒险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设法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回索菲亚……但是现在,对方可是有宰相夫利斯亲自坐镇哪!对于这个老头子,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趁早避开,越远越好。”
莱恩斯没料到海因居然也有承认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有些失望的低声嘟哝了两句,但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反倒是海因,回头看了看埋伏在身后的将兵,又低声问道:
“所有能战斗的士兵,都在这儿了?”
“当然,只要还能打的,全在这儿了。”
莱恩斯有些丧气的回答——他们身后的草丛中,南十字军目前所剩的全部中队都埋伏在那里,但是这些中队的数量都严重不足,安吉莉娜的枪骑兵甚至只剩下三个小队了,就算是数量最多的海因骑兵队,也仅有六个小队的编制而已。
“用不上的物资和器械都丢弃了,伤员也都由斐兰德团长照顾着藏在后方洼地,而我们所有具备战斗力的士兵都集中在这里……海因,这一次倘若攻不下奇亚森城,南十字军就彻底完蛋了。”
莱恩斯有些紧张的提醒道,海因苦笑了一声:
“还用得着你来提醒么……实际上,今天上午贝利克安向我报告,帝国宰相好像已经怀疑我们进入这通道了——他已经派遣青龙骑士团的一个中队前来查探,所以现在我们即使放弃这计划也不能回头。”
莱恩斯点点头,说来也奇怪,经过了最初的惊骇,现在的莱恩斯似乎反而冷静多了。
“现在这能往前闯了,嘿嘿……‘不成功则成仁’——不过,海因,我记得你以前最忌讳这种冒险不成就彻底完蛋的的做法,怎么这一次反而是你提出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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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注视着渐渐笼罩在夕阳中的奇亚森城,轻叹道:
“倘若有别的选择,我怎么会走这条路呢……帝国宰相夫利斯果然非同一般,虽然还没能把我逼入死路,却已经迫使我只剩下这一个选择……倘若他想到了我现在的选择,那么我们的最后一条活路也断绝了……”
莱恩斯耸耸肩:
“是这样啊……那么现在,就看吉姆的能力如何了——这家伙一向自夸学到了日出武士的看家本领,而我们这一次也只能依靠他啰……”
与此同时,在奇亚森城中。
防卫指挥官佛鲁特松大踏步自走廊上走过,原本他被称为小佛鲁特松将军,作为出身于圣城卡达印修士馆的将官,男爵凯勒尔的同学,与其兄长大佛鲁特松分别以智略和勇猛在宰相夫利斯的黑龙圣修士团中称道一时。然而现在,因为大佛鲁特松已在年前的北地三城防御作战中阵亡,佛鲁特松家仅剩他一名传人,所以这个“小”字也被取消了。
当然,佛鲁特松本人是非常不乐意于这种转变的——他的心头时刻燃烧着对南十字军杀害其兄长的熊熊怒火,若非他是一个理智重于感情的将官,深知自己镇守的奇亚森城对于卡奥斯帝国门户的重要性,此时他早已开关出城,率军找南十字军报仇去了。
但他既然是出身圣城卡达印修士馆的人才,凯勒尔的同学,又在宰相夫利斯麾下效力多年,佛鲁特松说什么也会以大局为重的——所以尽管心中急不可耐,但佛鲁特松还是很尽心的守卫着小城奇亚森,同时保障着关外两大军团——青龙骑士团和赤龙重装兵团的粮食辎重补给线。
对于他来说,当前最重要的三件事:守城任务是第一位的,保障补给线是第二位,至于找南十字军报仇雪恨的念头,只能摆放在第三位了——除非南十字军主动找过来,否则他是不会放弃自己职责出战的。
然而此刻,佛鲁特松要处理的事情,却并非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他来到城内兵营附属的地牢中,这里专门关押那些奸细,逃兵,以及打架闹事的破坏分子。
不过现在牢房基本上都空着,只有一间牢房内关押了犯人——赤龙重装兵团的小队长菲利尔·德斯正垂头丧气的坐在稻草堆上,看见有人进来,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佛鲁特松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将菲利尔放了出来,菲利尔这才认出他来,苦笑了一声:
“阁下不是一口咬定我是奸细么,怎么突然又降尊纡贵的亲自放我出来?——是不是南十字军打到城下了?”
佛鲁特松冷冷的看着他,半晌才说道:
“你这人若不是奸细就必然是脑子有毛病——南十字军正被宰相大人,雷昂将军他们赶的四处逃窜,又怎么可能到这儿来!”
他顿了顿,又说道:
“其实,我倒很希望你的胡言乱语能够兑现——那样我就能为兄长报仇了——只可惜你的说法太荒诞,所以我先前把你看作散布谣言的奸细而囚禁,就算是凯勒尔师兄也不能怪我。”
菲利尔反倒愣了愣:
“既然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把我放出来?”
佛鲁特松挥了挥手中的一封信件:
“宰相大人亲自写了书信过来,说明了你的情况,叫我不要难为你……而凯勒尔师兄更一力表彰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要我千万不能伤害你……甚至希望我器重你的意见……哼哼……”
菲利尔感动的看着那两封信:
“……夫利斯宰相竟然亲自写信为我解释!真是太感激了……凯勒尔大人……他一直都很信任我的……”
菲利尔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佛鲁特松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早知道你是凯勒尔师兄最器重的部下,我就不会关押你了,抱歉啦……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居然连宰相大人主持的军议会都敢打搅,胆子也真是不小。”
菲利尔无奈的摇摇头:
“我只是述说我心中的疑虑罢了,可是夫利斯宰相和凯勒尔大人都不赞成我的看法……唉,算了。既然连宰相大人都不赞成,也许我真的是太多虑了。”
两人走出地牢,为了表示歉意,佛鲁特松邀请菲利尔到他的营帐中去喝一杯,顺便也想打听打听与南十字军的战事,菲利尔同意了。于是,两人一起向佛鲁特松专用的帐篷走去。
在路上,佛鲁特松忍不住再次询问菲利尔的疑虑是否有可能发生:
“其实,我真的很希望南十字军能前来送死呢——听说他们现在总共只有七个中队,而且有大量伤病患。而我这边可有八个齐装满员的中队,全都士气高昂,恨不能为去年的败北报仇雪恨,真要打起来他们一定完蛋……可是正因为这样,菲利尔队长,我才觉得你的猜测不大可能发生——南十字军一旦进入这山谷通路,他们就只有攻下奇亚森城才能出得去。而我这边无论是兵力还是地形都要胜过他们,就算野战不利,难道不能守城拖延?——而一旦夫利斯大人率军堵住了卡德莱特平原的出口,南十字军就插翅难飞——所以我觉得他们说什么也不可能走这条绝路的。我曾经和他们交过手,那个海因主教,确实是首屈一指的智者。”
佛鲁特松毕竟也是出身于修士馆的策士,分析起战局来头头是道,就连菲利尔也连连点头:
“您说得很有道理,大人。可是下官是这么想的——比起夫利斯大人指挥的两大军团,奇亚森这边应该是更容易突破一点,所以南十字军有可能往这儿逃……仅仅是出于这种想法,也许有些可笑了……”
佛鲁特松哈哈大笑:
“我这里的军力当然不能与雷昂及卡尔达克两位大人的军团相比,可比起南十字军来实力还是高了一筹,又拥有奇亚森城的地形优势,南十字军要真敢来,不也一样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么——而且,就算他们攻下了奇亚森城,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无论是宰相大人率军回击或是帝国本土另派大军,南十字军都不可能抵挡得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佛鲁特松的军帐。佛鲁特松给菲利尔斟了一大杯麦酒,示意他坐下继续详谈。
“对不起,这里的葡萄酒前些日子刚刚喝完,我又不能动用给前线军团的补给品——只能请你喝次一等的麦酒了。”
嘴上虽然在道歉,佛鲁特松自己却率先把那一大杯清淡的麦酒一饮而尽,显然他更喜欢麦酒的味道。菲利尔笑了笑——上官凯勒尔比较喜欢葡萄酒,而他却无所谓。
“谢谢,有酒喝已经很好了……”
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菲利尔继续畅谈自己的想法:
“夫利斯宰相也认为攻下奇亚森城会让南十字军越陷越深,但下官却不这么想——因为奇亚森城虽然是扼守着通往我们卡奥斯帝国的唯一通路,但是反过来看,从这里通向索菲亚的道路却不止一条……”
佛鲁特松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对呀!除了卡德莱特平原,还有北地三城呢!——我真是愚蠢,连自己当年的防地都忘掉了!——你认为南十字军想从北地三城那条路回国?”
菲利尔点点头:
“是的——要想绕道北地三城,他们就一定要从奇亚森城墙前面经过,所以他们只有攻下奇亚森才能确保这条通路的安全。”
佛鲁特松皱起眉头,犹豫道:
“那也未必啊——他们也有可能趁着黑夜从奇亚森城前面溜过去——两条道路虽然在这里汇合,却并不需要经过奇亚森城内。”
菲利尔微笑道:
“倘若这座城塞是由其他人镇守,南十字军也许会这样冒险,但因为是大人您守城,所以他们一定要击溃您之后才敢通过的……”
佛鲁特松先是一愣,随即显出一丝苦笑,点头道:
“……不错,你说的完全正确——倘若我知道南十字军从我这儿溜过去,必定会不顾一切的率军追赶,那时候他们反而麻烦……所以一定要先击溃我才行……哼哼,既然是这样,我倒要小心谨慎了——决不会让他们溜走!”
菲利尔欣慰的笑了笑——佛鲁特松终于肯听从他的劝告了,正想再说两句,他突然感到一阵倦意。
“……哟,大人,您的麦酒……性子……好烈……”
一句话没说完,菲利尔就一头趴倒在桌子上。佛鲁特松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杯子,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麦酒是最清淡的……这家伙真没量……”
说着,佛鲁特松自己也感到一阵头昏,眼前的杯子变成了两只,接着成了四只……八只……一阵天旋地转,他也慢慢的趴倒在桌子上。
帐篷里一片寂静,过了片刻,从旁边挂甲胄的架子后面突然钻出了一个矮小的人影,全身上下包裹在一身黑色劲装中,就连背上的短刀刀鞘也用黑布重重包裹,不露丝毫反光——整天这副日出武士打扮的,当然只有南十字军的吉姆了。
他走到桌子旁的两人身边,看了看,又忍不住从背上拔出短刀,放在两人脖子上比划了一阵,但终于还是收刀入鞘,口中喃喃自语:
“算你们运气,若不是莱恩斯要坚持什么骑士规则……根本不用现在出刀,刚才酒里就不是睡药而是毒药了……真是奇怪,这个小队长只抿了一小口就先躺下了……这个大个子喝了一大杯却反而后倒……”
吉姆轻轻摇晃着脑袋,想不通其中缘由,不过,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好动脑筋的人,既然想不通,就索性不想了。
“反正海因交给我的第一条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可以执行另一条了……”
吉姆低声咕哝着,轻手轻脚的溜出帐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营帐中的两人依旧趴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听到外面的更漏声,佛鲁特松首先抬起头来,睡眼稀松的四处张望。
“真是见鬼了,怎么喝麦酒也会喝醉……若是被宰相大人和同僚们知道,一定会嘲笑我的……”
回头看见犹自趴在桌上的菲利尔,佛鲁特松苦笑了一声——至少,这儿有一个比他更容易受到嘲笑的家伙——喝了一口麦酒就醉倒,在大陆历史上怕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他用力推醒了菲利尔,笑道:
“看来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了——否则咱俩非被嘲笑声砸死不可。”
菲利尔先还是满脸愧色的抱歉:
“失礼了,大人,下官一向不擅于饮酒……”
低头突然看见桌上半满的酒杯,这才叫道:
“呀!我好像只喝了一小口啊!”
佛鲁特松哈哈大笑:
“是啊,所以你说你不擅饮酒,我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菲利尔脸上神色却很紧张:
“不可能的——纵使我再不会饮酒,也决不会喝一口麦酒就醉倒——这中间一定有古怪!”
他拿起那杯残酒仔细观察,甚至用手指蘸了一点在滴在舌头上品尝。佛鲁特松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酒有问题?”
菲利尔皱着眉头:
“是麦酒没错,但酒味儿浓了许多……下官不太擅长饮酒,所以不太清楚……”
佛鲁特松也重新拿起酒壶,放在鼻子旁仔细闻了闻:
“没错儿,酒味确实浓烈了许多——我还以为这酒比较好呢。”
菲利尔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下官曾听人说过,民间有一种用草药泡在烈性酒中制成昏睡药的法子,可以使人很快昏睡,但症状却完全是喝醉了酒的样子……不过对于酒量大的人效果不太明显,但也不用担心被发现……因为旁人往往以为只是喝醉酒而已……”
佛鲁特松立即站起来走到武器架旁检查兵器,又跑到柜子旁检视公文有没有缺少,确定一切都毫无损失后才轻声说道:
“好像没丢什么东西……哪个家伙跟我们玩这种恶作剧!”
菲利尔摇摇头:
“不象是单纯的恶作剧……但如果是敌人下的手,他们应该用毒药才对……这种睡药在药性发作过以后就毫无危害了。”
“不大可能是敌人——他们决不可能混入奇亚森城的!一定是我部下的士兵在开我玩笑——他们知道我最怕醉酒误事,平时只喝最清淡的麦酒,所以故意拿我寻开心!”
佛鲁特松怒气冲冲的说道,显然对于这种作弄很不满意。菲利尔却紧皱着眉头:
“醉倒误事……糟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最后一句问题大声喊出,反把佛鲁特松吓了一跳:
“后半夜啦……怎么了?”
“城墙前面……道路口……”
菲利尔顾不得多说,急匆匆向外面跑去,佛鲁特松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果然是南十字军干的……想要趁我醉倒好溜过去……”
一旦明白过来,也顾不得考虑南十字军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在他的酒中下药,佛鲁特松立刻采取行动——他大喊着从营帐里冲出去,跟着菲利尔跑上了奇亚森的城墙。
果然,在黑黢黢的夜色中,隐约可见远处两条道路交汇口的沙地上,有着大量杂乱不堪的脚印和蹄印痕迹,帝**行动向来整齐划一,绝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足迹。而且,那些足迹都相当新,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
“一定是南十字军!当真跑到这边来了!”
佛鲁特松气愤愤的大叫道,他和菲利尔对望一眼。两人同时都想到了下一步应该采取的行动——他们两个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城墙,冲到军营里叫醒了所有的将兵。然后,照例留下一个中队守城,佛鲁特松率领其余七个中队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
“决不能放走南十字军一兵一卒!”
佛鲁特松大声下达命令,心中却是又惊又喜——吃惊的是南十字军果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前来奇亚森城,欢喜的自然是自己不用擅离防地就能有为兄长报仇的机会。他的部下中有不少都是当年驻防北地三城的旧部,甚至还有其兄长大佛鲁特松的部下,自然是人人都想着报仇,虽然麾下不完全是骑兵,但佛鲁特松和菲利尔都率先催动全部骑兵部队猛烈追赶——只要先头部队把敌人缠住,大部队一到就能尽歼敌军了。
天色渐渐的亮了,远处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视线当然也看得更远了——就在前方,通往北地三城的方向,隐约可见漫天飞扬的尘土,显然有一支部队在作急行军。
“跑的还真不慢!”
佛鲁特松冷笑着说道,下令部队加速追赶,此时追在前头的都是清一色骑兵,速度自然大大加快。渐渐的,他们与前方队伍的距离在慢慢缩短。
随着距离的缩短,对方的样子也渐渐清晰——果然是一些身披南十字军衣甲的骑兵,虽然相隔较远,但曾经与南十字军交战的佛鲁特松与菲利尔都能一眼认出南十字军那以天蓝色为主色调的盔甲来。对方也跑的非常快,而且,佛鲁特松这边很快发现——对方的队伍中居然没有步兵,甚至连军旗都很少。
“嘿嘿,真是一群丧家之犬——把步兵全都抛弃了吧……甚至连军旗都扔的差不多了。”
佛鲁特松脸上的冷笑愈发严峻——看到死对头南十字军变成这副模样,他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畅快。
然而,一直跟在他身边协助追击的菲利尔却是越来越紧张,他不停的观察地上痕迹,逾是往前追,他的紧张之色逾是明显。
终于,菲利尔忍不住开口:
“不对劲啊,大人!”
“怎么?”
佛鲁特松一心想着马上就能追到敌人报仇雪恨,所以有些不耐烦。菲利尔催动坐骑紧走几步,追上他说道:
“下官觉得情况不对——南十字军的阵形如此散乱,逃跑也这么慌乱,士兵应该丢些东西下来才对……可是您看他们一路跑来,居然什么都没落下……”
“连步兵都抛下了,当然不会再有什么杂物可以抛弃的了。”
佛鲁特松心不在焉的说道,菲利尔连连摇头:
“不对……当年斯泰恩保克大人自北陆原败退时连铁甲都抛弃了……被追的紧急时脱下盔甲以减轻战马重量,这是基本的常识,可现在对方的衣甲依然很整齐——南十字军中不会连一名脱下盔甲逃命的士兵都没有吧?”
佛鲁特松这才醒悟过来——他毕竟也是圣城卡达印修士馆中出身,马上领悟了菲利尔的意思。
“确实有些古怪——现在已经进入弓箭射程,待我射他一箭看看。”
说完,佛鲁特松就弯弓搭箭,向前方一名骑兵瞄准。在跑动的马背上射箭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就士兵而言,只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弓骑兵才能做到。但对于象佛鲁特松这样中队长级别的将官而言,这也并不是什么很难掌握的技能——佛鲁特松略加瞄准,便射出了手中羽箭。
佛鲁特松并不象法尔桑侯爵麦兰那样是精于弓箭技能的名射手,虽然羽箭射出勉强保持了准头,但力道和速度都并不强劲,若对方身手敏捷一些也许还能躲过。而那名被他瞄准的索菲亚骑士居然不闪不避,任由那羽箭“噗”的一声刺进他后心,而那骑士居然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化,仍旧保持纵马奔跑的姿态,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流!
佛鲁特松和菲利尔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显出骇然之色。菲利尔低声说道:
“这次射马!”
佛鲁特松点点头,此时他们距离对手的路程又减少了一些,佛鲁特松一声令下,不仅仅是他本人,连同旁边几名颇通箭法的小队长都拿起弓箭。一阵稀疏的箭雨朝着对方的战马飞过去,只听一阵凄厉的嘶叫声,好几名索菲亚骑士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上,然而直到此时,他们还是一动不动。
佛鲁特松等人很快追到了这些倒地战马的身边,看着那些同样躺在地上不起来的“索菲亚骑士”,帝**将兵的脸色全都苍白,充满了愤怒,无奈,甚至有几分哭笑不得的神色——战马之所以拼命奔逃,只是因为马臀部都被深深的扎进了木刺。而骑在那些战马身上的,全都是用稻草扎成,披着南十字军士兵盔甲的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