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国此前几乎没去过电子管厂。
门卫对他自然是眼生的。
再加上他提着一包点心，都只当他是来找人的。
但这小伙子上道啊，一来就递烟。
俩人当下就乐了，将烟别耳朵后，就唠开了。
“热闹？最近热闹可多喽，就两天前我们副厂长也检讨了。”
“检讨还算好的了，昨天你没来当班不知道，被抓去游街喽。”
“真假的？我说副厂长今儿上班怎么脸那么黑呢。”
“可不？到底是大领导，被一群小孩儿这么玩，谁能高兴地起来啊？”
“嘘嘘嘘，你不要命啦？那是小兵，小兵！”
“哦对对对。”
苏卫国：“……”
他提醒：“车间呢？车间有没有啥好玩的啊？”
“车间？”门卫微愣了下，很快就嘿嘿笑了起来。
“车间好玩的可多了！”
苏卫国在他们露出这表情时，心里就有不妙的感觉。
果然，接下来门卫聊的都是车间女工和主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尤其是发生在厕所里的。
“哪个主任啊？”苏卫国问。
“还能哪个啊？不就是三车间的喽。”
苏卫国的脸阴沉了下来。
就听门卫满脸嫌弃着：“那老罗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娶的媳妇给他生第三个娃的时候难产去了，还能得老丈人扶持，自个儿就是个乡下来的，成分又好……”
苏卫国缓缓点头。
明白了！
这年头说白了只要家庭成分好，这种大厂里头没头没尾当做八卦聊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尤其在门卫的嘴里，这老罗只要见着家里成分不好的女工，都爱揩油。
她们家里成分不好，说出去的话别人不仅不会信，还可能落井下石倒打一耙，环境如此，也就让这老罗越发嚣张。
聊了一阵子，门卫这才问：“小伙子，你来这儿等谁啊？我们去给你找一下？”
苏卫国这才笑笑：“哦，我妈妈生病了，我来替她请假的。”
“请假啊？那得去办公楼那头，知道怎么走不？”
苏卫国顺着门卫指的方向看去，很快点了点头。
顺利请好假，出来时两个门卫又在聊老罗的那些风流史了。
苏卫国没再停留，脸色阴沉着往家里走。
电子管厂到家里走路约莫得半个多小时，走着走着苏卫国眉头拧得更紧了。
原来每天妈妈去上班还得走这么长的路啊？
他记得以前爸爸提过要给妈妈买自行车的，妈妈老推辞。
倒是他们一旦想要啥好吃的，妈妈总是能尽力满足。
想到这里，苏卫国眼圈微红。
等回了家，家里里里外外已经被收拾地差不多了。
妈妈二姐还有小妹还在小声讨论去红星公社还得准备什么，苏卫国清晰地看到桌上摆着一叠钱，那应该是家里仅剩的存款。
见他回来，周梅娟忙起身将锅里热着的窝窝头拿出来，又将炒好的萝卜放桌上：“卫国你还没吃饭吧？赶紧的！”
一转身，还捧出了一碗蛋羹来。
苏昭昭瞧着蛋羹就下意识吞咽了口水。
苏卫国笑了笑，起身去多拿了调羹过来，给她们都分了：“我不爱喝蛋羹，妈，你们分了，别回头冷了难吃。”
说着一边啃窝窝头一边将二姐面前的小本子拿过来。
“棉花、棉鞋……”
“妈，二姐，这个棉鞋估计是不行，北方经常下雪，棉鞋不够暖和，得换成皮的。”
周梅娟啊了一声：“那不是要更贵？”
“嗯，肯定的。”苏卫国点点头，“而且爸所在的富华农场还在山上，估计得额外准备两套大衣，皮大衣。”
苏莹莹的脸也垮了下来：“我们家就这点钱，哪儿够啊？”
苏卫国笑了笑：“所以啊，我这阵子都得去黑市，多换点钱出来，然后妈，二姐，你们得负责去买这些东西，我的精力估计没那么多。”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周梅娟满脸愧疚：“要不卫国，妈去吧，你跟妈说说黑市在哪儿，我也能去卖的。”
“妈，黑市里人心复杂，你这样老好人的性子还是别去了，万一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别人稍微威胁你一句，你估计连东西被抢都不敢吭声。”
苏莹莹苏昭昭两姐妹对母亲的温吞性子十分了解，闻言连连点头。
苏昭昭兴奋地举起手：“哥，我不会啊，我很会闹的。”
“你啊？”
苏昭昭连连点头。
“你要进了黑市，容易叫人捂了嘴一麻袋装走，听说山沟沟的地方最缺的就是媳妇，老好卖了！”
苏昭昭瞪眼：“他们还拐卖人口啊？”
“不然呢？”苏卫国老神在在地扯着谎，顺口问了一句，“妈，我记得你之前是在三车间工作吧？现在还是在三车间吗？”
周梅娟下意识地点头：“啊？怎么了吗？”
“我今天过去听门卫大叔说三车间的主任经常欺负女工，妈没被欺负吧？”
周梅娟干笑了两声：“怎么可能呢。”
苏卫国心里有底了，点了点头：“我就是问问，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工作咱就别卖给女的了，卖给男的好一点。”
“对对对，卖给男的。”周梅娟立马建议。
接下来苏卫国又跟他们聊了下得准备什么，大家一一记录下来。
“我这几天研究了下，我拿草莓的那地儿可以放东西，回头你们整理好了，行李打包好跟我说，我直接拿进去，东西一点点存，后头咱们出发也轻松些。”
这话让三人都来劲儿了。
苏莹莹很是惊喜：“刚才我还跟妈说呢，咱们家里这么多东西，到时候肯定拿不动，得扔挺多的，你这么说我们就不用扔了。”
周梅娟也笑了起来。
说干就干，这大半天下来她们还真收拾了挺多东西的，这半个月估计都用不到，苏卫国全给收进去了。
准备去里屋休息时，苏昭昭眼巴巴地跟了进去。
“你又要干嘛？”
苏昭昭嘿嘿笑：“哥，我存了些书，要不先帮我拿进去放呗。”
“还有啊，要是能多换点钱，能不能黑市里买辆自行车啊？我也想骑！”
“还有还有，我也想要皮衣，毛白白的，可好看了！”
苏卫国一脸无奈：“买买买！”
苏昭昭欢呼了一声。
“你那书不是放家里的吧？存哪儿？我们先去拿了，回来我再休息。”
“哥，你对我真好。”
苏卫国斜了她一眼：“有事哥，没事苏卫国，呵呵~”
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
真好！
小妹还是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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