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儿娘什么时候认识得师父?”霜只知道九阳真人是父君的故人,却不知也是娇儿娘的故人。
听闻师父是近百年才入世的,娇儿娘被封千年,貌似时间对不上啊。
“嗨——当年你还小,我们也就有过一面之缘,纠结这个干嘛。”
“哦~”,
“你还怀疑娇儿娘不成?”
“可是娇儿娘解释什么。”月怜霜狭促趣味打量,黛色弯眉笑意更浓,流转四方风景,柔眸绽出百花为之黯淡流光。
丹娇也恍了神,……小丫头片子,出落愈发水灵了…
丹娇一向做事秉着老娘最大,女儿最大的作风,至于在小义女面前么,自己最大就是了,只是现在心下尴尬,走为上策。当下偷偷掩了形,变成箫状,停在桌案。
月怜霜玩笑之余正想着其它的正事,尚未注意。
想着丹娇是魂体,无法现身,不知是否需找个肉身,巩固魂体,精进修行。
回神之际,发现指尖触碰的画纸,美人已不在,桌案上魔冰紫箫倒是荧光闪亮。
“娇儿娘,娇儿娘?”没人回应,看来是娇儿娘羞恼了。
不久箫身光亮散去,想来是真的入了境。
魔箫中的丹娇扶额长叹,敢情她又玩起了耍赖的把戏,真真是万年的年岁,年纪大了,脑袋也不那么灵光了。
得好好想想……她莫不是十八万七千六百多岁了?零头是记不住喽,真是老了。
从袖子抽出一本蓝皮小册子,翻开一条一条数着上面大小不一的线条。
本来她年轻时候(虽说她一直年轻),都是拿着天河两岸的灯芯草做结,计算年岁,十岁打一结。
可是那草皮生长的着实慢,就在她八万岁时,那一块的草皮几乎被她薅秃了,还没能长出新的嫩草。
她掘地多尺,草根都挖过了一人高,仍是没见新苗,才死了心。
难道是她太过追求专一,只用那集中连片的单种灯芯草,过度频繁,导致那儿的花草不生?
难道是她疏忽了,忘了祭拜天地自然父神母神,惹了他们的不愿?
难道是她不经意间得罪了草木之神,导致草木之神不再管理这片的芳草?
无聊至极,她托着腮,反复思量。
她天河管辖的天河水族和两岸十里的花草,哪有那么娇嫩。第一条,否定。
父神母神为万物共有,若是跟她这个小小天河置气,未免好笑。第二条,也不要。
草木之神?草木之神是个腼腆害羞的少年郎,见了她还未说话就已红了半边脸颊,不成立,不成立。
后来又绞尽脑汁,总算得出个结论,可能啊,那块地皮有了病。
思及到此,立马行动。
瓶瓶罐罐的药粉洒了一指深,等了几天,想必吸收了彻底,美滋滋去看成果,却看到不仅那一块,旁边的花草也都凋了。
平日里绿草如茵的地界,变成了秃毛!
好不容易分割开的花草地界,顿时枯萎了五里!少了一半。
当下炸了,黑着脸跑去芳菲圃,揪着正培植新草种的草木之神,要一个说法。
想不到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小子,竟然一肚子坏水,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记得她怒火中烧,小手一提,那少年郎便被拎起来,双脚离地。
面对心仪已久的女子,头顶漂浮火气的丹娇,少年讶异,更是想刨个坑就地遁走,出糗大了,连同耳根都跟那天边出岫彤云一般颜色。
为此她才知道,的确是草木之神捣乱,但是后知后觉,才懂得些个情缘爱恋。
但同时以此结尾,她的第一段姻缘,卒。
以后的草木之神一见到她,跑得飞快,像只吓破胆的兔子。
后来此事作罢,要是那时候早些开窍,有个灵光的脑袋,她也不至于一大把年岁,仍是一人。
后来嫌了十年麻烦,也有了前车之鉴,便改成了鲛丝,百年一结。
百年也很快啊,索性弃了鲛丝,记在本上,想起来便画上一笔,千年再画一大笔,万年再画上更大一笔。
现在数数这些线条,明明是十八万八千六百多岁,那记错的一千年,应该是平时里看惯了晨曦黄昏,记忆中模糊了。日积月累,不知不觉就少了。
有些愁啊,又多老了一千岁。
不过要见得丹娇的脑袋不灵光不仅如此,都知年岁逐年增长,但是纪年方法诸多,她为什么只选择最笨的一个,费时费力,何不大笔一挥,也不必频繁隔年月,直接写几年几月就好了。
其实,虽然她也知道一些事儿是不对的,可是她压根不想去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太寂寞、无聊。
这性格上的一点,霜倒是随了她。
倘若丹娇对自己生活琐事上些心,正如她所想的,又怎么会孤单一人。奈何当局者迷,当局者又愿意沉迷,旁人也无奈何。
月怜霜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做了缩头乌龟变幻成魔箫的丹娇,小心地提起箫来。
不知箫中娇儿娘的小心思,也不知道她的哀愁。就算知道,在霜的记忆中,丹娇始终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容颜依旧。
将箫塞进在桃粉的碎花被里下,重新坐回妆台,摆弄着半成品的荷包,继续钻研琢磨。——————————————————
浩天宫
焰灵床上,火气铺面。烘烤得一旁负手乱转男子更加心烦。
“风兄来没?”男子焦躁冲向门外急匆匆走进的暗卫大吼。
暗卫低头瘪瘪嘴,他还没说什么呢,宫主竟然这么凶,明显有了媳妇不要兄弟了。
“有话鹦传,摄政王正赶到飞来山。”
“再催!”
“话鹦还传,说——说——”
“说什么!”男子气急败坏。
“说——”额,暗暗流汗,“属下去拿话鹦。”跑的一溜烟。
“下作!”男子大骂。
转到床边,摸着床上陌竹的脉搏,焦躁更甚。
这暴戾的脾气,跟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许靖差别很大。
这病早有半年未发作了,要不是那狗屁丹青放血,引起殷暮雪体内旧毒,不至于如此危机。
可恶!
门外待守暗夜暗拍心口,好在宫主把他们都赶出来了,这种情况,真是想有多远溜多远。
“话鹦来了,”刚刚出去的暗卫拎着一只七彩小鸟的翅膀,脚底跑出重影。
许靖盯着暗卫,暗卫再嗖嗖跑出去,在门外探出一个头,随着一个瓷瓶打过来,赶紧暴走。
“说话!”
许靖现在已经容忍不了任何喘气的东西,除了焰灵床上那个。
他也想不到,竟然对一只鸟大发雷霆。
彩鸟,也就是话鹦,扑棱翅膀,被惊飞。
“放开,放开”小小鸟腿乱蹬,被许靖抓住翅膀尖。
“放开可以,你说。”知道这只小鸟是风鸿清的宝贝,很有灵性。
小鸟无奈,露出腹部毛绒绒的羽毛,像模像样清着嗓子,有些低喘,“我是马着来的,不是腿着来的,切莫催了。哈哈哈哈!”
连那恬静治愈的笑声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这只破鸟倒是真不错,改天也弄来一只,今日就不割人所爱了。
“宫主不好了。”上次暴走的暗卫像屁股着火一样,冲了进来,刹步不住撞上了躲闪不及的许靖。
许靖捂着鼻子,松开了扑棱翅膀的鸟儿,一脚踹开撞得同样七荤八素的暗卫。
“宫主,摄政王在飞来山的风蒂林遭了埋伏。”
“混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靖反复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你,亲自去枉茗山找四弟。”
“可是宫主你自从那事后不是交代……”
“快去!”
暗卫哭丧着脸,感觉腿已经跑断了,可是情况危急,又有什么办法。
这许靖可是他的亲表哥,竟然这样对他。唉,命苦。没犹豫,再次像流星一样窜出去。
“门外那两个,告知行下门徒,与老子去风蒂林援救!”
门外暗卫本来还同情刚刚那个暗卫,现在全身一激灵,下意识飞了出去。那速度,堪比猎豹。
许靖回头望向殷暮雪,莫名心安。那人来了,就没事了吧?一定会。
——————————————————
枉茗山
“青梅煮酒,雅致难得啊。”女子撩着云袖,端起闻了闻。
“也比不上你清闲,你来这里多日,蹭吃蹭喝,过得好生自在。”男子一身宽大紫色衣袍,白净手指点执起一颗杏子。
“你都住的,我凭什么住不得,这枉茗山又不是为你开的。”女子不服气地顶嘴。
“你有理,你住,今儿夜凉,你若不睡,明儿要是害起伤寒,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张口咬了青杏,眯起眼睛。
“噗嗤。”女子拿起茶灌了一满盏。
“笑什么?”少见多怪,男子扯扯嘴角,找不到合适表情。
“俗话说,南橘北枳,这枉茗山恰恰处在南北之间,虽出了好茶,可是这果子,不如合适的地方甘甜。”女子看似不经意,偷偷留神男子神态,她一番话意有所指,只是不知,他心意如何?
“要是愿意,谁也管不来的。纵使来不得南橘的软绵,也另有滋味。”
“火银尘水,你不识抬举!”女子圆目怒瞪。
“公主过奖。”丝毫不影响他轻飘飘的举止。
“我一未婚配女子,在你房中逗留多时,不管怎样,你也脱不了关系,照样兜着走!”拍桌,桌上溅起热茶,水汽氤氲。
“……”
“本宫就还告诉你了,你这一生,非本公主不娶!”
“呵呵。”男子看似轻嘲,淡定拿着软巾擦拭水痕,
“公主看高尘水了,我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质子,公主就算有心,我也承不住您的一片情,若是言语失当,怕成了本国的罪人,亡国的‘祸水’,遭人唾骂。”
“我不在乎!”公主几乎脱口而出。
“公主是故意给我难堪么?”火银尘水低头接着罢弄茶盏,不去看对面女子。
“众所周知,我只喜欢男人。哈哈”虽笑,可看不出笑,更像悲叹,眉目里微皱,仍回味杏子的酸涩。
“竟然愿意找一个坏你声誉的借口!也不要我。”指甲戳进了皮肉,扎得女子泛起泪花。
“公主千金之体,我要不起,不敢要。”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眼泪滚滚,滚烫入心。
“事关我国国势威严。”语气随和,猛然掷了茶盏,碎了一地,水珠迸裂。
“与你何干!”女子颤抖下,慌张稳定情绪,仍倔强回嘴。
她又惹到他了,又触碰到他的底线。
“公主请回吧。”
“我不!”泪珠滑落,梨花带雨。
两人无言,就僵持着。
火银尘水实在是不想解释什么,也许,他从未在乎过。
“嘭!”接着门上露出一个人形大窟窿,晚风吹入,烛火摇曳,未辨明,一个黑影飞了进来。
“四爷!”黑影满头大汗,“副座出事儿了,您快随我一趟。”
此人来的好啊,正好脱身。
“是二哥让你来的?”
小暗卫虎头虎脑,两颗虎牙更添了稚气。这个小伙子是二哥身边毛楞的跟班。
“是……”
暗卫瞅瞅旁边站了背过身去的娇柔美人,心想着一定又是被四爷的美色吸引来的傻丫头,颇为不屑。
火银尘水整整衣襟上的褶皱,有些置气,“他都赶我走了,还要我回去干嘛。”
“四爷……”
没等暗卫想出言语来劝说,火银尘水自己下了台阶,斜挑半边眉。
“罢了,备轿。”实则心花怒放。当初初怎么不这样呢,他怎么着也得故意拿捏一番。
扫去刚刚不快,乌云散开,语调清朗。
“等下!”女子听说男子要走,转身拭掉眼泪,“本宫不许!”
小暗卫充耳不闻,旋出叠影绕开女子,抢人,扛起男子飞跃,踹开门,动作连贯,迅捷得像只小马驹。
想必平日里,练就了好身手。
“放肆!放肆!”气得女子大吼大叫,一挥手推翻了桌子,又猛踢,撞疼了脚,眼泪狂飙。
火银尘水!你等着,待本公主回宫,定会让你好看,让你明白花儿为什么那么红!也让你知道,谁是杨童童!
“来人!来人!”门外无人应,气呼呼提起繁复的衣裙,看庭院里的宫女、侍从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心下一惊,抬起袖子捂住张开的嘴。踉踉跄跄,斗着胆子探了探一个人的鼻息。
还有……气……心中慌恐不减犹增,小腿有点发软。
刚刚来的,是什么人!
这些侍卫是皇祖母派遣给她的防身的,虽然比不得大内高手,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
火银尘水……你当真只是个被人冷落的质子么?你的一切,到底有什么秘密?
“程弟,放四爷下来!”火银尘水觉得腹肚上下颠簸被硌得难受,胃中翻江倒海。
“四爷容忍下,现在用不得轿子。”小暗卫认真得紧,再慢点,副座真就嗝屁,不仅,只怕都凉透了。
表哥那吃人的面貌,还没等副座凉透,他们倒凉透了,提前铺路,送人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