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说帮着李礼打电话问问,可半晌后,李礼等来的结果却是电话打不痛人暂时联系不上。
不过社长笑道:“您回春城的时候直接去找他就可以啊,他张国平还不得乐屁了?”
放下电话后,李礼决定即刻返程,一刻也不耽搁。
他刚坐电梯来到楼下,只见妹妹正好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向他奔来,“哥哥啊,有事情求求你呀!”
“好,去给你买零食!”李礼笑道。
樱桃当时就不乐意了,委屈地道:“为什么你们总认为我只知道吃啊!”
“哟,什么情况?”
樱桃拉着哥哥就往前走,“哥哥,有个小哥哥摔倒了,咱们去帮帮他啊!”
“你小敏姐姐呢?”
“跟妈妈买菜去啦!”
刚往前走几步远,李礼就隐约地听到了小孩子嚎啕的哭泣声,在小区里拐了一个弯儿后,只见一个穿轮滑的六岁男孩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
“没事儿吧,小朋友?”
男孩坐在地上没理他,继续哭。李礼仔细看了看,身上也没有磕破的地方,应该无碍。
“那让小哥哥接着哭一会,咱们回家吃完饭回来再看?”李礼提议道。
男孩红着眼睛望了李礼一眼,接下来哭得更凶了。
樱桃蹲下来问道:“小哥哥不要哭了,怎么样你才能不哭呢?要不,我陪你玩轮滑吧!”
男孩嚎啕着:“我再也不玩啦!”
“那,我陪你写作业!”
“呜呜呜……”
“那我只能陪着你吃零食了,哎!哥哥,买零食去。”
李礼沉默片刻,“可小哥哥也没同意啊?那就是不管用!”
樱桃言之凿凿,“一定管用的,你快去啊哥哥,一会儿他就不哭了!”
李礼:“???”
这是……什么逻辑?什么叫一会儿他就不哭了?吃货的逻辑?
李礼都要怀疑人生了,要不是小男孩哭得太痛苦,李礼真觉得这两个小屁孩在跟自己演戏。
买回来两袋虾条、山楂片,樱桃一把抱在怀里,拆开后就独自咔嚓咔嚓地吃,也不管人家孩子哭不哭了。
因为那孩子不哭了,就眼巴巴地瞅着她,咽了口唾沫后问道:“这不是给我买的嘛?”
樱桃嘴里都塞满了,含糊不清地道:“可你已经不哭了啊?为什么还要给你吃?”
小男孩:“……”
李礼正在打电话,闻言扭头便教育道:“樱桃,要学会分享!”
“哦!”
樱桃哦了一声,低身开始捡落在地上的食物碎渣,还指挥小男孩,“来,咱们一起捡,老师说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咱们分享劳动。”
小男孩:“???”
“……”李礼:“分享劳动成果,怎么到你这里变成分享劳动了?成果呢,让你吃了啊?”
樱桃不羞不臊地道:“啊!”
李礼拿起长椅上的虾条包装袋,顿时惊住了,一整袋虾条吃光了,他指了指另一袋虾条,道:“樱桃,把这一袋撕开,给小哥哥吃。”
樱桃这次倒是挺大方,撕开后递给了小男孩,然后就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小男孩嘎吱嘎吱咀嚼着的口齿,突然抛出了一句话:“你也这么馋啊?”
李礼噗嗤笑了,小丫头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时,老妈和黄小敏提着蔬菜走了过来,她们身边跟着一个30岁的少妇。
少妇连忙问好:“李老师好,我和你爸妈家是对门。”
“姐姐好,你家孩子刚刚摔了一跤,不过啥事儿没有。一包薯条治好了。”
少妇笑道:“这熊孩子!”
“小敏,把菜给我妈,咱们现在回春城。”
李妈道:“什么事儿这么急?吃完饭再走也不迟!”
“到机场再吃吧!”
樱桃一把抱住了哥哥的大腿,“哥哥,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应该是你的零食怎么办吧?”李妈无情揭穿,道,“以后你一块都不许吃,不管哥哥回没回来!小孩子吃零食不好!”
少妇也教育自家孩子,“听没听到,教授都说了吃零食对小孩不好,给我拿过来!”
小男孩委委屈屈地将手里的虾条递给了妈妈,就让就见妈妈一边吃着虾条一边问:“那赵教授,小孩吃零食到底怎么不好了呢?”
小男孩舔了舔嘴唇,妈妈好过分啊!
少妇又往嘴里丢了两根虾条,对儿子道:“以后再也不许吃零食了知道么?也不许向我要了,给我把耳朵支起来,听听教授告诉你零食怎么不好!”
李妈沉吟片刻,道:“零食这东西能不吃就不吃!”
少妇:“听听阿姨说的,能不吃就不吃!那为什么呢?”
“因为费钱!”
“因……”少妇哑口无言。
李妈笑道:“我是做俄语研究和翻译的,哪知道这个啊,反正不吃就对了!”
樱桃悄悄地跟哥哥说:“哥哥,妈妈这算不算暴zheng啊?”
李礼突然对妹妹有些刮目相看,暴zheng这个词这么点儿小孩都知道啦?
再想想自己五六岁的时候知道啥?真是一代人比一代人早熟啊!
……
晚上8点多,李礼落地春城了。
春城市的艺术团体李礼很了解了,因为本来就没几家。春城市坦白地讲是个艺术凋零的地方,真正具备一定资格的专业话剧团也就零星的三两家,各大院校的学生话剧团那自然不算数的,小孩子闹着玩的而已。
森艺话剧团就是这三家正规话剧团中的一家,这家话剧团经常在会展中心或者某个剧院演出经典话剧,偶尔也排一下自己的作品,自己的作品就惨不忍睹了,根本卖不动票,听听话剧名字就知道了——《喜迎新世纪!》《敬业爱岗好青年》……
为了低调,李礼没开劳斯莱斯,开着宝马便来到了森艺话剧团的办公室,结果他走到工作室门口的时候,只见上面贴着两张纸。
第一张是告诉访客,因演出原因工作室无人。
第二张是一个租赁信息:这处工作室低价出租,面积240平,年租金8万。
黄小敏疑惑:“这是要搬家了么?”
“不是搬家,是干不下去了!”
李礼和黄小敏一起回头,只见打扫卫生的阿姨道:“他们卖不动票,维持不下去了,今天好像是最后一场吧?”
李礼心中冰凉,问道:“这可是专业社团啊。”
“专业的有什么用啊,上次有一张《雷雨》的免费票,我去看了,现场都没多少观众,都给我看睡着了。”
黄小敏道:“这话不对啊,还是有喜欢文艺的朋友支持的嘛!”
“这种人更多的是嘴上说说,有着男孩领着女孩去装高深,有的女孩抱本书走进去感觉自己多文艺,他们也就看一遍而已,哪有那么多真喜欢艺术的。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附什么?”
“附庸文雅!”
“对,附庸文雅!”
黄小敏道:“但真喜欢艺术的人凑在一起,也能把话剧的场面捧起来啊!”
阿姨放下拖布道:“你这就是想当然了!哪有那么多真喜欢文艺的啊,拿文艺范来装逼的人倒是一大堆!哪有喜欢文艺的又愿意花几百块钱看场话剧的啊?
如果喜欢文艺的人那么多,京剧能被淘汰?相声都没人听?老郭不说了么,前些年不火的时候台下就两三个观众。现在好像其他相声团也都卖不动票吧?
不行啊!”
“阿姨您还真明白!”
“天天在这打扫卫生,总听他们磨叽这点儿事!耳朵都听出茧子来啦。”
李礼问道:“那他们今晚在哪演出?”
“在春城大剧场!”
……
春城大剧院离这里倒是很近,也就1里地而已。
李礼来到售票窗口买了票,就迈步走进了剧场,他挑目望去,舞台上悬挂着一个条幅:森艺话剧社告别演出。
这条幅有些让人伤感,但舞台上演员们的情绪却依旧很投入,表演格外地认真。
“观众好少啊!”黄小敏悄声道。
观众的确是少,也就30多个人而已。
李礼看过票价了,人均100块钱,连告别演出才30多个观众,这收入真是没法维持话剧社。
二人落座,黄小敏悄声问:“这要是都坐满了,然后票价定到500块钱一张,那不就赚疯啦?”
“现在华国没有这样卖座的剧团。”
舞台上的剧目是这个时空经典的话剧《白梨花》,前世没有,这个话剧的故事背景是几十年前的特殊时期的故事。
在场的一些年轻观众有些理解不了当时的社会形态,故事内容和当下的时代格格不入,又太深刻太沉重,导致一些青年观众不停地看手机。
其中竟然还有更过分的一对情侣在缠绵!
李礼都要哭了,大哥大姐,这又不是电影院……咱尊重一下台上的演员好么?
《白梨花》很快演完了,所有演职人员上台谢幕。
这时一个年约二十六七的穿着红色女士西装的姑娘站在正中间,她红着眼圈地道:“今天是我们森艺最后一场演出了,我们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留在了台上,奉献给了在场的观众。
……
森艺成立10年来,风雨飘摇,历经磨难,我们携手创过辉煌,也一次次摔落在了谷底,我们顽强奋斗,不言放弃,可这一次,我们真的撑不住了。”
说到这儿,台上有些演职人员已经在悄悄擦泪了。
台下,所有的观众都静静地望着舞台,没有一丝声响,连之前缠绵不已的那对情侣此时都正襟危坐。
这红衣姑娘哽咽着:“离别,不说再见!我们希望有一天,还会有再次聚首登台表演的机会,我始终相信话剧不死,我,好,谢谢大家,全体演职人员,向观众鞠躬!!”
台上众人一齐向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的掌声瞬间就蔓延开了。
舞台上的演出是真诚的,观众们回报的掌声同样真诚,虽然他们未必觉得话剧多么好看。
台上的演员低着头依次走向了后台,现场的观众也纷纷起身。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观众一声叹息:“又黄一个!”
“又黄一个?”黄小敏问道,“叔叔,现在话剧这么不景气么?”
“哎,民间社团没有政府扶持,都撑不了多久,他们这家就挺不错了,做了10年了。不像吉森话剧团这种官方剧团,人家一年不演出也饿不着。但民间社团不行啊!”
黄小敏问道:“这么残酷么?”
“我是戏剧迷,我就弄不懂了,这么好的话剧,怎么现在的人就不愿意看呢?多厚重多深刻的悲剧啊!”
一个青年观众搭了一句话:“996都要把我们累成狗了,我们就够厚重够悲剧的了,我们就想累的时候休闲轻松一下,再说了,社会背景我都看不懂,什么是布票啊?”
……
李礼耸了耸肩,对黄小敏道:“话剧不改革,不贴合当下时代的话,毫无前景。”
黄小敏非常不理解:“可为什么他们不改革呢?话剧不是本身就要反应当下生活的么?”
“首先话剧观众少,新剧目吸引不了观众,只能靠经典剧目,继而新剧目的创作动力锐减,品质无法保证,老剧目越来越脱轨,导致观众越来越少……这就是个恶性循环,市场环境越来越差。”
“那有什么解决之道呢?”
李礼叹了口气:“只能爆红两三个剧社,以点带面试试了。难呐!”
本来前世的话剧市场就很萎靡了,这一世没想到更加残酷!
李礼和黄小敏的身影,混入了散场的人群中。
……
后台。
演员们卸了妆,大家恋恋不舍地话别,明天可以直接不上班了,各自都要开启一个新的前程。
有的要出国了,有的要南下做生意,还有笑谈要立志嫁入豪门的。
大家的笑容很不自在,却偏偏要用这份笑容抹杀掉离别的愁绪。
副社长张果果颓唐地靠在门口,鲜红色的女士西装显得有些黯淡无光。刚刚收到了哥哥的短信,说父亲转危为安,这让她松了口气,就是不清楚当父亲知道了自己把话剧社给解散了的消息,会不会反手就给哥哥一巴掌!
反正小时候自己犯错,总是哥哥挨打。
张果果平复了一下心绪,勉强勾勒着面颊上的笑意,她推门走进了室内,拍了拍手,“大家聚一下哈!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谢谢大家荣辱与共,在此离别之际,我给大家发一点儿红包,祝大家前程顺利!”
说罢,她打开包包拿出了一沓红包,就要给大家分发。
“果果,这我们可不能要,老社长现在身体不适也需要用钱,你留着吧。”
“对啊,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给红包就见外啦!”
“心意领啦,红包断然不能收的。”
……
就在这时,导演急匆匆地走进来道:“李礼好像来看咱们话剧了。”
众人一惊:
“谁?”
“你说谁?”
“李礼?咱们这小庙还能吸引到他?”
……
导演:“你们没留意到今晚有个观众全程戴着口罩墨镜么?我当时就觉得像李礼!刚刚我去售票处查了一下,果然!!”
众人一阵惊呼后,一个男演员道:“可那又怎样?”
“不怎样啊!我就是觉得惊奇罢了!李礼耶!”导演笑道,“差点儿我就和李礼成为同事了,可是我要入职的时候,他辞职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
“你这个比喻啊!”张果果笑了笑,“来,这个红包大家必须领,有东西在工作室的,明天早晨去领啊,祝大家前程顺利。”
李礼来看话剧了,大家对此并没有多想,张果果也没觉得如何。
次日早起,张果果打开微信群看了一眼,已经有人赶往机场准备去外地闯荡了。
她收起伤感,吃了早餐就赶往了工作室。刚一走出电梯,她就见两男两女正站在工作室门口向里面张望呢。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戴着口罩墨镜,和昨晚的穿着打扮一致。
张果果惊讶地问道:“李老师,您是要租房子么?”
李礼回头笑问:“我可以租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