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帮助你了，实在是抱歉！」井神一直在强撑，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这话之后，眼睛微眯，整个身体都开始散发一抹淡蓝色的光芒，看来是要消散了。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凌绝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绝望，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他们眼睁睁地望着井神化为漫天的星点飞向破败的村庄，而后消失在空气之中，仿若从未存在过。
「小妹，你怎么样了？」牧不晚看向尤小妹，担忧地问道。
尤小妹摇了摇头，她也看向了井神离去的方向，眼眸中带着几分迷茫。
凌绝也注视着那边，他的嘴唇微微张合，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难道，一切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们明明应该已经通关了的，为什么最终成了一个必死的结局？」牧不晚的心头充斥着浓浓的苦涩之味，他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算了，牧哥，一切都是命。你让我一个静一静吧...」凌绝突然道。
牧不晚一怔，他想起凌绝的性格，如今看来是已经彻底绝望了，他只能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抹孤寂的背影，凌绝突然笑了起来，那抹笑声显得凄凉、苍白。他伸手抚摸着自己左胸口的位置，眼神迷离而又涣散。
尤小妹没有着急回到村落之中，而是追随着牧不晚一路前行。
待远离凌绝一段距离之后，她忽而拽住了牧不晚的衣袖，示意他停下来。
「怎么了？」牧不晚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尤小妹。他现下心中烦闷，面对NPC的打扰显得有些不耐烦。
尤小妹的眼眶红肿，眼中闪烁着泪光，看样子是刚刚哭过了。原本应该无法出声的她，在牧不晚的注视之下张开了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三哥哥...」
牧不晚的眉眼中显出了一丝惊讶，可他却没有细究，而是轻叹了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尤小妹的脸上露出一抹绝望的神色：「如果说，我有一种方法可以救他，三哥哥会去尝试吗？」
「有办法？」牧不晚一怔，他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凌绝的模样。那张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痛苦与绝望，虽然凌绝从未开过口，但是牧不晚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不想死，不愿做一条没有灵魂的鱼。
「你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希望能够尽快去尝试。」牧不晚态度恳切。
「这个村落从一开始就只能有一人走出去，若不是你便是他。所以，你想让他走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一命抵一命。三哥哥，我不想你去做这种傻事，可我也明白，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了真相，这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尤小妹咬了咬牙，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秘密说出来，「现在，选择权在你的身上，你去决定一切。」
「一命抵一命？」听到这番话，牧不晚的眼睛陡然瞪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袭遍全身。
「不错，井神没有欺骗你们，鱼怪之魂已经在他的体内生长，这是不可逆的，除非将其转移。」
牧不晚不禁苦笑道：「你告诉我，是因为知道我会义无反顾？」
「并非如此...」尤小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将手中的圆镜递到他的面前，「三哥哥手中曾经也有一枚圆镜，我想问问，你在其中见到了什么？」
「一只黑猫。」牧不晚陷入回忆之中，双眸显得有些恍惚。
点了点头，尤小妹继续说道：「你来此地是为了寻找自己失去的记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自己身份的认知是有偏差的？」
听到这句话，牧不晚的脸色微变，似乎有所触动。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都必须得告诉你，你的出现源于你眼下这个身份的牺牲，而他的出现，则是源于他的牺牲。你们因为共同的目的而相遇，可不同的是，你是这一切发生的主导，他作为客位，一旦走不出去就是真正的烟消云散。」
「你的意思是，其实我并不是牧不晚，而是他养的那只黑猫？可我明明真切地知道一些事情，脑中还留有一些记忆，这一切怎么会...」牧不晚疑惑地望着尤小妹，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事实。
「其实很简单，我想你自己的心中也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尤小妹缓缓说道，「万物有灵，玄猫尤甚。牧不晚为了凌绝，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游戏给了他最后回到现世瞑目的机会，濒死之际，他见到了自己的黑猫，也就是你。你继承了他一部分的记忆，选择为了他再一次进入游戏，只为改写最终的结局。」
「可我忘了，我同他一样，到最后是狠不下心来做冷血之人的人。即便再来无数次，面对最好的朋友，我依旧会选择一命换一命。」自嘲地笑了笑，牧不晚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我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呢...」
尤小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和怜悯。
「我想，这村中其实早就没了所谓的尤小妹了吧，连一开始的鹿呦呦应该都是假的。最终在这里诉说这一切的，其实是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兔子小姐，不是吗？」牧不晚抬起头，眼中皆是笃定。
「牧哥...」
还未等眼前的女孩回复，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叫，牧不晚猛地回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随后又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阿绝，你怎么来了？」
「我已经想通了，索性要利用好最后的时光，不是吗？」凌绝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牧哥，我们一起去村子里走走吧。」
牧不晚沉默，他没有拒绝，但是眼神却悄然转移到了尤小妹的身上。
尤小妹颔首，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凌绝转身的那一刻，一抹难以察觉的浅蓝色光点进入到了他的颈后，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你想好了？」尤小妹的身份已经被戳穿，索性不再装模作样，「砰」地一声露出了兔首人身的原型。
牧不晚点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动手吧，早些送他出去。都说猫有九条命，即便是这条命折在这里了，我觉得我依然有机会获得新生。」
「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那我也不多言。」尤小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旋即伸出双臂，掌心之中立即出现一抹强劲的蓝光。在这抹蓝光的引导之下，潜藏在凌绝体内的那一只狰狞鱼怪被撕扯着拖了出来，又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牧不晚的身体之中。
霎时间，钻心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几乎让他痛得窒息。但是他没有呼喊半声，因为此刻的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身体，也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被鱼怪侵占，而意识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境，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没有半点遗憾。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太阳开始落山，天空也逐渐黑暗下来，一轮弯月挂在夜空，月亮旁的两颗星辰却在发出微弱的光芒，像极了那只猫的双眼。
「恭喜玩家晚安通关面具游戏，即将被传送出副本。」冷漠的机械音播报着，在空旷的大地上无人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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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不晚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家中，只是此时的他已经不在那副熟悉的躯壳之中了。望着自己被黑色皮毛覆盖的修长肢，他不免开始愣神，却硬生生被门外的哽咽声吸引了目光。
动作轻巧地跃到声音的来源处，他发现
客厅中的凌绝正抱着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牧不晚哭着，眼前的一幕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很久之前也见到过。
即便是再来一次，他的心中仍然升起了浓烈的悲伤。
「阿绝！」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可口中吐露的却是一声短促的猫叫。
凌绝抬起头，双眼被眼泪朦胧了个彻底，显得呆呆的。
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一如从前一般用脑袋蹭了蹭牧不晚的身躯，即便如今的他已经开始发凉，满身都是血腥的气息。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出现，牧不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男人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接连涌出的鲜血却让他一个字也没法从口中吐露，只能眼含不舍地望着他，眼中道不尽的遗憾。
「已经够了，能够道别就已经很好了。」他舔了舔爪子上沾染的鲜血，眼神渐渐黯淡，「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牧不晚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嘴唇颤抖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最终陷入了长眠之中。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不知怎的，他仿佛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再回望一眼安详闭目的那人，这只叫作晚安的玄猫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冷风裹挟着秋叶灌入屋中，夏天终于要过去了啊。
想到此，他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