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央素白宽松的衣袍撕拉一声裂开一角,缓缓飘落,有一朵红梅绽放,原本高大雄武的身躯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孱弱,踉跄一步,终究没有倒下。
转过身瞬间,项央眉心处如同被刀挖出一道浅浅的缝隙,透着暗红色,嘴角血腥满满,顺着嘴唇流下,如神锋一般的双目黯淡不已,刀神大受创伤,真气耗损五成,这就是他如今的身体情况。
看着魔刀纵然死去,依旧维持着武者的尊严,扬首向天,不由得轻声叹息,虽然立场不同,生死交战,但魔刀仍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对手。
这也是项央自从证道以来,所遇到的真正可堪论道决生死的高手,尤其是其赤子问心一刀,可说是人道巅峰,与天道相比,也绝不逊色半分。
唯可惜,魔刀终究是临阵突破,底蕴远不如项央,结果从一早已经注定,不然给他时间,这一战的结果还未可知。
啪啪,击掌声在战后的废墟中响起,一个身材高大不下于项央,穿着青衣的长发男子在硝烟余波中现身,朝着项央慢慢走近,双手背负,莹润如玉,意态潇洒,俊朗非凡。
只是不经意间散发的杀机显示出来者不善,且其散发的威势,也是当世绝顶。
“精彩,真是精彩,天刀与魔刀一战,果真是精彩绝伦,放眼当世,前五十年间,足可算作第一。
遗憾观战者只有我一人,未能传唱出去,让天下武者不能领略天刀风采。”
男人自评项央与魔刀一战,可在前五十年的无数强者决战中位列第一,有一种历经沧桑,渡尽劫波的岁月感,语气也是极为自信,显然见识过许许多多精彩的决战。
“是吗?我辈所求,不过是攀登巅峰,武碎虚空罢了,至于些许的虚名,不值一哂。
况且天下之人大多庸碌平凡,就算给他们看上一千遍,一万遍,也领略不到此战的精彩之处。
若是真给他们瞧见,那才是暴殄天物,对我也好,对魔刀也好,都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而且,此战你不是从头看到尾
小武圣雄霸定州数十年,曾与天下第一神剑钟大先生争锋,此战纵然精彩,得你一观,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项央定睛看着迎面而来的男人,缓缓舒气,右手真气一泻,木刀化作棕黄色的粉末,随着吹来的轻风飘散,飞扬漫天,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说道。
“说的不错,千金易得,知音难求,这偌大相州,人口数百万计,能称得上你和魔刀的知音的,怕也只有我周侗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天刀你天纵奇才,短短时间便能连破两关神藏,进军当世最绝顶的修为,在此战之前应该也发现我潜藏在一旁,为何还要冒死与魔刀拼斗呢?
以你的修为,足可以避过问心一刀,之后魔刀便任你宰割,且可留有余力应付我。
如今将自己陷入险境,不会后悔吗?”
周侗站定,身体与已经死去的魔刀相向并肩,余光撇过身死的魔刀,满是不解的问道。
他曾在自己独子身上种下阴阳令真气的种子,项央杀了他的独子,见识过阴阳令真气,捕捉到他的气息,并借此认出他,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只是他不懂,项央为何在战中如此不理智,冒着敌人在侧虎视眈眈的危险,硬要与绽放光华的魔刀相拼。
若说原本小武圣有六成的把握在此击杀项央,那么现在,他便有八成的把握,问心一刀之可怕,他只是旁观,也心有余悸,项央重伤之下还能使出几分实力?
“周侗啊周侗,枉你称号小武圣,难道不知刚刚那一刀对于魔刀,以及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那正是我与魔刀苦苦追求的,这样的境界,这样的交手,这一生都未必能有一次,与之相比,区区的危险与伤势又算的了什么?
况且,对于我来说,一个周侗,纵然身负重伤,也未必说得上危险。”
项央面色微沉,似乎对于周侗竟然发出这样的疑惑而感到无比的失望,同时最后一句,又蕴含着无比的自信,连带着原本黯淡的双目也多出灿然的神光。
少时,项央为求生存,有些不择手段,万事万物,以求安稳为主,很少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那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弱小时苟着也没什么不对。
你说你连一件装备都没有就找人家六神装满级的英雄对砍,你不死谁死?
但当成长到项央现在的程度,再一味的苟且算计,就显得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了,那不是一个证道的武者该做的的事情。
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与魔刀论道,势在必行,至于结果,无论如何项央都能承受,这是他练武这么多年已经锤炼出的不可动摇的意志决定的。
“好胆魄,你的傲骨刀心,并不逊色于魔刀,不过徒逞口舌之力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该做的,手底下见真章吧。”
周侗每吐出一个字,体内的经络便转过一道阴阳真气,一股无形的压力与气势也在渐渐攀升,霎时间,在其头顶上空处,形成一片雷云旋转闪耀而成的雷暴,声势震天。
他的双手依然背在身后,然而已经闪烁着黑白两色,左手纯黑,右手洁白,身后一幅竖着旋转的太极虚影浮现。
周侗一生所学大成便在这阴阳之道上,如今积蓄真气气势,一旦爆发,必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他不会有乘人之危的想法,因为他不是要与项央论武,而是寻仇,为此,不择手段求胜是很正常的。
在周侗旁边不远的魔刀也被这股强大的气劲所崩毁,整个人由下身到头颅,慢慢的化作飞灰消失在空气中。
项央脸色不变,虽然还显得苍白与虚弱,但战意不减。
信手一压,透明的掌印直击地下数米埋藏的岩石,直接炸裂出一柄三尺四寸长短的石刀,在地下爆发出千百道刀气,割裂大地如同残败的破布,顺势破土而出,然后落到项央的手中,欢吟跳动,恍若有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