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黄忠自动请缨,前去华容说降黄祖。
有人私谓周琦曰:“黄汉升初降,未可尽信,若彼前往华容以后不再返回,如之奈何?”
周琦却是摇头道:“汉升乃忠义大丈夫,岂会食言而肥?”
“若其果真未曾归心,纵然将之强留下来,又能如何?”
“吾意已决,尔等休要再劝,吾相信汉升,彼绝不会负我!”
当黄忠得知了这件事情以后,想起了当初刘表对自己的猜忌,不由虎目含泪。
他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朝着华容面见黄祖。
此时的黄祖,心中也无比纠结,每日都是战战兢兢,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当初周琦使用假道伐虢之策,拿下江夏把黄祖驱逐了以后,再加上周旌在江夏杀了不少黄氏子弟,双方已经结下了仇怨。
这也是为什么,当周琦率兵攻打荆州之际,黄祖是最坚定的主战派了。
可是现在,刘表、蔡瑁先后投降,华容已经成了一座孤城,黄祖感到非常迷茫,不知未来当何去何从。
就在黄祖焦躁不安之际,忽有左右来报,言中郎将黄忠来访。
二人同姓,虽不属于同郡黄氏,却终究有些香火情,就好似沛国周氏与庐江周氏那等关系。
对于黄忠这位威震荆州的猛将,黄祖亦是不敢怠慢,急忙亲自出门相迎:“汉升今日怎会来华容看我?”
黄忠笑道:“只因你我皆出自黄氏,不忍将军尸首分离也。”
黄祖闻言,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眼神逐渐变冷,问道:“黄将军此来,乃是为了给周琦充当说客?”
黄忠点头道:“将军所言不错,然除此之外,亦为救将军性命而来!”
黄祖心中恼怒,当即对着左右厉声喝道:“送客!”
言毕,黄祖就准备转身返回屋内。
“将军请离开吧!”
黄祖亲卫见状,急忙上前拦住黄忠,责令其立刻离开。
黄忠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厉芒,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亲卫打翻在地,而后夺来一把大刀,直接欺身来到了黄祖身前。
黄祖见状,不由惊怒交加,厉声喝道:“黄汉升,汝欲如何?”
门口的动静,很快就将附近的士兵全都吸引了过来,他们将黄忠、黄祖包围起来,虎视眈眈。
黄忠却丝毫不惧,双目死死盯着黄祖,沉声道:“汝知我武艺,以你我之间距离,我若动手,无人能护得住你。”
黄祖心中慌乱,表面却是强装镇定,厉声道:“我若死,你也休想走出华容!”
“铛!”
黄忠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而后直接扔掉了手中长刀。
黄祖见状,反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黄忠究竟想要干嘛。
“拿下!”
黄祖的心腹亲卫见黄忠没了武器,当即就指挥着众人,准备拿下黄忠。
“住手!”
黄祖却是将他们喝止住了,而后对着黄忠说道:“且随我进入府中。”
二人坐定,黄祖问道:“你明明可以持刀将我挟持,为何又要丢掉武器?”
黄祖可不认为,像黄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将,会担心杀了自己以后逃不出华容。
黄忠正色道:“某夺刀,是想告诉将军,有随时置你于死地的能力。”
“正如当今局势,荆州上下皆降,唯有华容成为一座孤城,只要车骑将军起兵来攻,无需士卒攻城,华容城内将士也会把将军绑缚,开城请降。”
“某弃刀,是顾念你我之间香火之情,不忍与将军动手,仅此而已。”
“正如车骑将军,明明有能力轻松攻克华容,把将军生擒,却顾念荆州百姓,不愿妄动刀兵,遣我过来劝说将军主动投降。”
黄祖听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颓然道:“我亦非不知天命之人,然此前与车骑将军交恶,若投降,恐怕未来日子不好过。”
黄忠闻言,却是大笑出声:“将军如此想,也未免太小瞧车骑将军肚量了。”
“某此前数次与扬州兵马大战,颇有斩获,车骑将军非但没有记恨于我,反而待我甚厚,哪怕刘景升都对我猜忌不肯重用,唯有车骑将知我心意。”
“且将军可曾听闻,此前张文远突袭庐江斩杀庐江郡都尉黄邵,黄邵乃车骑将军心腹,车骑将军却仍旧没有责罚张文远,反而委以重用。”
“敢问将军与车骑将军之仇怨,可比得上我屡次击败扬州兵马?可比得上张文远杀黄邵之仇?”
黄祖摇头,道:“不如也。”
黄忠继续说道:“车骑将军乃当世英雄,有吞吐天下之志,岂会因小怨而不顾大局?”
“临行之前,车骑将军还对我再三叮嘱,言黄祖颇有才能,且为忠义之士,定要劝说其主动投降。”
“黄祖若降,可表其为吴郡郡守。”
黄祖闻言,满脸不可置信,问道:“车骑将军果真如此说?”
黄忠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某亲耳听见,岂会有假?”
黄祖此人,绝非庸才,否则历史上也不会先后射杀孙坚、凌操、徐琨等人,让东吴历经三代,耗时十八载才艰难攻取江夏。
哪怕黄祖最后兵败身死,却虽败犹荣,你道为何?
原来,孙权为了夺取江夏为父报仇,几乎倾尽江东之力,就连周瑜都派出来了,这才斩杀黄祖。
在那种情况下,黄祖几乎不可能击败孙权、周瑜等人,保住江夏。
周琦也是看重了黄祖的才能,这才想要让他前往吴郡,担任吴郡太守之职。
此前周琦初据扬州,手下人才极度缺乏,而且又为了拉拢扬州各大世家,因此郡守大多启用扬州本地士人,这样做其实有许多隐患。
吴郡毗邻徐州,与徐州之间只是一江之隔,也是江东世家最密集的地方,最好派遣外地郡守。
此前让周尚担任吴郡郡守,也是迫不得已,如此有悖于三互法,扬州世家大族也有可能相互勾连,各自举荐本族子弟。
让黄祖前去担任吴郡郡守,就好像在鱼群里面放了一条鲶鱼,可以把水搅浑,也能制约吴郡世家的发展。
且吴郡毗邻徐州,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前线,让黄祖去守吴郡,也算是人尽其才。
至于黄祖会不会反叛,周琦倒也并不担心。
首先,黄祖族人全在襄阳,而且其在吴郡毫无根基,吴郡各大世家几乎都与周琦有姻亲关系。
只要襄阳不失,黄祖就不可能反叛。
就算黄祖抽风了反叛,吴郡各大世家也不会支持黄祖,恐怕对方今天举兵,明天就横死了。
黄祖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承蒙车骑将军厚爱,某愿降!”
黄祖投降,也就代表着荆州除了南阳郡以外,已经全都落入周琦的掌控之中。
周琦大喜,亲自面见了黄祖,好生抚慰了一番,私下许诺命其担任吴郡郡守之职,不过暂时没有公布。
因为夺取荆州以后,必然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人事调动,究竟如何重新洗牌,不可太过随意,还需要仔细斟酌。
就在周琦夺取荆州的同时,曹操却是腹背受敌,无比艰难。
眼看沛县、丰县为刘备所得,刘备率领麾下兵马,意图攻入山阳郡,直取昌邑,与孙坚东西夹击曹操。
此时西部战事告急,孙坚长驱直入在兖州境内攻城掠地,无人能挡,曹操没有时间与刘备纠缠,遂一面任命程昱为山阳郡守,命其率军抵挡刘备,一面亲自领兵前去与孙坚交战。
孙坚此时已经夺取了半个济阴郡,将济阴郡郡治定陶围得水泄不通。
曹操率兵赶来,屡次与孙坚交战,双方互有胜负,都奈何不得对方。
曹操见孙坚父子二人皆骁勇,麾下将士善战,忍不住叹道:“孙坚不死,吾心不安。”
孙坚骁勇善战,仰仗豫州以及南阳郡的钱粮,屡次进犯兖州,让曹操疲于应对,心中也难免起了杀心。
“孙坚虽勇,然若无袁术钱粮支持,也不过是没了爪牙的猛虎,可任意揉捏。”
“吾有一计,可令孙坚首尾不得兼顾,斩其首级如探囊取物!”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声音响起,众人视之,却是刚刚被荀彧举荐,前来投奔曹操的郭嘉郭奉孝。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郭嘉前去面见袁绍以后,知其并非明主,离开冀州返回家乡隐居了六年时间,等戏志才病故,曹操没了谋主,郭嘉才在荀彧的举荐下投靠了曹操。
只不过,如今历史已经被改变,由于戏志才投靠周琦的缘故,曹操现在极度缺乏谋主。
荀彧、程昱虽然都是顶级谋士,可前者更擅内政,后者更擅军事,与谋主之间还差点距离,并不能为曹操规划所有的战略方针。
正是为此,曹操现在才如此困难。
不久前,就在曹操准备起兵攻打徐州之际,荀彧向曹操举荐了郭嘉。
二者见面,相谈甚欢,曹操无比欣喜,拜郭嘉为军师祭酒。
然郭嘉新至,对于曹操以及兖州局势,还并不怎么了解,而且有心多观察一下曹操,所以才开始并未过多参与政事。
时至今日,郭嘉已经熟悉了曹操,知道此人可以辅助,再加上曹操陷入困境,就准备出手相助。
郭嘉首次设谋,自然不可能平平无奇,至少也应该立下大功,如此才能奠定自己在曹操心中的地位。
曹操闻言大喜,急忙问道:“奉孝有何良策?”
却说孙坚势如破竹,一路攻到了定陶,本来打算攻取济阴郡全境,如此兖州就成了个四面漏风的破筛子,哪怕曹操再如何厉害,恐怕也败局已定。
未曾想,本来大好的局势,在曹操率兵返回以后,却是被改变了。
“曹孟德知兵善战,果非常人,可惜此等英雄,最终却只能与我站在对立面。”
此时的曹操,名声较好,哪怕孙坚也非常敬佩对方。
要知道,诸侯讨董之际,也唯有孙坚、曹操二人尽心尽力,其余诸侯都是各怀心思。
经过那件事,两人也算是惺惺相惜。
不过时至今日,诸侯并起,哪怕孙坚对曹操颇有好感,却也只能与之刀兵相向。
“报,曹操引兵来战!”
孙坚正感叹间,忽有左右来报,言曹操出城叫阵。
孙坚眉头微皱,暗道:“此前曹孟德都是以守为主,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主动出城邀战?”
他虽想不明白,却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引兵前去与曹操交战。
不攻城进行野战,对于孙坚更有益处,他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曹操引众将出城,左右围绕,操独乘一骑立于中央。
孙坚引兵而来,看到如此阵势,却是眉头紧皱,暗道:“曹操并非不通兵事之人,为何会摆出如此阵势?”
孙坚正疑惑间,却见曹军之中奔出一骑,径直朝着孙坚而来。
孙策等人见状,正准备出去拦截,却被孙坚所阻止。
那骑来到孙坚前面,高声喊道:“曹使君谨请孙将军阵前会话。”
孙坚眉头微皱,却是看到曹操已经单人独骑纵马来到阵前,黄盖当即小声说道:“这个距离,已经进入弓箭射程,将军何不令人放箭射杀曹操?”
“曹操若死,兖州可定也!”
孙坚闻言,却是摇头道:“彼邀我阵前对话,我若命人放冷箭,岂不令天下人耻笑?此非英雄所为也!”
言毕,孙坚交代了几声,亦是纵马向前,来到了曹操身旁。
孙坚勒住缰绳,问道:“孟德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曹操看着孙坚,忍不住叹道:“吾与将军同伐黄巾,并讨董卓,此前知文台兄大破董卓,攻入雒阳,心中甚是激荡。”
“吾尝谓身边众人曰:天下若多几个孙文台此等英雄,何愁奸佞不除,汉室不兴!”
孙坚心中触动,亦是感叹道:“昔日诸侯会盟于酸枣,皆畏战不前,每日大摆宴席,空耗钱粮,唯有孟德举义军,兴义举,主动领兵前去追击董卓。”
“此战孟德几乎丧命,麾下士卒亦伤亡殆尽,却仍旧不改孟德诛杀国贼之志。”
“诸侯与孟德相比,宛若云泥。”
曹操问道:“文台今日多少岁?”
孙坚答曰:“虚岁四十岁矣。”
曹操叹道:“文台与吾同年,往日兴兵讨伐黄巾,皆青春年少,何期又中旬矣!安得天下清平共乐耶!”
两人只把旧事细说,并不提起军情,说罢大笑,相谈有一个时辰,方回马而别,各自归去。
孙坚军中,多有袁术麾下将领以及探子,早有人将此事报知袁术。
与此同时,又有潜伏进入曹军之中的细作回报:“曹操两面受敌,念孙坚乃当世英雄,欲以兖州牧之位相让,只希望孙坚占据兖州以后,能够挡住曹操攻打陶谦,为父报仇雪恨。”
袁术闻言,不由大惊。
他虽表孙坚为兖州刺史,可对于这头江东猛虎,却也时常戒备,并不愿孙坚果真占据兖州。
他急忙率军开奔前线,召来孙坚,问道:“君于曹操阵前所言何事?”
孙坚坦然说道:“只诉讨黄巾、董卓旧事耳。”
袁术心中微沉,却并未发作,问道:“安得不言军务乎?”
孙坚答曰:“曹操不言,吾何独言之?”
袁术心中甚疑,只是碍于没有证据,且还要依仗孙坚攻城略地,只能暂不发作。
他打算先等等,看看曹操是否真的以兖州牧之位相让。
若事情属实,袁术自不会坐视不理。
袁术也趁着等待的机会,派遣心腹将领接管孙坚打下的地盘,而且自己亲自领兵屯于长垣。
却说曹操回城,谓郭嘉曰:“吾阵前与孙坚对语,又故意放出消息,言欲以兖州牧之位相让孙坚,必可离间二人。”
郭嘉却是摇头道:“此计虽妙,尚未足离间二人。某有一策,可令袁术、孙坚自相仇杀。”
操问其计,郭嘉说道:“袁术出身世家,心高气傲;孙坚战功卓越,功高震主。明公可亲笔作一书,单与孙坚,中间朦胧字样,于要害处自行涂抹改易,然后封送与孙坚,故意使袁术知之。”
“术既起疑,必索书信来看。若见上面要紧去处尽皆改抹,必然疑心加重,疑则生乱也。”
曹操抚掌大笑:“此计甚妙。”
操遂写书一封,将紧要处尽皆改抹,然后实封,故意多遣从人送往孙坚营寨。
果然有人报知袁术,袁术心中愈疑,径来带兵前来孙坚处索书观看。
孙坚此时,也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有心不把书信给袁术观看,不过如此一来,误会必然加深。
无奈之下,孙坚只得将书与袁术。
袁术见上面有改抹字样,问道:“书上如何都改抹糊涂?”
孙坚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原书如此,不知何故。”
袁术闻言大怒,喝道:“汝当吾是三岁孩童耶?”
袁术拂袖而去,担心孙坚与曹操联合,遂暗中联络孙坚军中自己心腹将领,夜间发动突袭。
孙坚所立营寨虽然颇为坚固,根本不怕曹军劫营,奈何军中多有袁术麾下部将,他们与袁术里应外合,再坚固的营寨也抵挡不住。
是夜,军中大乱。
孙坚只带千余心腹将士突出重围,却中了纪灵设下的埋伏,被乱箭射杀。
孙策以及孙坚部将,拼死抢走孙坚尸首,突围而去。
孙策得知突袭营寨之人乃袁术以后,拔剑斩断树木,厉声喝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