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薄霜终于听到桑无渊说:“画好了。”
睁开眼,她本能地转身去看屋里的铜镜。
虽然隔得有点远,烛光也不强,但是,两条蜡笔小新式的大黑眉直咧咧入目,薄霜就傻眼了。
“你这......”
肇事者却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也偏头随她一起看向铜镜:“怎么样?”
薄霜的内心是万只羊驼呼啸而过。
这明日如何见人?
方才答应得多爽快,此时心里就有多后悔。
草率了。
“这就是王爷练习了半日的结果?”她问桑无渊。
“嗯。”
“王爷拿谁练的手?”
被练手的人,若不是个大脸如盆、寸眉不生的,一般人画不出这样的杰作。
“还能有谁?本王还要立军威呢,总不可能抓个士兵来练吧,就只能是那只军犬。”
“狗?”
薄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然后,面前的男人还煞有介事地点头,回她:“嗯,狗,五官跟你挺像的。”
见她一脸盛怒,他又连忙解释:“说错了,狗怎么能跟你比?你花容月貌的,岂是一个狗子能相提并论的?本王是想说,五官跟你这张面皮上的五官挺像的,不是你的,是小小的。”
薄霜牙槽咬得咯咯响。
所以,什么练手,什么要给她画眉,都是故意的,都是为了捉弄她!
抬手就准备去揩,他立马指着她道:“还想不想帮那个商别离的去落雁拿解药?”
薄霜只得英雄气短地停了手。
反正明日人不在,还不是任由她擦了去。
思及此,便做了罢,转回身,朝他抱了抱拳,挖苦道:“王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承让,你又何尝不是每日给本王惊喜。”桑无渊十分欠扁地朝她回了一揖。
“我怎么了?”薄霜没好气道。
她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让他堂堂一个王爷闲得如此蛋/疼地前来捉弄!
“你怎么了?”桑无渊轻嗤:“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凡是个人,也写不出‘详情请见石侍卫报告书’这样的话吧?让你跟本王报告一下,就这么难吗?”
薄霜汗。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这是不浪费资源,石侍卫不是也要跟你报告吗?而且他的工作就是跟踪我、监督我,那他的报告跟我的报告,不都一样吗?”
跟踪、监督两个词,听得桑无渊有些刺耳。
明明是为了保护她。
狼心狗肺的东西。
遂也没好气道:“你们两人的报告怎么可能都一样?你回王府后,他还盯着你吗?他只是你出门,跟着你吧?还有,你的任何事,他都知道吗?你来月事,他也知道吗?”
薄霜惊愕:“王爷竟然连我来月事也知道?”
竟然连她来大姨妈都知道!
“你也太可怕了,但凡是个正常人,也做不出这么变/态的事来。”她学着他的话,回击他道。
桑无渊汗。
“本王只是打个比方!本王的意思,并非你所有事,石磊都知道。还比如,刚刚你说的商别离跟什么小的事,他不也不知道。”
薄霜被说得哑了口。
别过脸去不理他。
想起了他回空白信纸的事情,又理直气壮地转过头:“我那至少还回了一行字呢,比有的人一字没有,回张白纸强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的人还真是双标得很。”
桑无渊:“......”
默了一瞬,他便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本王那是行军途中,没有笔墨,不方便,又恐不回,你们会担心,这才不得不回张白纸。你不是也猜到原因了吗?不是还寄了螺黛给本王?怎么现在成了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薄霜轻嗤。
我信你的邪!
却也不想再跟他争辩。
她发现,她跟这个阴晴不定、幼稚至极的男人,想要亲切友好地交谈很难。
每次最后都会不欢而散。
一时间两人又都不做声,屋里静谧得厉害。
最终还是薄霜先开了口,因为她见这个男人大有跟她比着坐下去,看谁先沉不住的架势。
“这夜也有些深了,明日画坊还得比赛,王爷要不,回去休息?一会儿蝶舞回来,看到也不好。”
“蝶舞看到有何不好?她不是最想看到本王吗?而且,你不是最喜欢给本王与蝶舞制造机会吗?”桑无渊望进她的眼睛,灼灼相问。
“不是,我是怕她误会。”薄霜解释。
不解释还好,解释完,她就发现桑无渊的脸瞬间欺寒若霜。
并突然扬臂,大力将手里的螺黛扔砸在桌子上,噌的站起。
薄霜吓了一跳。
螺黛断成两截,一截落于桌上,一截溅飞,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怕她误会是吧?行,本王今日偏要让她误会误会,不仅如此,本王还要让你们全画坊的人都误会看看。”
恶狠狠丢下这么一句,桑无渊拔腿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疯了。
吓得薄霜连忙起身拉住他。
刚准备说话,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并双腿一软。
好在她拉在他的手臂上,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没让自己摔跤。
“放手!”桑无渊回头,脸色黑沉可怖。
“王爷,我好像中毒了。”她紧紧攥住他的胳膊,有些站立不住。
桑无渊这才发现她的不对,脸色一变,连忙长臂一捞,将她捞进怀中:“怎么回事?”
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慌急。
“先扶我去坐下。”薄霜示意他。
桑无渊躬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桌边的软椅上。
“画坊里的齐师傅不久前出去买吃的,遭了琉璃烟画坊的暗算,中了一种叫缺殇的毒,我用嘴帮她吸了/毒......”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桑无渊怒声打断:“你用嘴帮人家吮/毒!你找死吗?”
薄霜汗。
“放心,这个毒,死不了人。王爷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桑无渊便没再做声,但是脸色依旧难看得厉害。
薄霜继续道:“我是想着此毒必须遇血遇伤口才会感染,而我既无牙龈出血,亦无口腔溃疡,吸了也不会中毒,才去帮她的。可我忘了唇上的破口了......”
对,破口,前日被桑无渊咬破的那里。
还没完全好。
听到说破口,桑无渊面色就有些复杂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解毒?”他问。
薄霜摇摇头:“这个毒是没有解药的。”
“那中毒的后果是什么?”
方才她说不会死人。
“后果就是一会儿我的唇该废了,可能不能动,没有知觉,坏死那种吧。”
桑无渊:“......”
闻所未闻。
定定望着她的唇,他问:“那个姓齐的师傅毒解了吗?”
“嗯。”
“所以,吸出来就没事了。”桑无渊倾身。
吓得薄霜赶紧伸手抵在他的胸口:“王爷忘了,你嘴上的破口三处呢。”
桑无渊直起腰身,环视屋中,目光在墙上挂的油纸伞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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