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当如何去定义英雄这个词语呢?他背后凝聚的是怎样一个,或说一群不朽品质的凡人或是神灵,大概是在某些破碎的事实面前,依然悍不畏死,踏步前行。
人固有一死,有的人选择了掷地有声,我们将这部分称之为英雄。
白天斗不知道一个英雄真正的重量,他学着像黎明剑士那样力挽狂澜,然而在自己的戏幕还未开启之前,父亲给自己上了沉重的一课。
在族人纷纷涌上这座边境城墙的时候,他和所有族人一样瞪大目光看着城下的披甲男子,横枪立马斜阳下,独自一人面对着扬起黄沙的敌军。
午后秋风起,空气中弥漫着这个季节的肃杀悲风,一大队骑兵长驱直入,也不等后续大队步兵的衔接,率先临于原野城下。
北原帝国的前部骑兵在出关不久,就收到了原野十四族的请降信件,只是这封表达臣服的信件上只有十三个族长的签字,化光族首领白煞被剔除在外。
信尾附议:化光族白煞不降,请将军前来斩杀。
前部骑兵卫队长蒙甲只是匆匆瞥过,不把最后一句话放在心头。
他把信使搁置一旁,原野十四族的领土北原帝国是势在必得的,帝国真正要面对的是那道阻挡大军南下的障碍石。
那座百年以来伫立在掖血河旁,铁甲连山,一望无际的寒空要塞防御群。guxu.org 时光小说网
蒙甲在北原帝国军中职位不高,此次战争中,只担任了一个千骑兵团的卫队长,他的哥哥蒙柯古廊,是北原第一骑兵军团的正团长,初入军伍的蒙甲被哥哥安排在千骑兵团磨炼,待到军功积攒,平步擢升。
所以此次接受原野十四族领土的美差就交到了蒙甲所在的骑兵团之中。
这位年纪刚满三十的男子,初入军伍,依仗兄长的卓然地位,飞扬跋扈,接过原野十四族信使的请降文件,率领亲卫匆匆驶来。
这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个欢迎仪式,蒙甲信誓旦旦的率亲卫而来。
对降信上化光族首领白煞的细节置若罔闻,一个小小的原野族长,能有多大底气,不要说一个化光族,就算整个十四族合起来,也是乌合之众。
百骑扣关,直到兵临城下,他发现这座边野小塞的城墙上沾满了原野族人。
城门之下一人一骑,傲然矗立,一位中年男子持枪戴甲,横立入城关口。
蒙甲百骑行至百步外,驱使一名亲信上前查看,侍从离那人五十步之间,只见远处骑将,横枪张弓,一箭而出。
悲风之中一箭来,犹如天雷雨惊鸿,侍从尚未是何物,便闷声到底,命丧当场。
蒙甲看在眼中,心中一阵大怒,这是对他的挑衅,该死的原野十四族,居然拿请降信戏耍我!蒙甲此时心想到。
正准备回身调兵之时,只见站满原野十四族子民的城头上,人群之中,一人跳下城墙,在城头上所有人惊骇之中,向着他所在的骑兵队伍奔袭而来。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北原骑兵都看向蒙甲,露出质疑神色。
蒙甲抬抬手,示意他们等等看,对面的守关骑将抬起弓箭,犹豫片刻终究是没下手,因为那人是白煞的弟弟,白天斗的叔叔,他放下了弓,等待将要发生的一切。
空中只有秋风,地上横躺这中箭身死的一名北原士兵。
这名佝偻身躯,跳下城墙的男子,一瘸一拐的跑过尸体,漏出畏惧之色,急匆匆来到北原骑兵的位置,向蒙甲喊道“将军别放箭,我是降人!”
待人靠近,不等蒙甲开口问话,瘸腿男子忙不迭的说道“将军,原野十四族已经降了,门关守将是化光族首领白煞,他有意破坏我们这十三族和北原帝国的关系,他是个疯子,我们写信请您来斩杀的。”
蒙甲听完他的话,想起来起先信中的末尾章节,知晓了其中曲折,看了瘸腿的男子一眼,开口道“如果他背后仍有伏兵,你必死,我必会血洗这个原野十四族领土。”
瘸腿男子战战赫赫,佝偻的身躯匍匐在地,颤巍巍的说道“不敢,小的不敢欺瞒将军。”
蒙甲从瘸腿男子身上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几百步外的白煞,抽出利剑,向前一指,身后的百余骑兵,鱼贯而出,朝准白煞的方向奔袭而去。
扬起的满天灰尘,像极了舞台上的戏曲大幕。
城关上的原野子民看着白煞立马城下,原以为这位大族长是去迎接北原帝国先遣军的。
没想到他方才一箭射下对方信使,刹那间城墙上骇然声,惊叫声,谩骂声,一片哗然。
大抵上只有一个意思,这个疯子要破坏和谈!
再看着那瘸腿男子越出城外,众人心中一咧,等待着这场大戏的剧情继续发展。
城墙之上,茫茫数千原野子民眼中,透露出的目光只有木然和贪婪,事关己身的原野命运,只当做浮生一戏。
在这群已经没有风骨的人群之中,一位披黑袍的少年,隐藏在柱子后的少年默不作声,紧紧盯着城下立马关头的父亲。
白天斗的脸庞此刻沾满泪水,从前他只觉得英雄是临危而来的救世主,今天才明白,凡人之躯也可有此灼热的灵魂。
他披着黑袍隐藏在人群之中,原野十四族的衣帽习俗各不统一,有的怪之更怪,也没人把披着黑袍的神秘人放在心上,他立在城墙一角,静静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
只见片刻间百余的北原骑兵就杀到了白煞眼前,另有几十人策马停在不远处,拿出长弓,蓄势而发。
几十骑一个抛射,箭矢腾空,凌厉杀去,赶在百骑短兵相接之前,飞到了白煞身前。
这是一波近程和远程的协调攻击,等白煞处理完箭矢,骑兵就要杀至眼前,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见化光族长白煞,提枪一指,一道蓝色帷幕从六魂擎龙枪枪头喷薄而出,犹如一道喷泉,化作蓝色雨幕,护住自己和马匹的躯体,箭矢迎击而来撞在屏障之上,如同撞在上铁盾,纷纷折碎。
北原骑兵队伍看箭矢无法造成伤害,骑兵不管眼前的璀璨景象,犹如一颗颗急射而出的炮弹,猛烈冲击,长枪直挺,笔直如虹。
三人一列,梯次着向白煞冲撞而来,另有十几骑中途迂回,夹击包围。
白煞赶在正面百骑之前,驱马杀向迂回的十几骑,调整位置,以寡击少的同时避免自己被包围。
中间的锋队看着对方转变位置,也相应变换,一人,百骑,十几军瞬息间在不到千米的沙场上突变横移。
城墙之上的众人心血凝滞,闭紧呼吸,心里默念道: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撞在一起了!
一人百骑,在城下的十里平川上,迎头碰撞在了一起,十几骑准备迂回的士兵和白煞率先厮杀在一起,剩下的百骑士兵罗列星布,纷纷散开,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最好的战术就是使用少量骑兵,试探性进攻。
他们将对方团团围住,从四面方,围成战阵,等待着白煞和十几骑厮杀时的空间变大,露出破绽随机而上。
白煞提着的六魂擎龙枪是化光族的远古遗兵,锋利非常,枪身由一只六头恶龙的脊柱打造而成,枪头由龙牙雕刻而成,堪称原野十四族镇地之宝。
白煞一枪滚龙出,迎头士兵抬枪抵挡枪尖,只见自己手中的军武长矛在碰到六魂枪时,应声破碎,龙牙枪头顺势洞穿士兵喉咙,一个横撩,无名小卒头颅横飞,命陨沙场。
身旁十几骑趁着白煞出击的空挡,长矛迎头刺去,白煞一个侧身,长矛纷纷打在铠甲之上,陶蓝甲坚不可摧,骑兵的长枪划过,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十几骑瞬间意识到,这位独自站于城下的守将是因这两样武器才有恃无恐的。
他身上的这两件神器,不是自己这些寻常兵武可以破开的魔法结晶。
十几骑一个照面试探之后,向着外围的大包围圈散去,白煞持枪游猎身旁散的慢的北原骑兵,一枪一个,斩下七骑,向周围攻去。
百骑围成的包围圈,如水流一般缠绕在白煞身旁,依仗马匹优势,避其锋芒,他们知道这两样神器不是无敌的。
常言道:只有魔法才可以打败魔法。
对于这种携有魔法结晶能量的武器,北原早就有了对抗的方法,军火石匠造就的铭文箭,专门应付眼下的僵局。
百骑缓缓退后,将包围圈扩大,白煞被围在中间,所乘马匹的脚力比北原精骑的相差太大,无法追击。
只见百骑从马腹的箭袋中,抽出具备魔法能量的铭文破甲箭,只要白煞向前突进,所在方向的骑兵便往后退。
后方骑兵抬手放箭,牵制对手。
使用神器的代价是巨大的,陶蓝甲和六龙枪会不断吸取白煞自身的能量。
时间一久,就会力竭而亡。
蒙甲把这招叫做慢刀子滑肉,水滴石穿。
总有蚁多咬死象的时候。
陶蓝甲,擎魂枪,英雄迟暮归夕阳,身在包围圈里的白煞只能耗费力量摧动陶蓝甲和六龙枪,依靠一道道枪气远程厮杀对方。
而一道道箭矢扑射而来,最终撕开了那道蓝色帷幕,一箭又一箭的刺入蓝黑相间的铠甲之中,慢慢的越来越多的箭矢射在他的身体上。
后来的岁月里,白天斗常常想起这一幕,他觉得那时的父亲白煞像个刺猬,一个面对世间无奈,炸碎了自己的身躯,保护自己和族人那丝可怜的尊严,尽管当时的他们尚未意识到什么是生命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