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终于挨不住，伸手打开床头灯，拿起手机看朋友圈。
警告了人家, 顺带着父母也告诉她，最近乖一点, 不许出去乱跑。
她本来也不是晚上喜欢出去玩的, 额, 可能也是因为晚上没人找她, 白天也不太有人，捧着她的那群人，都是她家里的合作伙伴，被她拒绝了，消停了几天。
沈世嘉迫于威胁, 看来以后都不敢屏蔽她了，不过他也把那天的照片删掉了。
真没意思。
秦可馨抿着唇，在沈世嘉的朋友圈里一条一条往下翻, 看到顺眼的就给他点个赞，看到顺眼的就再点一个赞。
凌晨一点, 他们的共同好友不约而同的收到了消息提醒。
点进去一看……他们抬头目光奇怪的看沈世嘉, 然后齐齐爆笑。
作为被点赞的当事人, 沈世嘉的脸都绿了。
年轻人半夜两点之前哪有睡着的，一群人在酒吧里聚会欢呼，又唱又蹦的。
江绾开始是在众人的起哄下坐到沈世嘉身边的，她为难道：“真的不回家吗？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沈世嘉拿起玻璃杯喝酒，深蓝的酒一饮而下，他无所谓道：“反正我爸妈都没有管我，他们早就睡了, 不知道我出来。”
“家里没有别人了吗？”
“没……还有我哥。”他改口道。
“你哥？”江绾的记忆里关于沈世嘉提起的哥哥完全是一片空白，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样子。
没道理啊。
“嗯，不提他了。”沈世嘉温声道：“给我讲讲你在国外的生活吧，上次不是说到你在国外加了一个新社团，我有朋友也是在那个社团里，说不定你们认识呢。”
“真的？”江绾的眼睛亮起来。
一个人在国外挺辛苦的，尤其是她不是出国镀金，反而更像是为了“真千金”腾位置。
就算爸爸妈妈时常打电话关心，她也还是觉得孤单寂寞。
这种孤单和寂寞说出来沈世嘉大概也理解不了，虽然他表现的很感兴趣的样子，江绾还是看出来了，她觉得有些闷，提出来去门外透透气。
这条街就算是晚上也热闹的很，一大片都是酒吧，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江绾缩着脖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冷了，搓搓指尖，踮起脚往外面张望。
有时候在国外也是这样，她总是踮起脚，期待着可以看见点什么。
她总是在最热闹的时候觉得一瞬间空落落的，或者是爸爸妈妈，或者是爷爷奶奶，或许是哥哥，或许是从前的好朋友。
或者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可惜她看到的总是三五成群的行人，亦或者天际泛白时的星子。
没有那个人出现。
遥遥对着夜空叹了声气，江绾余光扫到酒吧斜对面的公交站台下站了一个男人。
男人肩宽腿长，黑色的风衣包裹在身上，暖橘色的光线下，有种莫名的凌厉与温柔交织的美感。
他似乎是在抽烟，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不知道为什么，江晚心里涌起一股过去看看的冲动。
她的脚步刚抬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怎么了？”
对面的朋友在催她回去了，江绾抬眸，那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心里不由得空荡荡的升起一抹遗憾。
秦可馨从车里弯腰一出来，就是一阵彻骨的寒意，夜深露重。她蹦着下车，关上车门。
“上川”酒吧。
她视力极好，没让司机跟着，对他摆摆手，拎着包包要冲。
沈凌云在她要进去前手疾眼快把人扯了过来。
“啊……流氓吧！！！唔——”男人的力气极大，三两下把人拉进酒吧旁边的小巷子里。
“别打了，是我。”沈凌云挡住她打过来的包，手上的剧痛让他眼睛猛地一眯，大鱼际四周一圈小小却清晰的牙印。
她咬的极狠，差点把肉都撕扯下来，虎牙的位置已经有血冒出来了。
“你是疯了吗？”沈凌云握着手腕，倒吸一口气。
熟悉的声音让秦可馨愣了下，借着月色，她辨认出了眼前的人。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是你。”秦可馨耳朵上的闪耀钻石耳环在黑暗处也亮晶晶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拎着刚才被她当作武器的名牌包包。
大晚上的，忽然出来一个人“挟持”她，她太害怕了，没听清他都说了什么。
道歉道了半天，沈凌云盯着手看，也没理她。
“要不然你咬回来，你打我！”秦可馨包塞进他手里，手臂挡在脸前面，沈凌云无语的把包放下，“闹够了没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秦可馨低着头，“现在怎么办？”
看着真的很痛的样子啊，这里灯光不太强，暗红色的血液在苍白修长的手上蜿蜒流下，秦可馨吞了口口水。
妆容精致的女孩不安的思考着，她有点害怕血，心脏跳的加速，有点晕。
好在从前练习过，这种程度没问题的，一定没问题的。
秦可馨惴惴不安，“是不是很疼？”
“还行，不疼。”沈凌云不太在意的甩了下，血珠飞落到地面，没入泥土里。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相貌过于清隽英俊的男人，冷着脸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气息，像是一座孤高的山，秦可馨的大小姐脾气不敢冒头，小声说：“过来看看。”
他冷着脸，“看什么？”
秦可馨：“就……随便看看。”
沈凌云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随便看看？”
受不了这种逼问一样的语气，秦可馨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我来看看你弟弟！”
肯定是买通内应了，沈凌云眉眼微动，说实话，有些意外。
“你呢，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秦可馨下巴一抬，“你也喜欢来这里，结交人脉？”
“路过。”沈凌云一声冷嗤，转身便走。
原本的“沈凌云”绝对不是这种脾气，从小一直生活在那种扭曲的环境下，他是一个变态又自卑的人。
习惯性的顺从讨好别人，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别人的拒绝，表面上装出一副温柔好脾气的样子，骨子里的软弱却是掩盖不住的。
他知道自己像是个活在阴暗角落的怪物，一面害怕一面妒忌，有时候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一个人崩溃的大哭，一个人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碎，哭够了还要恢复原样，收拾干净。
真奇怪，不管他表现的再好，永远都得不到父母的视线，他明明很努力的揣摩他们的心意在做，可是他们脸上的笑容，虚假让人想要扒下来。
“啊，凌云好棒啊。”王语苏看着卷子上的满分，哈哈两声，她过来摸了摸小孩子的肩膀，指甲按进肩膀里，明明痛的额头冒汗，怕被讨厌，沈凌云硬是咬着牙。
“可以告诉妈妈，为什么成绩提高的这么快呢，是有人给你补课吗？还是说，在爸爸妈妈不知道的时候，凌云认识了新朋友呢？”
最好不要是沈家那些老不死的长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是会受到报应的。
“不是，是我自己努力学习。”看出来妈妈脸上的不高兴，沈凌云蹙眉往后退了两步，他按住隐隐作痛的肩膀。
“妈妈，我考这个成绩，你不高兴吗？”
确定了没有人帮他后，王语苏松口气，对他一阵嘘寒问暖。
“妈妈刚才是不是弄痛你了，快给妈妈看看，妈妈呼呼，不痛不痛！”
“妈妈就是太心疼你了，我们凌云，快快乐乐长大就好了，不需要这么拼命，看你这么累，妈妈也会心疼。”
说到动情处，她哭了起来，滚烫的泪水擦着睫毛低落在他脸上，带起一阵黏糊的怪异触感，“沈凌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受。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到是自己做错了。小小少年睁大眼睛，唇角抿起一个平直的弧度，低下了头。
从此以后，他拿着倒数第一的试卷，回到家里会得到更多的关注，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快乐，不需要优秀。
也不需要交朋友，妈妈说他太“干净”了，不懂人心的险恶，外面的人会带坏他。
多完美的人说辞啊。
沈凌云咬着烟，低头浅笑。
余光看到跟过来的人，沈凌云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早知道就不过去，干脆就让她进去算了。
不小心碰到伤口，嘶的一下，沈凌云低声骂了句。
秦可馨直接跑过来，不管不顾的捧起他的手，她像是感觉不到沈凌云的拒绝一样，对他仰起脸眨着圆圆的猫眼。
“别乱碰，那边好像有药店，我们过去上点药。”
“啧。”沈凌云把手抽回来，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他愣了下，“小伤，不用。”
“可是伤的是手。”秦可馨自顾自的做出判断，“肯定很疼，我们现在就过去包扎。”
“说了不去。”
一个女孩的力气到底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沈凌云抬手往后一扯，另一只手扶住差点被带倒的秦可馨，“别闹了，做你要做的事情去吧。”
“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带你去上药！”秦可馨气的跺脚，“你是不是想要讹上我？”
他们不是好朋友了吗，这个人怎么变脸这么快，秦可馨委屈的咬唇，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他怎么这个样子。
“你到底怎么了？我都道歉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凌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说话。
他额前的刘海有些长了，天生的自来卷带着卷曲的细小弧度，垂落在眼前，在瓷白绮丽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和这个夜晚一样，带着不知名的神秘。
“跟着我做什么？”他沙哑着嗓音，抬着下巴对那边点了点，“不是来找我‘弟弟’的吗？”
“我……我今天不找他了不行吗？”大小姐仰起头，清澈精致的猫眼圆溜溜的瞪他，“怎么，不行啊？”
“行。”沈凌云把刘海撩上去，抬眸道，“是你自己要带我去包扎，不是我讹你。”
好帅啊……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秦可馨猛地回神一眨眼睛，她红着脸抱着肩膀，转过头大声道，“当然了，是我要带你去的，我要对你负责！”
“啊。”沈凌云侧眸，弯唇道，“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