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同死(修)

《救赎反派夫君失败后(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昏暗的牢房之内,唯有油灯上跳动的火焰施舍着微弱的光亮,牢狱深处,犯人的哀嚎不绝于耳。

血腥和潮湿腐败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冲进楚照槿的肺腑,引得她阵阵呕吐。

这里是皇城下的地牢,此处被关押之人,都是大鄞十恶不赦的囚徒,最终下场无一好死。

楚照槿刚领略过此处的酷刑,囚衣先是被血浸湿,干涸后与皮肉黏粘在一起。

她趴在脏乱不堪的地面上,每动一下就牵动着满身鞭伤,剧烈的疼痛下连呼吸都显得那么艰难。

楚照槿已经顾不得此处的地面是否被鼠蚁臭虫爬过,又沾染了谁的血污。

冷汗淌过脸上的伤疤,流到唇边。

她舔了一口,缓解了口中的干涩,唇舌间蔓延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恨意涌上心头,化作一口黑血自喉间涌出。

楚照槿扯着嘴角苦笑,她屈指数着,恍惚之间,竟已有三年了。

她没能为国报仇,下到黄泉去,是否会让萧国的父王母后和子民们蒙羞?

三年前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这是她长久以来无法忘却的梦魇。

那日天气晴好,风平浪静,她在海边的白沙滩上为母后挑选了最漂亮的贝壳,用披帛小心兜在怀中。

楚照槿希冀着穿过那条海边直通宫廷的密道,她会把这些贝壳在母后面前摊开,母后就会像往常一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然后将她搂在怀中,在她面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王宫之内拘不住她,这条密道,就是父王母后骄纵着她,特意命人修建在寝殿的博古架后。

密道的另一边,南溟碧海与天空交汇难分彼此,海风夹杂着水草的咸香拂面而来。

楚照槿正准备从密道口钻出去,还来不及反应,突如其来的力道将她推入了密道之内,她跌坐在地,贝壳碎了满地,锋利的边缘扎进她的掌心,刺痛像是某种无声的警醒。

推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平日里疼她宠她的母后,密道外杂乱的脚步声随即传入耳中,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密道口那扇熟悉的小门紧闭着,透不进一丝天光,楚照槿慢慢伸手覆上去,在小门的另外一边,另一只手掌也贴在同样的位置,想把手心的最后一丝温暖传递给她。

母后与她做了最后的诀别。

楚照槿记得母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依然温和慈爱,就像南溟向白滩荡漾而来的海浪。

母后说,不要出来,朝着南溟海边走,不要回头,海神保佑,她的女儿会平安幸福地活着。

“大鄞堂堂大国,竟如此卑劣无耻,借出使之由侵犯我萧国国土!摧折我萧国骨气!”

母后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玉石俱焚的决绝。

明明是静谧的密道,楚照槿的耳边却响起惊涛骇浪,她能从母后的字字句句中窥见危险,她颤着手将密道的门小心拉开一条缝隙。

楚照槿没有记下所见大鄞军士的样子,后来梦回之时,脑中浮现,是一张张恶魔的嘴脸,他们张狂大笑,俯瞰着她宛若蔑视着一只蝼蚁。

他们说,灭萧国这样的弹丸小国,鄞军不过用了一个时辰,入宫杀萧王也在须臾之间,如此还跟大鄞谈什么骨气。

母后趁其不备,拔剑而去,在长剑刺进大鄞将军心口的瞬间,无数利剑也刺破了母后的胸膛。

利剑拔出之际,母后温热的血喷洒在她背后的博古架上,也穿过那小小的缝隙溅在楚照槿的唇上。

萧国王后的尸身就倒在那排博古架前,染血的华服遮蔽住密道的痕迹,她至死都没忘了用自己的尸身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楚照槿忘了自己是如何从密道逃出来的,海风像刀一样划过面颊,也吹散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她还攥着贝壳的碎片,坚硬的一角扎入她的手里,血珠凝聚成一团,滴在海边的白沙上。

海神的保佑不作数。

父母惨死,萧国亡国,她踩着亲人和子民的骨血苟活,有什么资格平安幸福地活着。

“娘子,娴妃娘娘让奴婢给你送东西过来。”牢狱的门从外面打开,进来的是位年轻的小太监。

往事冲淡,楚照槿缓缓睁开眼睛,认出了来人。

是娴妃身边的人。

她声音沙哑,喉间还残留着苦涩:“我犯了弑君的死罪,旁人皆对我避之不及,唯有娴妃娘娘还记挂着我。”

为报灭国之仇,楚照槿不得不入宫为奴为婢,可惜世事弄人,竟让她功亏一篑。

小太监将鸩酒放在楚照槿身边,叹了口气,心想她竟还被人灌了坏喉咙的哑药。

她的声音一向清丽动人,如今下狱,后宫中有人以此报复也是再正常不过。

他开口:“死罪难免,救娘子是不能了,娴妃娘娘让奴婢买通了地牢里的人,才将这壶鸩酒给娘子送过来,让娘子能去得好受些。”

“娴妃娘娘她......”楚照槿的眸中生出点点泪光,她撑着墙坐起来。

小太监连忙上去扶着,明白了楚照槿的意思:“娘子先前毕竟是娴妃娘娘的身边人,开春了才去了圣上身边伺候。娘子只管安心地去,娴妃娘娘不会有事,娴妃娘娘说她记挂着您的好,这些是她应该做的。”

“劳烦公公了。”楚照槿垂头望着眼前空空的银杯,莫名生出几分荒唐来。

娴妃竟是真的以为她出自真心,深宫之中举步维艰,她又背负着家仇国恨,她一个小小的宫婢难成大事,拉拢娴妃只为利用。

事到如今,娴妃不仅不怪她,还来送她一程。

她挪动着双膝艰难跪拜:“罪人楚照槿,叩谢娴妃娘娘垂怜。”

小太监走了许久,楚照槿才拿起眼前的酒壶。

琥珀色的酒液从壶嘴处涌出,落入杯中时溅起一层层涟漪,扑面而来的辛辣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楚照槿端起酒杯,酒液澄明,映照着她的狼狈不堪。

回望自己这一生,一事无成荒唐至极,普天之下比她命运多舛之人或许找不出第二个。

砰!

人在将死之际,神经总是脆弱,楚照槿被这关门声吓了一跳,连着手里的酒洒了满地,银杯从手中落下,坠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上苍好似真的回应了她的诘问。

旁边的牢狱空了几日,今日倒是进来了一人,确切而言,他是被那些酷吏扔进来的。

男子高大修长的身形倒下,一动不动趴在脏乱的茅草上。

楚照槿侧头过去,眉心跳了跳。

此人是坠入血污的堕仙,刀锯地狱里受刑的邪魔。

他的上衣被人剥去,皮肤一寸寸皲裂开来,露出血红的筋肉,下身的衣料也已经被鲜血染得猩红,全身上下像是在血里浸过。

即便如此,那张苍白的侧脸依旧出尘,眉眼修长舒朗,恍若雕刻,高挺鼻梁下抿着的唇绷成一条直线,看不出任何情绪。

或怨愤,或悲恸,或绝望,都没有,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长睫之下紧闭的眼睛在泣血,他被挖去了双眼。

楚照槿认得,他受的刑罚是凌迟,也认得,他身上的衣料,除非王公贵戚不能有。

奈何她在狱中多日,已不知长安城中的哪个钟鸣鼎食之家生了何等变故。

“你觉得我此般很好看吗。”

男子缓缓开口,语气淡淡,嗓音仿若来自尘世之外。

楚照槿以为他已经死了,被他这样一问,心不由悬起来:“抱歉,我本无意冒犯。”

一个被剜去双眼的人,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楚照槿没精力再想,探身捡回银杯,正欲给自己再斟一杯,须臾过后,整个尘世都要与她无关,一个囚徒再有泼天的能耐,也是同她一样的将死之人。

“害怕吗。”那人再度开口。

楚照槿斟酒的手颤了颤,怔怔地望着他,未发一言。

“我问小娘子,我此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你害怕吗。”他从地上起来坐好,姿势端正,举止从容。

若非身上那些溃烂的伤疤,男子绝不像是一个受过酷刑之人。

他不疼吗?

楚照槿在讶异之余应声:“你我都是罪大恶极的将死之人,死后是要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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