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璐误入撞丝巾现场, 两个女同志,戴着一模一样的丝巾站在自己面前,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这个年代其实撞衫挺正常的,衣裳裤子就?那么几个颜色, 款式更是大差不差, 你穿得特立独行?才叫奇怪呢, 一不小心?就?要被打上小资做派的标签, 还是艰苦朴素些好。
不过,那鹅蛋长?相艳丽的女同志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发觉旁边这人和自己戴着一样的丝巾,撇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 伸手摸一把自己的丝巾,用力给扯下来。
目光灼灼看向简璐,“同志, 你们这儿的丝巾能不能退货啊?”
简璐:?
“同志,供销社卖出的东西除了质量问题, 概不退换的。”简璐尽心?尽力当个好售货员。
“那算了。”鹅蛋脸女同志将丝巾胡乱捏在手上, 转身准备离去,“就?是看着和别?人戴一样的烦,感觉再?看这丝巾都?不好看了,要?是你们就?卖一条这样的才好呢。”
这话一出,旁边的圆脸女同志,脸一僵。
简璐笑盈盈看着鹅蛋脸女同志,“那可以上城里百货大楼去买, 那儿的东西就?有?独一份儿的。”
她是看不惯这人明晃晃嫌弃圆脸女同志的,大家都?是花钱买的丝巾, 不就?撞个丝巾嘛,还挖苦人?至于吗?
“就?是那里的东西贵不少,还是我们供销社的物美价廉。不同的人戴着一样的丝巾都?有?不一样的好看之处。”
“你...”鹅蛋脸女同志被这话揶揄,努努嘴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毕竟供销社的售货员得罪不起。
“算了,我就?买这个红发绳和雪花膏,要?茉莉味儿的啊,你给我算账吧。”被揶揄了只能?在心?里憋着,这女同志还是得好言好语让售货员结账。
简璐看着这女同志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只抓紧收钱。
待人走远,她这才看向圆脸女同志,这人虽说?长?相不如刚刚的鹅蛋脸艳丽,可五官也挺标志,尤其是一张脸亲切随和,有?一股说?不出的舒服,像是春风拂面,不像刚刚那人,尖酸刻薄都?写?在脸上了。
“同志,你戴这丝巾可好看了。”简璐收下她递过来的三毛六分?钱,裁了三尺布给她。
“我戴着肯定比不上人家。”圆脸女同志刚被那鹅蛋脸女同志一说?,还有?些不得劲,没想到这供销社的售货员那么会说?话,听得她心?里高兴。
“不过,这是我男人买给我的,我们结婚七年了,还是他
居然这么有?纪念意义,简璐想起来刚刚鹅蛋脸女同志的刻薄更气了,又逮着人狠狠夸几句。
“我叫蔡秀娟,今儿真谢谢你了啊。”同简璐道了两声谢,蔡秀娟抱着三尺布离开。
经历一场小插曲,简璐磨蹭一会儿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等李继红和孙秋月把货物运回来,三人把东西放进仓库,这才收拾着离开。
今天程团长?部队有?任务,说?是晚饭都?不回来吃。简璐乐得逍遥自在,回屋做了海鲜虾饼当晚饭。
二十多只小白虾去壳只留下晶莹虾肉,用杵子捣成泥,和面粉搅拌均匀,一勺沿着烧热的铁锅下锅,不多时?,二十来个海鲜虾饼做好。
她自己吃了六个,又让墩子过来给梁家徐家送了几个。剩下的全给程铮留着,当宵夜。
忙活完晚饭,简璐洗洗手还有?的忙。
要?给三姐做的衣裳已经搞定,她准备再?给她们还有?婆婆弄些海鲜特产回去,正好过段时?间?,程铮他们团有?个老乡要?回家探亲,地方离兴民生产大队不远,可以让她们自己去拿东西。虽说?海岛边生活的人对海鲜兴趣没那么大,毕竟天天吃,可在内陆的就?不一样了,偶尔吃一回,还想呢。
寄活的肯定不现实,简璐准备把小半桶小白虾做成虾酱,不过
她刚刚捣了一点的量,手已经酸了。
......
捣虾泥工具人程铮刚刚回到家属院,就?碰见墩子手抓着什么东西,吃得满嘴都?是油。
“程叔叔。”
“墩子,吃什么呢?”
“璐璐阿姨做的虾饼,好好吃!璐璐阿姨说?给你留了饼呢,等你回去吃。”墩子甚至想伸出小手让程叔叔闻一闻。
程铮退后一步,“喜欢就?行?,你璐璐阿姨做东西是好吃。”
回到屋里,程铮推开虚掩的门,客厅没人,只听到厨房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在厨房忙碌的媳妇儿太过专注,没发现家里男人回来了。
“忙什么呢?”
突然听见声响,简璐吓了一跳,回身嗔怪,“你吓我一跳。”
程铮一手揽在媳妇儿腰上,探头往前看,只见到灶台上放着一盆虾,都?剥了壳去了头,旁边还放着个杵子。
“这是干嘛呢?”
简璐伸手从另一边的盘子里拿起个虾饼喂到程铮嘴边,“你先尝尝这个。”
虾饼薄薄一个,混着面粉的的白和虾肉的淡粉色,模样漂亮,中间?撒着的葱花更是添了一抹亮色。
一口咬下去,虾仁的鲜甜裹在面粉的麦香中,“好吃。”
程铮伸手接过虾饼,三两口解决掉,“怪不得墩子吃得满手都?是油。”
简璐看看他,视线往他手上飘,似乎是在说?,你也差不多。
“这几个是给你留的,吃了来帮我干活啊。”
程铮靠在灶台边,一口接一口吃起虾饼,今天晚饭在食堂吃的,可回来吃着媳妇儿做的东西,不知不觉又是七个下肚。
“干什么活?”他挺好奇,那盆虾肉又是要?干嘛的。
程铮这些日子发现,自己媳妇儿很有?能?耐,也不知道这脑袋瓜子是怎么想的,能?有?那么多想法,真是聪明。
“做虾酱,到时?候寄一部分?给你妈还有?我三姐她们,我们也留点儿,以后煮面啊拌饭啊炒鸡蛋都?能?吃。”
程铮没吃过这东西,虾酱?
不过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听媳妇儿的话就?对了。
当即挽起袖子,手握杵子开始捣虾泥。
简璐在一旁准备,不时?看看身边男人的进度,这人力气是真大,一会儿功夫已经初见虾泥雏形,简璐在心?里默默给他一个封号——人形绞肉机。
晶莹中带些微粉色的虾泥瘫软在盆里,绵绵密密软得不行?,程铮圆满完成任务,把盆交给简璐。
“程团长?,辛苦啦~”简璐象征性往男人结实的胳膊上捏一捏按摩,让他去歇着。
简璐往虾泥里加盐搅拌均匀,找来沥米的纱布往上一蒙,绳子系在盆口的纱布,往五斗柜上一放,接下来就?等着它自然发酵了。
程铮看不懂,他对做菜一窍不通,“这是干嘛呢?”
“放半个月才能?吃,不然你敢吃生的吗?”
接下来半个月,简璐每天揭开纱布用筷子再?搅拌一次,每天受着充足的光线自然发酵。
后来她也开始偷懒,指挥程铮去,看着虾酱渐渐变成红色,简璐尝了尝味道,真挺不错。
虽然因为条件简陋,比不上后世制作的,可还有?的鲜甜味道都?在。
“你尝尝。”用筷子沾了点儿虾酱给程铮,看着他尝一口时?眼睛瞬间?亮了。
简璐知道,不错!
当晚,简璐把早就?洗干净晾了一一阵的,程铮提前找来的卫生医院输液瓶把虾酱分?装。
最大的四个输液瓶大概能?装200毫升虾酱,是要?寄给简家三个姐姐和婆婆王大娘的。
透明的软质输液瓶,装着红色虾酱,还别?说?模样挺好。
“你把其他几个装小瓶里,我要?给秀慧嫂子家和玉荷嫂子家一瓶...哎,别?动,这瓶我要?带去供销社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可以拌饭吃。”
程铮此刻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不能?擅自动作,不然就?弄乱简璐的计划,只能?一切行?动听指挥。
“这剩下的我们留家里吃的?”
“嗯,这个我们吃。”简璐把七个输液瓶塞好瓶口,将盆里剩下的虾酱装进一个小巧的玻璃瓶中,拿着两个输液瓶出门去,“我给她们送了就?回来啊。”
程铮在家歇着,看着桌上的自家的那瓶虾酱,忍不住又挖了点儿尝尝,确实鲜,咸鲜味道,很勾人馋虫。
没多久简璐回家来,正好看见程铮在“偷吃”。
“程团长?,还偷吃呢?!这虾酱最好别?直接吃,煮菜里比较好。”
程铮大大方方,“这不是明摆着吃?这味道真是好,媳妇儿,你怎么想出来的?”
简璐很想说?,以前跟着网上学的,不过这话说?不得,只随口道,“忘了听谁说?的了,可能?之前听哪个渔民说?的吧,你管那么多干嘛?好吃就?行?呀。”
“是好吃。”程铮难得这么馋,已经开始规划明天的早饭,“明天早饭用这个炒鸡蛋?”
“好。”简璐也馋呢。“对了,刚我下楼,听徐参谋长?说?,玉荷嫂子估摸要?生了,预产期也快到了。”
程铮坐直身子,想到徐朗马上又要?当爸了,心?里有?些想法。
“你怎么了?”简璐发觉这人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相处一段时?间?,简璐发现了程铮的习惯,一旦自己闷头想事?情的时?候,手指就?爱微曲一下下往下点。
这不,这会儿就?点在桌子上呢。
该不会,这人听到徐朗要?当爸了,自己也心?动了吧?
这人确实也是老大不小的,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很多孩子都?好几个了,可她还不想那么快当妈,压根没做好准备。
她想和程铮商量商量,给她一些缓冲时?间?。
“你该不会是...”
“璐璐,我们先别?那么快要?孩子吧。”
简璐:“...?”
居然这么另类,不愧是你。
“真的啊?”简璐挺高兴,“我也这么觉得。”
“嗯,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还没过多久呢,还是别?这么快生孩子。”
简璐:???
别?以为她没读懂这人的小心?思,算盘珠子都?崩脸上了。
不过不管如何,正合她意!
“那你晚上自己自觉点儿。”
程铮会意,“我去卫生医院多拿些计生用品回来。”
简璐:???
——
虾酱做好,简璐将衣裳和虾酱分?别?包裹好,让程铮带去部队,交给他要?回乡探亲的程铮战友带回去。
人是明天的火车票,正好顺路。
简璐则带着一小袋子虾酱去了供销社。
咸鲜的虾酱味道好,几人伴着饭尝了尝,味道极好。
李继红对着简璐竖大拇指,“璐璐,你这手艺太好了。”
“真好吃啊!我连菜都?不用吃了。”邱四凤嘴里包着饭,吃得腮帮子鼓起来。
孙秋风最为淡定,不过眼里的惊艳藏不住,“简璐同志,你这虾酱怎么做的能?告诉我吗?我想给岚岚做来尝尝,她肯定喜欢吃。”
“好啊。”简璐不藏私,况且这也是她以前在网上学的,回到柜台前,和大伙儿一块吃饭,顺便把做虾酱的步骤一说?。
“记下了记下,听着也不难。”
简璐点头,“真不难,虾本?来就?好吃,只要?食材好,怎么造都?好吃。”
吃过午饭,四人又投入到忙碌的售卖商品的行?动中。
今天好几个穿着制衣厂蓝色工装的工人进来,她卖出去几个蛤蜊油,小声和李继红说?话。
“继红嫂子,今儿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制衣厂的工人来买蛤蜊油。”
“最近天气不好,制衣厂工人又是要?经常用手的,听说?厂里还给了补贴费,让来买些擦手的。”
“哦,原来是这样,这国营厂就?是不一样啊,福利挺不错的。”简璐回身继续在日用品柜台忙活,看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女同志,胸前衣裳上写?着制衣厂,突然想起什么!
“继红嫂子!”
李继红听到简璐着急的一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怎么啦?”
“你还记得不?”简璐搜寻着几个月前的记忆,“前阵子来的一批沪市的丝巾,不是有?两条黄色的嘛。”
“嗯,怎么啦?丝巾出问题了?”
“不是。”简璐终于想起来这两条丝巾是被谁买走的,准确的说?,是被一个人买走的,可却出现在两个女同志的脖子上,“那两条都?是我卖出去的。
“兴许人家就?喜欢呢。”李继红觉得是有?些怪,可也正常,现在的人谁没个什么毛病呢。
“可是啊,我前阵子看到那两条丝巾被两个女同志戴着,两人分?别?来咱们供销社买东西,还碰一起了。”
“啊?”李继红这会儿才琢磨出不对劲来,“这男同志给自己媳妇儿送丝巾正常,可给别?的女同志...”
“兴许是帮人买的?”简璐心?里有?些猜测,倒说?也不好说?,难不成真是代买?
可是那男人的媳妇儿明显不认识
“你说?,这人能?给非亲非故的人买丝巾?”
简璐确实说?不好,就?觉得这事?儿透着些奇怪的味道,可也没什么证据,总不能?捕风捉影吧。
两人正说?着话呢,转眼,就?走进来一个穿着制衣厂工作服的男人。
简璐一个激动,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你在柜台下扯了扯李继红的衣裳。
小声嘀咕,“就?是他。”
“啊,人是制衣厂车间?主任。”李继红认得他,三十岁的圆脸男人,不太高,走起路来却带着些当领导的架子。
“同志,给我拿个雪花膏,要?那个什么友谊牌的,最新的味道,茉莉花味道的。”
男人买起女人用的东西轻车熟路,连牌子和味道都?知道,简璐抿抿唇,试探一句,“同志,给媳妇儿买啊?你可真是贴心?。”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停顿片刻,敷衍道,“呃呃,嗯,你帮我拿一下,多少钱啊?”
“五块钱。”简璐把雪花膏放到柜台上,收下男人递过来的一张大团结,找了五块钱给他。
李继红见状,笑着道,“这么贵的东西说?买就?买,同志,你媳妇儿拿到肯定很高兴。像我家那口子从来舍不得给我买这些东西的,还是你媳妇儿有?福气啊。”
制衣厂车间?主任刘三通不知道今天供销社的售货员怎么这么热情,说?得他脸一僵。
紧接着,面前的年轻漂亮女售货员又开口,“谁不是呢,我家那口子也不给我买,要?是我提一句想买雪花膏就?说?我败家,浪费钱。还是你知道疼媳妇儿。”
刘三通越听越脸热,也没敢搭这话,只点点头匆匆离开。
等人一走,简璐和李继红对视一眼,果然有?问题!
然而,刚走到供销社门口,准备来接简璐下班的程铮脚步一顿。
自己什么时?候说?她败家了?不让她买雪花膏了?
程团长?表示很冤枉!
“你来啦?我马上就?好啊。”简璐见到站在门口的程铮,冲他挥挥手。
“行?了行?了,你快去。”李继红催简璐离开,“这点儿东西我来收,不耽误你们小年轻腻歪。”
简璐脸一红,也没有?很腻歪吧,左右不过就?是接自己下班。
“哎呦,简璐同志福气好啊,这程团长?还天天来接你下班在,啧啧,赶明儿,等跟我男人说?说?,让他跟着学学。”邱四凤望着程铮和简璐离去的背影,有?些发酸。
“四凤,要?是你男人真来接你,你怕不是觉得他不对劲,要?把人撵回去?”
“那也是,这大老爷们来接啥嘛接,咱们又不是没长?脚不认识路,这刚结婚的就?是没个分?寸。”
孙秋月正收好包,准备离开,“人那是感情好,羡慕不来的。”
......
感情好的简璐和程铮正往家走,程铮是从家里过来的,还随手给她抱了个椰子过来,简璐一下班就?能?喝着清凉的椰子汁回家,当真是无比惬意。
不过,今天她格外沉默,正忙着琢磨事?儿呢。
“怎么了?”程铮一下发现不对劲,以往的媳妇儿可是很多话要?说?的,“今儿你们供销社什么都?没发生?”
也不对,之前简璐就?连她们在供销社吃个午饭的简单事?儿都?能?讲出花来。
该不会是受什么委屈了吧?
“没有?。”简璐确实惦记着事?儿,她抬头问程铮,“我问你啊,你会给其他女同志买丝巾吗?”
程铮:“...?”
“这是什么话?当然不会。”程铮没有?一秒钟犹豫,坚决捍卫自己的立场。
“那如果是一个你认识的女同志托你给她代买一条丝巾呢?就?帮个忙那种。”
程铮依旧严肃着脸,态度坚决,“让她托其他人吧,我有?媳妇儿了,这种事?儿传出去不合适。”
“哟。”简璐发觉这人结婚后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现在都?会搞这种满分?回答了,“程团长?,你老实说?,是不是找梁政委偷偷补习过?”
补习?
程铮疑惑,“补习什么?”
“比如恋爱宝典之类的。”
“没听过这种东西。”程铮当真在脑海中认真思索一番,“是苏国的书籍?”
“哈哈哈哈哈哈。”简璐终于是忍不住,觉得程团长?认真得可爱,笑得仿若花枝乱颤,“算了,你这样就?挺好。”
回到家属院,两人刚走到三楼,拿出钥匙开门的程铮回头道,“给你买了个好东西。”
嗯?还有?惊喜?
简璐兴致勃勃,“什么好东西?”
“你自己看。”程铮拧开门锁,推开大门,简璐一眼便见到屋里停着的二八杠,很是惊喜。
通身黑色的崭新自行?车泛着光泽似的,高高大大一个,车轮大,车身也高,很是气派。
“你买到自行?车啦?”简璐忍不住上手摸一摸,光滑的手感,不愧是这个年代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程铮见她喜欢也放心?,“嗯,又攒又借了些工业券替托人带了一辆回来,凤凰牌自行?车,这牌子好,我听战友们说?,好些人买的这个。”
“真不错。”简璐当即就?要?骑着自行?车去下头兜兜风,阳光海滩微风自行?车,还挺有?这个年代的独有?浪漫感觉。
程铮把自行?车一把扛起,两人走到家属院外头,简璐熟练地蹬着自行?车来来回回,恣意潇洒。
“我还是不是不让你花钱买雪花膏的抠门男人了?”站在简璐身边,看着她骑了几个来回的程铮有?些得意,这辆二八杠总能?洗刷自己的冤屈吧。
简璐一愣,一开始还没明白这人在说?什么,后来才渐渐琢磨过味儿来,“哎呀,你听到啦?”
“是。”程铮笑笑,想起来刚刚简璐那埋怨的嗓音就?觉得好笑,说?得好像真的似的,“还我家那口子也不给我买...你就?是这么败坏我名声的?”
简璐冲人咧嘴一笑,见着附近没人,双手挽上男人的胳膊,摇摇晃晃几下撒娇道,“我那不是为了诈一下那男人嘛,这人十有?八九有?问题,对不住他媳妇儿。我们家程团长?是那么心?胸宽广的人,肯定不会把这种小事?儿放在心?上的,对吧?”
被媳妇儿这么笑着撒着娇,程铮的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刮一下她鼻尖,“你还真挺会说?。”
说?得他没法子。
有?了大宝贝二八杠,简璐成了岛上的有?车一族,上下班骑着自行?车,潇潇洒洒的,迎着海风,她总觉得自己这宝贝堪比宝马~
三天后,简璐终于又在供销社见到了上次的圆脸女同志,也就?是制衣厂车间?主任刘三通的媳妇儿蔡秀娟。
这回,人是来买纽扣的。
“同志,还记得我不?”蔡秀娟对这个漂亮售货员印象很好,毕竟人上次还替自己说?话呢,“我上回扯了三尺布回去,准备给我男人做条裤子,结果扣子忘买了。我挑两颗黑色的吧。”
简璐拿出一兜各式各样的纽扣放到玻璃柜上,让她挑选。
蔡秀娟有?着些能?看清年龄的操劳,可人一笑起来特别?和善,属于是看着就?觉得亲切,容易生出好感的。
想到上回刘三通的一系列操作,简璐忍不住跟人搭话,“记得,你对你家男人可真好啊,这么惦记着给做裤子。”
“那有?什么,都?多少年了。”蔡秀娟今天没围那条黄色丝巾,许是上次被那鹅蛋脸女同志打击到了,她回家就?把黄色丝巾锁柜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我们家老刘的衣裳裤子全是我亲手做的。对了,简同志,你们供销社什么时?候再?上红布啊,我等着给我闺女做一身呢,小姑娘家,就?喜欢红色,孩子都?两年没做新衣裳了,今年又蹿了一头,该重新做一件。”
“应该得下个月月初才能?有?,你到时?候来看看。”简璐帮着她挑选扣子,选出一个圆形中间?镂空黑色纽扣和一个菱形黑色纽扣放到玻璃柜台上,接着道,“对了,你们一家感情挺好啊。上次你男人又来我们这儿买雪花膏,那味道你喜欢不?”
她想过,暗暗提醒一句,没有?这事?儿最好。
蔡秀娟挑选纽扣的手顿住,抬眼看向简璐,疑惑的眼神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平静,“啊,雪花膏...挺...好的,挺喜欢的。”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简璐心?中了然,她只能?提醒到这里。
“就?要?这两颗纽扣吗?”
“是。”
简璐收了两分?钱,把两颗黑色圆形纽扣递过去,看着蔡秀娟离开的背影愣神。
李继红听到刚刚两人的对话,“看那样子,当真是有?情况。”
“简璐同志,你说?了有?什么用?”邱四凤也听明白了,“这年头还能?离咋地?凑合过呗。”
孙秋月不认同这话,“那就?是要?凑合过,也得去闹一回吧,至少得让刘三通认个错再?说?。”
简璐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很明显,听一听身边三个七十年代土著的话,确实没人会离婚。
接下来半个月,简璐特意留心?,蔡秀娟一直没来供销社买东西,反倒是车间?主任和那鹅蛋脸女同志分?别?来过几回,每次,车间?主任前脚买东西,没多久就?会出现在鹅蛋脸女同志身上。
简璐都?暗暗心?惊,这两人胆子还真是大。
不过转念一想,别?人确实也注意不到,谁能?知道刘三通去供销社买过什么呢?也就?供销社售货员知道,可几个售货员经常轮柜台,每天见到的客人也多,基本?也不会注意每个人每次买了什么东西。
要?不是那天撞丝巾,简璐突然想明白这事?儿,后来压根儿也不会关注。
鹅蛋脸女同志过来仍然带着那黄色丝巾,所到之处皆是雪花膏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这人应该每回都?擦得多,香味特浓。
继红嫂子特意打听过,原来鹅蛋脸女同志叫何小娟,也是制衣厂的工人,男人早几年因为意外去世,年纪轻轻成了寡妇。
现在看来,当真是车间?主任和年轻寡妇搞在一起了。
难不成,蔡秀娟真要?忍着自己男人和何庆娟在一块儿?或者,一切都?是误会?可不能?回回都?是巧合吧?
邱四凤看了半个月,嘴角一歪看着简璐,有?些得意,“小简同志,看见没,你说?了也不顶用,这日子不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那也不能?不说?。”李继红看着邱四凤,反问道,“要?是你男人在外头搞破鞋,你就?愿意被瞒着?”
“瞒着就?瞒着,只要?他每个月按时?把家用给了,我们娘仨有?饭吃,有?衣穿,不就?行?了?”
简璐和这太封建的思想难以交流,可邱四凤当真是说?得轻轻松松,人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会儿正值大下午,生意差,供销社里没客人,四个售货员倒是就?此闲聊起来。
孙秋月听到邱四凤的话觉得不对,“四凤,那你过得不憋屈吗?要?我说?,至少你得让他知道,你知道这事?儿了,然后呢,必须让他做些保证,那书里怎么说?的来着,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保证?保证顶个屁用啊。”邱四凤脸一横,开始教育孙秋月,“我文化?程度不高,就?认识几个字儿,我哪,就?认一个死理儿,能?有?钱有?票有?饭吃有?衣穿就?成。”
“你真是...”
简璐头一回看着孙秋月一张厌世冷漠脸还急了。
“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人家里出问题,咱们吵起来算个怎么回事??”李继红忙出来打圆场。
“那这话头是谁先开始的?”邱四凤双手撑在玻璃柜台上,目光从孙秋月逡巡到李继红脸上,最后锁定到简璐,“就?是小简同志提的,怪她。”
简璐:“...?”
她就?不该开这个头!
“小简同志,那你说?说?,换成是你,你怎么办?”邱四凤决心?不能?让这人摘出去,她还就?不信了,简璐能?说?出什么高招。
简璐手撑着下巴,正坐在玻璃柜台后面,看向右侧的三人,“要?是我男人敢出去乱搞,我调查清楚了,肯定先写?举报信给部队,再?写?举报信到革委会,现在流氓罪不是很严重嘛,最后一脚踹了他,跟他离婚。”
我的个乖乖!
邱四凤差点被自己口水噎着,“小简同志,你在说?什么呢!举报你男人?还要?离婚?真是疯了吧。”
不仅是邱四凤,刚刚和邱四凤意见不太统一的孙秋月看向简璐的眼神也全是震惊。
“璐璐,看着你柔柔弱弱的,性子这么要?强呢。”李继红反倒是表现最平静的一个。
“继红姐,这是要?强啊?这是疯了。”邱四凤看着简璐摇摇头,真觉得这人不对劲,对自己男人都?能?这么狠的?而且离婚的女人怎么活?
这人是真挺可怕的。
这会儿,邱四凤只觉得简璐可怕,没多久,会发现还有?可怕的。
刘三通又大摇大摆来了供销社,小情儿缠着他要?买布做衣裳,说?是衣柜里就?缺红色的,还非得是一套,衣裳和裤子,他回家翻箱倒柜找布票,好不容易找到媳妇儿藏得紧巴巴的十尺布票,全给揣兜里了。
“同志,我要?十尺红布。”
简璐看着这人又来,想起上星期蔡秀娟说?的话,今天刘三通买布是为了他闺女吗?还是为了别?人?
十尺红布,一共两块一毛钱,刘三通抱着布就?走了。
供销社依然人来人往,早上新上的布料早早就?抢售一空。
三天后,供销社里,四人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又闲聊起来。
结果刚说?着话,却见到两个同志推推搡搡往供销社来。
简璐定睛一看,女同志是蔡秀娟,她正一脸怒气拽着男人刘三通往屋里走。
“走啊,说?说?去,看看你是不是给那狐媚子买布了!问问供销社售货员去,你买没有?!”
“秀娟,你闹什么啊?这么外头这么多人呢,你还要?不要?脸?”
两人争吵的声音大,不一会儿就?吵到了供销社里头,蔡秀娟一把把刘三通推到卖布的柜台前,怒瞪着眼,“你现在当着供销社这几个售货员的面说?,你有?没有?拿那十尺布票,有?没有?来买布?”
玻璃柜台后面站着的几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最吃惊的当属邱四凤,这蔡秀娟为什么这么横,那刘三通唯唯诺诺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两口子?
“蔡同志,这是怎么了?”李继红是供销社售货员里年纪最长?的,这会儿也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上前一步,询问道,“这人多呢,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是是是,我们这闹点儿误会,就?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啊。”刘三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扯着媳妇儿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可他力气没蔡秀娟大,被人一把推开,差些摔倒在地,幸好扶着一旁的玻璃柜台才稳住。
“蔡秀娟!你今儿是非要?闹是吧?”刘三通被推出火气,前头的心?虚和愧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当众丢脸的愤怒。
“是!我就?要?闹!”蔡秀娟比他更气,声儿更高,“刘三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丑事??我忍了,为了咱们这个家我忍了,想着你总有?一天能?想明白,谁才是你屋里人。可现在倒好,我给闺女攒的布票,她想了多久的新衣裳啊!你居然拿去给那个贱人买布!我今儿不过了,大家都?别?过了!”
说?着话,蔡秀娟一手拽着刘三通衣领子,将工装扯得变了形,一手往人脸上招呼,左右开弓就?是四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