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自建平房的室内明明很宽敞,可置身其中的齐家父子、甚至是现任村长何福斌本人,都备感逼/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震惊和难看。
虞妗妗抱着双臂依在门边,表情淡淡,像是早又所察觉,闻言轻轻一叹。
何福斌忍不住出声,结结巴巴问:“爸,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咱们村子还有什么守山人,更没听过邬阿婆和邬采萤这两个人?更没听说过咱们村里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情啊!”
何胜利佝偻着身子,掀起眼皮看了儿子一眼说:
“你也知道这事儿性质恶劣,你觉得当时那个年代,这种恶性事件如若传出去,一个村子的名声说不定都得毁了。”
“再加上邬采萤去世后没多久,她妈也跟着去了,而且死得很离奇诡异……从那之后,邬家的存在就成了尺古村不可提及的过去,哪怕你们现在挨家挨户去问,也没有人敢告诉你们。”
何福斌:“……那,是谁欺辱又杀害了那个叫邬采萤的女孩儿?是我们尺古村的村民吗?”
何胜利的表情很复杂,半晌没有说话:
“邬雪默说是的,而且还不止一个,我还记得事发当年她亲口说出了好几个村民的名字,后来他们那些人都离奇死亡。”
不知想到了什么,何福斌下意识瞥了脸色难看的齐家明一眼,没有说话。
是齐家明自己忍不住发问:“所以尺古村的诅咒其实是死去的邬家母女所制,被诅咒断子绝孙的这些家族父辈,也都是当年之事的参与者?何叔,邬雪默说的人里难道有我爸么?”
“我不相信我爸会做出这种事啊!”
何胜利缓缓摇头:“我年龄大了,真的记不得邬雪默有没有说你爸的名字,但事实上邬家对这座村子的仇恨太深,有一些村民没有被点名也都死了……”
“嘘——”一直依在门边的墨发少女忽然抬眼,一对漆黑猫眼嵌在精致却面无表情的脸上,略显出不似人的妖异。
虞妗妗竖起食指示意噤声,眼珠转动,看向窗外并不明朗的天空:
“老爷子说话谨慎,不要隐瞒更不要增减,因为守山人的亡灵正在聆听。”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远处巡山深处落下一道轰隆隆的滚雷声,锤在屋里每个人的心尖上。
耳尖微动,虞妗妗能听到隐藏在雷鸣下的愤怒的龙吟声。
巡山地脉广阔无垠,尺古村就在山脚下,每一户人家和村民的脚底下是紧密纠缠的根系,最终通大山的土地连接在一起。
故而背负着业障的龙脉被虞妗妗的术数惊醒后,自然能够‘听’到村子里的风吹草动;
何胜利提起饱受折磨而惨死的守山人,肯定惊动了大山中的龙脉、以及藏在山脉掩盖下的邬家魂灵。
恐怕他稍有不慎的言论,就会变成下一个被诅咒反噬而死的人。
虞妗妗的话简直把在座众人、尤其是何胜利吓了一大跳,纷纷侧目四顾,哪怕什么都看不到,一时间也觉得周身冷飕飕仿佛在被什么无形之物监视。
炕上的老头儿
顿时噤声,半晌才说:“我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年,我真的记不清很多细节了……?”
她淡漠的目光收回,盯着何胜利道:
“人的潜在记忆会随着时间模糊,但经历过的事情就像拓印,深深印刻在灵魂中……?”
故而有这么一种说法:人在濒死时会看到走马灯,从出生到衰老,很多早已被大脑遗忘的画面闪烁浮现如同倒带,这些画面其实就是魂魄的拓印。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有手段直接抽取你灵魂的记忆,只不过会有点不舒服。?”
齐家明适时解释,眼前看起来年轻的少女,就是他们此行委托的玄学大师。
何胜利迟疑点了下头:“……好。??[(.)]???”
虞妗妗瞳孔乍变,瞬间的收缩让其瞳仁拉伸宛如桃核:“伏灵。”
带着黑色哭脸面具的小白猫凭空浮现,山竹一样的脚爪踩了下空气:“喵呜。”
她揉了一把乱蹭的猫猫头,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道:
“去吧。”
在人类术士中,记录过读取他人记忆的术数:摄魂。
只不过此术不仅难用,且施展时被夺取记忆的人会十分痛苦,稍有不慎就会灵魂受损变成痴呆,早已被列为禁术。
唯有一些不择手段草菅人命的邪修,才会无所顾忌地使用。
哪怕是虞妗妗这种大妖,也控制不好搜魂的力道,她所说的读取何胜利记忆的方法,也并不是人类所用的搜魂,而是妖术神通。
要靠伏灵。
身段柔软仿佛没有骨头的白猫落在普通人眼里,除了凭空冒出太过奇异,并无其他异处——他们看不到白猫通身萦绕的灵火,自然也不会知道看起来真实有形的白猫,实际上是一种没有实体灵物。
直至伏灵轻巧
一跃跳上何胜利的肩头,老头都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白猫无骨的灵体扭转,猛一张嘴,身体扭曲膨胀、如深渊巨口吞下了何胜利的灵魂;
在除却虞妗妗的普通人眼里,白猫就是趴在何胜利的肩头一动不动。
反倒是何胜利本人的脸色不上是难受还是痛苦,好半天身体僵硬,两眼发直。
叼着灵魂咀嚼了几下,它又‘噗’的一下吐出,而后蔫蔫地从老头肩上跳下来,软软‘咪呜’了一声,扑到了虞妗妗怀里不动了。
“辛苦你了。”
虞妗妗掂了掂白色灵猫,指尖一下下挠着它的下巴,听它发出呼噜呼噜的舒服声。
被崇拜的主人撸了毛,尽管伏灵很难受,也心满意足。
它呕了两下,像吐毛球一样在虞妗妗的手心里吐出一团无形之物,就是它从何胜利魂魄中抽取的记忆。
这就不得不说伏灵的天赋神通。
作为妖鬼一类的灵物,它和一齐被孕育出的芜情一样,也有属于自己的妖力和神通。
只不过芜情的‘腹里乾坤’是吐,是辅助,几乎没有攻击性和伤害性,所以使用起来也不存在反噬和负担。
伏灵的神通
却是一种名为‘噬魂’的吞?,
是一种致死性的攻击能力?,
可以吞噬敌对者的神魂壮大自己?_[(.)]♂?♂???,
在此期间也能夺取魂魄的记忆。
如果放在人类的善恶观里?,
芜情就是好妖鬼,伏灵却是必须要被除去的坏妖灵。
故而虞妗妗很少使用它的神通,也没那个必要,她本人的能力已足够强。
现在让伏灵只剥出记忆,却不能伤害到何胜利,无疑是让它和自己的天性相悖,会对它造成一定的反噬,令它不舒服。
若非没有别的办法,虞妗妗是不会召出它的。
通过猫灵反馈的能量,无数影片一样的画面挤入虞妗妗的脑海,携卷着异常强烈的负面情绪和怨念,刺得她眉头一皱。
不对劲。
这是何胜利的记忆,却又多出许多混乱的碎片,揉杂在一起,像是要把她的脑袋撑爆。
从中她感受到了枉死者的悲戚,仇怨者的愤恨与孤注一掷,最终都化为了亡灵的哀鸣。
看来是留在巡山中的守山人幽魂,在时时刻刻俯览这座村庄时,趁伏灵不注意,把她含恨而终的记忆一起送进了伏灵的肚子里。
虞妗妗眉头渐渐松懈,像一个旁观者隐入记忆的世界,意识却被守山人强烈的怨恨拉入了她的‘身体’,再度经历四十年前发生的一切……
……
邬采萤去世的那天,恰巧是七月中旬,正值下半年初的祭山之日。
沉默寡言的邬女提前和好面,天还没亮就起来做了一小碗祭食,放在篮子里准备上山祭祀‘山神’。
这些年来她尽管因出身受到很多非议、挫磨,却依然倔强地保持着家族的信仰,把眼前这座大山当成长辈来守护。
待清晨的光照亮上山的路,邬女坚定阻止了女儿随行的要求,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暖的:
‘你该干嘛就干嘛去,祭祀之事不是你该管的,也别说什么担心我摔着。
我从生下来就在山里跑,来回不下数百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路有绊子有野兽巢穴,谁在山里迷路摔着,你妈我都不会。’
邬女当然知道女儿是想保护自己,也是想传承家族的意志当守山人——毕竟这个孩子从出生,就展现了极强的灵性,亲近自然喜爱大山,连村子里野性不改的黄鼠狼和獾子都能玩儿在一起。
这个孩子更有天赋,比自己更适合做祭司。
她本不该阻拦女儿、不该断绝家族的传承,可这条路在现下的时日已经走不通了,太难走了。
她自己是咬着牙挺过来的,不想女儿年纪轻轻就和自己一样,要过一辈子受人冷眼的日子。
‘好了,你快去上工吧,山神会保佑我们的,妈回来给你炒肉吃。’
邬女一锤定音,跨上篮子上山去了。
多少人说她愚昧可笑、故弄玄虚,可他们也不想想,平日里跌打损伤的草药是如何来的,风寒感染是如何好的——这些都是山神的馈赠和祝福;
所以哪怕她众叛亲离了,只要上山走一圈,随随便便就能挖到满筐的野菜果子,捡到笨得不
会跑的兔子田鼠。
若不是山神怜悯,她也养不活自己和孩子,早就死了。
邬女跋山涉水,来到荒废十余年的山神庙,庙宇不大里面也没有神像,只有一尊神龛,在山中风吹雨打下已经破败不堪,积尘三寸。
她跪在神龛前,把篮子寒酸的祭品一点点取出,嘴里絮叨不停:
‘山神大人,多亏了您老,今年我和采萤又过活下去了。’
‘不知道您老还记不记得雪融
那孩子,他在县里当上工人了,心肠也善愿意冒险接济我这个成分不好的姐姐……我们说好了,过段时间就让采萤去县里投奔她舅舅,看看能不能学个手艺,总比留在村子里强。’
‘您老别怪采萤,是我大逆不道不让她再继承邬家的衣钵、不想让她再当守山人了……我真的看不了自己的孩子再吃那么多苦,您就当我自私,要怪就怪责我吧!’
‘……’
随着自言自语般的咕哝,邬女满是岁月痕迹和的面孔上,落下两道泪痕。
邬采萤是邬家这代的单传,唯一的女性,如若她不再传承家族衣钵,巡山的守山人一族就相当于断代了。
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邬女做出决定并在山神庙说出,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心理压力,可她并不后悔。
她口中的‘雪融舅舅’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小她三岁,当年也是成年不久,母亲便让弟弟自己选择:
要么帮他置办家产筹办结婚成家,要么帮他打通工作门路。
弟弟选择了后者。
故而母亲花了在当时看来简直是巨款的钱财,疏通了县城里一个老机械工的人脉,让弟弟成功拜入老工人名下当了亲传学徒,学习技术。
没过多久家里就横遭事变、物是人非了。
多年过去,现在弟弟在县城已凭借着精湛的技术,成为了厂子的主任,评了高级职工,他并没有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认亲人,反而主动联系了自己,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邬女——本命邬雪默的她收到来信十分震惊,紧接着就是激动、纠结。
她的女儿年满十七岁,出落得愈来愈水灵,且不可避免地因为出身和成分遭到了很多不公与嫌弃,可以遇见未来不会比自己的人生多顺遂;
所以她已经为女儿的前路忧心一两年了。
弟弟的来信让她看到了希望,她决议让女儿隐姓埋名去往县城里,无论如何都比留在村子要好。
说完这些,邬雪默擦擦泪痕,恭恭敬敬对着神龛磕了好几个响头:
‘多谢山神大人这么多年来对我、还有我们家族的守护,我会陪着您直到老死的。’
她死之后,便再无守山人一支了。
因为心情沉重的原因,邬雪默这次在山上呆了很久,加之年龄大了行动也不如过去灵活,直到傍晚她从山路走出,直往家去。
往常这个时间点,女儿都应做好饭等她回来,可这天屋子里黑漆漆冷冰冰。
她推门发现没有人,又叫了几声,心里莫名有股惶恐,转而出
去寻找女儿。
那天尺古村大部分村民都吃饭休息了,却依旧能听到外头幽幽的呼喊声,挑开帘子一瞧,昏暗的村路上瘦瘦小小的村妇正四下张望,在寻找她的女儿。
她还挨家挨户敲门,又被不耐烦的村民赶了出去。
‘去去去,我怎么知道你女儿去哪儿了?!’
‘采萤下工后就自己走了,我也不清楚……’
‘这邬婆子脑子有毛病吧,女儿丢了找我们干啥,还能是村里人把她女儿藏起来了?’
‘嘶……这么晚了邬采萤能去哪儿啊?不会出啥事儿吧?’
‘……’
邬女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半夜,才因哑了嗓子停止。
直至第二天凌晨,失魂落魄精疲力尽的邬雪默头发散乱,因通宵未眠未歇双眼满是红血丝,她摇摇晃晃在村里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女儿下落,走回家的附近期盼能看到家里亮灯。
可惜那幢又小又破的旧屋子还是漆黑一团。
就在这时,几只獾子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也不畏惧她径直往她的方向跑,用爪子扒拉她的鞋子裤腿,焦急叫唤。
她意识到了什么,撑着疲惫的身体跟着獾子跌跌撞撞往前走,心跳越来越快。
在七百多米外的山脚下,几只獾子跳进了一幢半边墙倒了的破土屋里。
邬雪默走进去,看到被丢弃在石墙后头、浑身僵紫面目扭曲的女儿的尸身,身体触电一样地哆嗦,并崩溃绝望地嘶吼、痛哭。
她疯了一样扑到女儿的身上,抱起女儿冰冷的、皮肤裸/露的尸体,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锤打着碎石嶙峋的地面满手是血也毫无感觉。
也就在那天,绝望和怨愤的邬女拖着女儿的尸体把她带回家,给她换上一件能遮体的衣服,而后抄起刀冲到了村长办公室。
她直接砍坏了办公室的大门,动静吸引来了村里大半的人,很多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十分震惊。
何胜利就是被吸引来的村民其中之一。
他当时才26岁,是家里的长子同时也是一个4岁孩子的父亲,因着何家是村里土地数一数二的富农,只需侍弄好庄稼便能让一大家子吃喝富足,踏实肯干也不和别人寻仇;
听到村委会动乱的消息时,他和很多村民正在田里里引水灌溉庄稼苗,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一窝蜂去看热闹。
到了地
方,看到的就是蓬头垢面、提着刀恍若疯癫的邬阿婆。
许村长怕得要命,生怕自己被砍伤,怒呵道:
‘你疯了吧姓邬的,你女儿被歹人糟蹋害死了,你去找凶手啊!来村委会闹什么?!’
坞雪默瞳孔黏膜充血,哑了的声音一字一顿,令人骨缝生寒:
‘我来村委会……当然是找村长你主持公道,所有参与并害死采萤的人,他们每一个我都知道——’
一边说,神情扭曲得像精怪的邬女一边扭头,视线扫过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看戏的村民。
有年龄小的孩子看到她的面孔和目光,甚至吓到跌坐在地上嚎啕大
哭?,
或是扑到家人怀里不敢看;
别说是他们?,
就连成年村民包括在场的何胜利77[(.)]87+?+?7?,
也被那怨毒的目光盯得浑身激灵。
许村长:……
‘那你说是谁?这么恶劣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做事不理?,
你把凶手找出来,我和其他村民才能给你做主啊!’
于是邬女的口中吐出了好几个村民的名字,基本都是村里出了名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男青年。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居然是他们?!’
‘太不像话了…我早就说那几个二流子天天好事不做,净干苤事早晚惹个大的出来。’
‘他们这是强/奸犯!杀人犯啊!被抓住肯定都要枪毙的!’
‘仔细一看那几个小畜生今天的确都没上工,肯定是心虚了不敢过来吧?’
‘……’
听着村民激烈的声讨,在场的有这几个人的亲属,不知是心虚还是恼火,纷纷叉着腰骂脏话,说邬女诬赖他们的儿子。
‘我呸!姓邬的你个贱人给我儿子泼脏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家什么成分,我家三代贫农没有一点污点,说哪家的好姑娘说不成,我儿子能看上邬采萤?’
‘就是就是,俺儿子正和隔壁村长家的小女儿议亲,他没来、他……他是去镇上给人家姑娘买礼物了!大家别信这个老东西的话!’
‘我儿子昨天就走亲戚去了!你女儿长得妖里妖气我最看不上,我儿一向孝顺,人又憨厚,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根本不可能看上邬采萤那种女人。’
‘谁知道你们母女俩天天往山上跑,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我还说是你女儿自己在外头不检点呢!’
‘是啊!邬家不是一直招婿找男人么,肯定是邬采萤自己行事不端才让人盯上了,否则咋就她被糟蹋死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们邬家人都是坏分子,你女儿自己就不是好货!’
‘……’
几个家属村民一听有帮衬的,更是气焰嚣张,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哭喊冤的,还有撸起袖子瞪着眼嚷嚷要‘撕烂邬雪默嘴巴’的。
周围看戏的村民也被说动了。
一是没有证据能证明邬雪默说的村民,就是参与的凶手。
二是被报上名字的好几个青年,家底在尺古村都不算弱。
不仅有一门好几个兄弟姐妹的出了名的无赖,其中有个姓许的家伙——也就是同隔壁村长家小女儿议亲的那个,还是他们尺古村许村长的亲侄儿;
妈妈是村长妹子,爸爸是村里唯一的木匠,从小就是村里出了名被宠得无法无天。
这些人在村子里的人缘大都还可以,和其他村民多少又有点亲缘关系,和邬家这种整天沉默寡言不和村民接近的底层坏分子,不少村人下意识就偏心,风向很快就变了。
‘许家那孩子就在我们邻居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人虽然皮实些,但应该做不出这么坏的事情吧?’
‘确实,村里的娃哪有那么歹毒的心肠哟,不会杀
人放火!邬婶子?,
别不是什么躲到山里偷渡犯把你女儿害了!’
‘我看也像偷渡犯?,
说不准是山里的野人……要我说你就不该让采萤上山!’
‘……’
邬雪默听着、看着周围村民似怜悯、似同情的目光和声音55?5&?&?5?,
这一刻他们人人都化为了可以洞察真相的大侦探、普度众生的菩萨心?,
仿佛动动嘴皮子就能通过说两句同情话来彰显自己的善良慈悲。
她看得恶心想吐,怨恨与愤怒烧到顶端时,在她心里烧出一个腐烂的大洞,令人反而平静些许。
这些村民说她没有证据,他们又怎么知道祭司和山神从不止是传说。
如若山神并不存在,邬家又怎么会世世代代信奉、守护大山,视大山为族群的信仰?
从古至今她们邬家的女人都有特殊的能力,拥有能够通灵和感应自然的眼睛。
这种族支独有的能力让她们不用耕作也能养活自己,能够帮助村民看事儿治病除晦气,在邬采萤遇害时,也将她最痛苦的经历烙印在了双眼底。
当她的尸体被邬雪默找到,在触碰到女儿皮肤的瞬间,那些濒死前的折磨与挣扎、痛苦和愤恨,全都毫无保留地被伤心欲绝的母亲共感看到。
凶手的每一张脸,每一个人神共愤的表情和每一句话语,都被邬雪默收入眼底;
正因清楚知道女儿生前遭遇过什么,她才愤恨至极。
于是当几个气势汹汹的凶手家属作势要冲上来打她,她直接挥舞着手中的刀。
刀锋不甚锋利,胜在力气大,直接砍伤了一个村妇的手臂,让对方皮开肉绽哀嚎不已。
壮起的胆子瞬间破了气,一边嚎一边神情惊恐地躲避:‘杀人啦!姓邬的疯了!!’
‘邬家的你冷静点!你是要当杀人犯吗?警察同志会抓你枪毙的!’许村长硬着头皮出声阻拦,不想他眼里疯掉的村妇闻言只是冷冷笑着。
邬雪默:‘就算你们不找警察,我也要去县里找!我要去告他们,县里管不了我就去市里,市里不行我就去省里!’
‘我一定要让那些人挫骨扬灰!我要让他们吃枪/子儿!’
说完,她就拖着染血的刀和驼背的身体,一步步回了山脚下的小木屋,为死去的女儿整理仪容和着装,在巡山脚下刨了坑把女儿下葬。
因着古朴保守的村子里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一连两三天村民们都议论纷纷;
有人提着一点鸡蛋果蔬登门拜访邬雪默,无论是来试探情况还是真的怀着善意,都被村妇挡了回去。
其实事后想想大多数人心里都如明镜,这事儿大概率就是邬雪默口中的那几个青年所做。
前几年村里实行承包制,这批半大小子就各种偷奸耍滑躲懒,没事就能碰到他们蹲在村头游手好闲耍草牌。
也不乏有小寡妇大姑娘在河边洗衣服时,被他们轻佻调戏,总之在村民们眼里他们绝不是什么老实人,能干出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但碍于这些青年家里要么是富户,要么有关系,更有村长的亲侄子,
哪个不比山脚下的坏分子邬家更有影响力,就算清楚邬家的女儿死得惨、知道这些人是畜生,大半辈子扎根在村里的村民们也不敢不愿为了不相干的邬家人出头。
更何况邬雪默若是真去县里告状,轮/奸,杀人,这两项罪名可就结结实实扣到了尺古村每一个村人的头上。
在那个落后保守的八十年代,这么惊世骇俗的恶性案件,说能毁了一个村子的名声都毫不夸张。
别说那几家人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坏分子,连累他们一整个村子其他人都要遭殃。
男人娶老婆,别的村的人肯定会想:「这村子出了那么多坏分子,连村长侄子都是强/奸/杀/人犯,其他男人估计也不是好东西」,谁愿意把女儿嫁到尺古村?
女人到了年龄要议亲,婆家也会想:「尺古村那么多糟蹋妇女的坏分子,村里风气肯定很差,这样的村子里出来的女娃也不能娶!」
每一个走出去的村民,只要别人一听到他们是尺古村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躲避。
村民们心里也冤得很,不仅恨这些犯事儿的人,也隐隐怨起非要告状报警的邬雪默。
想到未帮忙,这些村民不使绊子都认为自己很良善了。
而在无人发现的深夜里,心急火燎的村妇敲开了村长亲哥的家门。
一开始许小妹嘴硬咬死自己儿子没干坏事,说是邬雪默诬赖自家儿子,被她哥狠狠斥骂一顿。
许村长怕周围邻居听到只能压抑着怒火:
‘你家有什么亲戚我能不知道吗?还走亲戚……走哪门子亲戚?那臭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还要撒谎?!你儿子干出这种好事都是你惯的,强/奸、杀人啊!他、他怎么有胆子?你难道不知道隔壁村那个偷看妇女洗澡的二流子被抓到,直接拉到后山刑场枪毙去了?’
‘总之说不说实话都随你,我这个舅舅只是个小村长,没有那个手段和能力包庇他,你就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吧!实在不行赶紧给他收拾包袱,让他上山里逃命去吧!’
听到当村长的哥哥这么说,许小妹彻底慌了。
一想到儿子要脑袋落地,最好的结果也是一辈子隐姓埋名在山里当野人,她吓得六神无主,跪在许村长家的地上哭泣不止,还扒拉着许村长的腿:
‘哥!那是你亲侄儿,是你妹的命根子,你一定得救他呀!他那天就是喝了点酒被那些瘪三犊子给忽悠了,都是那几个人心肠歹毒,他不想犯事儿的!’
‘我可怜的儿啊!邬采萤也是个小娼妇!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别出门,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都怪那该死的丧门星一家,当初就应该把她们母女都下牛棚哟……哥你要是不救自己的侄子,那我也去死好了!’
许村长被妹妹的哭嚎吵得头疼,他还没说话,里屋的妻子便
冲了出来,眼眶通红扇了许小妹两个嘴巴子。
‘你还敢上家里来嚎?还让你哥包庇你儿?我看你才是搅家精丧门星!我的儿子女儿才可怜呢!’
她二儿子和镇
上肉联厂职工的女儿看对了眼,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谁成想人家在村里的亲戚直接把这两天的事情捅了出去。?
本来亲亲热热都要喊亲家的厂职工立刻变了脸色,言下之意是确定凶犯是村里人的话,他就不会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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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愿意有个强/奸/杀/人的罪犯姻亲!?
他还怕自己闺女嫁到这种村子出什么事情呢!?
不仅如此,连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今天也哭着跑回了家,伤心欲绝怎么都不愿意开门。
仔细一问才知道女儿的婆家也听说了此事,她听到婆婆和未嫁的小姑子在厨房嘀咕,说早知道她表亲能干出这种事,就不会娶她这样的儿媳妇!
小姑子甚至因担忧自己的婚嫁,撺掇婆婆让兄长离婚。
这个年头很多农村女人的思想都很保守,她们听说过离婚,却认为那是非常没脸面的事情。
故而嫁出去的女儿又难过婆婆的挤兑,又害怕离婚后丢脸,哭着回家不说,还扬言如果离婚了她也不活了。
在许村长的老婆看来,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怪丈夫的侄子!
她怎能不恨不怒?
眼瞧着苦闹甚至要扭打的妹妹和妻子,许村长气得头昏:‘够了,你们生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
他脸色晦暗不明,又哪里不清楚这件事闹大了的可怕后果,恐怕自己这个当村长的、尤其又是凶犯的亲舅舅也在劫难逃。
故而在满脸怨毒的妹妹提出要和邬雪默‘同归于尽’,要阻止邬雪默去县城告状的时候,他嘴上呵斥,心里却认同了这个提议。
他没有主动出手,却也没有制止,身为一个村长本该为村民主持公道,在影响自己利益的时候便冷眼装作看不见,任凭几个犯事人的亲属勾结着对一个可怜的、刚刚痛失爱女的中年妇女出手。
总之邬雪默没能走出她的小屋,哪怕被威胁甚至殴打,也没有松口。
她只要有一口气就绝对要为女儿报仇。
村里的村民在一天天紧绷的氛围下,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些许,却都保持了沉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耕作吃饭。
仿佛他们村子里从未发生过恶性事件,更没有邬家人来闹事;
那些天也没有人敢往山脚下走,生怕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昏暗难闻的破木屋里,一个中年男人手背沾着血,骂骂咧咧从屋里走出啐了口唾沫:
‘我呸,那老逼登骨头真硬,就是不松口……咋整?总不能真把她……’
这是其中一个被指控的青年的父亲,血迹自然也不是他本人的。
他话没说完,其余几个‘命运共同体’的村人也清楚什么意思。
有人骂道:‘那就饿她两天,我看她老骨头能有多硬梆!’
木屋里蓬头垢面、身上甚至有异味的村妇被结结实实捆着,一动不能动,脸上有明显被击打的淤痕。
她浑浊的眼底是浓稠的恨意,听着屋外逐渐变小的交谈声缓缓闭上了眼,嘴里又快又含糊地咕哝着什么。
如若凑近去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