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初遇+新欢

钟姣的灵魂重现,但到底天人永隔,她轻飘飘的透明小身子想扑到姐姐的怀抱里,却直接穿了过去。

小姑娘神情愣愣,要哭不哭瘪着嘴。

虞妗妗见状,冲小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小姑娘身死为灵后,对危险和威胁的感知力直线上升,她清楚知道,眼前这个长得一双猫猫眼的漂亮姐姐,很厉害也很强大;

出于小动物般的趋利避害,她下意识往姐姐的身后躲了下。

钟巧珝轻声道:“别怕姣姣,是这个姐姐把你从坏蛋手里救出来的,你去她身边。”

“姣姣不怕。”小女娃奶声奶气,揪着衣摆走到虞妗妗身前,仰着青白的小脸:“我知道姐姐是好人,打坏蛋!”

“小丫头嘴巴挺甜。”虞妗妗微一挑眉,目光中多了几分暖色。

她抬手rua了一把女童的脑袋,在钟姣满脸‘你为什么能摸到我?!’的震惊中,给长期待在魔鬼道很是虚弱的幼小灵魂注入了一道魂力。

钟姣望着她的眼睛更亮了:“好暖和!”

此时此刻,被打晕的连一清幽幽转醒,视线模糊间她看到前方有道若隐若现的白影。

仔细瞧清楚竟是她再熟悉不过、已经死去半年的小女儿,她猛然瞪大眼睛,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心虚,差点从轮椅上翻倒在地。

再看到半空中巨大的‘魔神’——实际上只是个使魔的怪物,她又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

在监狱养得身体愈发健康,连一清已经不是之前想晕就能晕的体质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伟大的魔神还真就被一个年轻女孩儿五花大绑,被献祭的小女儿也成功脱困,她脸色由青变白,挤出一个笑容:

“姣姣,我的女儿,你快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之前是…是妈大错特错了,你能原谅妈吗?!”

她朝钟姣的方向伸开双手,小姑娘却一把抱住虞妗妗的细长腿杆,把脸蛋闷着不愿去看。

“不要妈妈。”

变成灵魂,钟姣虽被困魔鬼道却能‘看’到外面,她早就知道,爸爸和妈妈都没有那么爱自己;

一个的爱只存在于人前,另一个经常发怒掐自己的肉肉、还骂自己小狐狸精,否则她怎么会向感情不算深厚的姐姐求助。

更何况窒息而死的痛苦,尤恍如昨日,她从心底抵抗自己的母亲。

连一清如遭雷击,她哭嚎着把陈年的苦楚再翻出来,讲了一遍又一遍,但钟巧珝、甚至是小小年纪的姣姣听了太多,心底已经掀不起丝毫波澜了。

这件事结束后,黄琪立即上报给花荣‘都查科’。

若是按照法律流程走,钟祐煦判不了刑,就算能通过连一清找到他迫害妻子健康的证据,最多也就能让他判很少的一段时间。

但他接触了西方的使魔,并利用魔鬼力量获利、甚至引导其他人信邪/教,闹出人命官司,这就不仅仅要看民间律法,还得看方外的律令。

为防再有受害者,钟祐煦大概率会在专门看守术士的方外监狱蹲大牢。

至于连一清也有再犯的几率,她也会被单独隔离。

花荣市怎么处理他们,虞妗妗没再关注。

她多住了两天,带着伏灵和芜情在花荣市内吃喝玩乐,给了钟家姐妹两天的时间温存。

倒是那刘周扬,‘不动如山’符咒去除后好不服气,认为她是借助符箓偷袭自己,胜之不武,叫嚣着要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最终一招落败,夹着尾巴灰溜溜跑走了。

到了临离别的前夕,已算半个小鬼的钟姣瘪着嘴,哼哼唧唧:

“姐姐我舍不得你……”

“姐姐也舍不得你。”钟巧珝眼眶微红,“但你得听虞姐姐的话。”

依虞妗妗的说法,钟姣的魂魄遭受过创击,如若不尽快转世投胎,逗留在人间时间久了会逐渐消散;

就算要投胎,也得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借她的气力修复魂魄。

否则弱魂投胎,下一世很可能是残疾身。

钟姣乖乖点了下头,软声说道:“我去投胎的时候会好好许愿,能做姐姐的女儿就最好了!”

“乖……”

钟巧珝抬眸,还没说话就被拦住了声音。

虞妗妗略一摆手,丝毫不知什么叫做‘矜持’:“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每天都要听好多回道谢。”

“报酬呢我也自取了,以后多做点善事,取走的报酬就能补回来,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把她带走了。”

外面的风光确实不错,也有很多美食。

只不过她独身穿梭在鳞次比节的城市大楼,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车流,心中竟会生出一丝怅然。

才离家一周,她竟有些想念吵吵闹闹、喵喵不停的猫猫小院,想念得力手下炒的各色菜品。

没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浪的大猫也有了能称之为‘家’的落脚点。

脚边地面微微闪烁,虞妗妗走进传送阵。

身后的小女鬼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向钟巧珝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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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霭霭,山头的云雾中隐藏着避世的旧道观。

道观外的山涧,一道瘦长身影挽着裤腿,站在溪间。

着一席轻便薄软的道服的坤道扎着丸子头,手里头拿着根鱼叉,静静矗立不动。

流动的溪水间有若隐若现的银鱼游动;

相比于月余前因没有天敌且无人抓捕而蠢蠢笨笨,甚至能无视打水的道士,游到溪边讨食,如今的银鱼大大提高了警惕。

它们本就比普通游鱼多了几分灵性,同伴数次遭殃,让它们意识到后山这些道士——准确得说就这一个坤道,已非善类,被逼无奈开始有点避人之心。

‘倏——’地破风声响起,一杆鱼叉快准狠钉住五米开外的银鱼,炸出一捧水花。

那鱼又大又肥,生命力顽强;

饶是多了些心眼,也无非从主动撞人身上,变成绕开人游。

隐约听到动静,高处的道观窗子从里头推开,露出两张对坐饮茶下棋的老脸。

两个老道士一人束观发,一人蓄着胡子,瞅见溪边的动静,那束发老者眼一瞪,抻着脸扬声道:

“静和丫头,你又霍霍那鱼!”

徐静和抬头瞥了一眼,擦擦汗只当没听到,快步淌水连叉带鱼扯了,往道观后头跑了。

“嘿这个静和丫头,最近不知怎得,口腹之欲上来了,隔三差五去叉溪里的鱼。”束发老道抿着茶水摇头。

“你个做师叔的还喜欢啃卤味呢,就不许静和有点野趣?”对面笑眯眯的即安道人落下一子:“何况她叉来,是送好友的。”

束发老道惊讶道:“好友?谁啊?”

不是他大惊小怪,徐静和这个师侄一向独来独往,和道门的年轻人凑不到一块儿去,从没听过有什么关系好的友人。

“不甚清楚,总之入世之后,静和的性子终于不再像根木头了。以前除了吃饭睡觉打坐听经文她就不做别的,能交到一二好友,难道不是件好事么?”即安道人慢条斯理道:

“年轻小道士,总该找点自己的乐趣,这趟让她去‘天师府’历练,算是去对了。”

并不知师父师叔在打趣自己,徐静和拎着银鱼扇了扇薄汗,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群聊页面。

群聊只有三人,群名‘梧桐巷藏龙卧虎’;

除她之外,另两人是虞妗妗和祝檀湘。

群聊页面停留在上午。

小祝(助)理:【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小祝理:【www.youxs.org】

…:【下午,或者晚上。】

小祝理:【芜湖,那我待会儿去菜市场转转,晚上做点好的给大人接风洗尘。】

…:【可以有。】

小祝理:【www.youxs.org】

小祝理:【堪山徐静和:徐师父来不来?】

堪山徐静和:【我有空。】

堪山徐静和:【我能去么?会不会打扰了。】

…:【来的话捎两瓶清酒呗。】

翻看两眼页面,徐静和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微微勾唇,她去道观的后门房提了两罐师叔酿的清酒,拎着鱼赴‘宴’去了。

到梧桐旧巷4号院外,隔着院墙,徐静和鼻尖微动,嗅到了一股辛辣的香味。

她喉头微动;

说来令人发笑,名震一时的堪山魁首,同样是个生活上的白痴。

入世之后,她要么吃食堂要么点外卖,开过火,但差点把厨房炸了。

祝檀湘炒的一手好菜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很强的。

4号院留了门,甫一推开,便能看到几只小日子愈发舒坦的肥猫蹲在院里。

通了灵性中最有礼貌的是只田园白猫;

瞧见徐静和,它支起身冲坤道点头示意,友好打招呼。

至于剩下几只馋嘴的猫猫,三两步从高地跳到地上,猫眼盯着徐静和的手里,围着她的腿一边转一边叫。

小院的厨房就在入一入门的右手边,滋滋啦啦的炒菜声混杂着喵喵咪咪的叫声,劲道鲜香从窗户往外溢。

是伏灵,一边狂吞口水一边同颠勺的青年讲述这一周的来的所见所闻。

所有猫里最安静稳重的芜情踩在半空,如履平地,它从隐身的状态显形,默默到客人身旁,叼走她手里提的重物,送到厨房。

徐静和:“谢谢。”

手里一轻,她目光落在客厅门口的槛边,目光一凝。

门边有个小鬼,脸上肤色青紫像是窒息,赤着一双脚怯怯偷看,对上坤道的天生正气凛然的双眸,小女鬼吓得一跳,直接跑进了屋子里。

“唉?人来了?”瞧见芜情送进厨房的银鱼,祝檀湘咳了两声,从窗户探出脑袋:“徐师父先坐,我做道清蒸鱼,再炒个辣子鸡就能开饭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声音:“你那一身的劲儿收收,把小孩儿吓到了。”

虞妗妗刚补了个觉,灰银色的发略显凌乱,她晃了两下头发质极好的长发便顺了,此时恹恹撩起眼皮靠在门边,冲来的坤道微微昂首。

徐静和:“你要养鬼?”

“……想多了,带她一段时间等她灵魂修复好了,就把她送去轮回。”虞妗妗可不想带小孩儿,家里有一群聒噪的猫已经够麻烦了:“姣姣过来。”

她简单讲了一下钟姣的遭遇;

小小年纪遭此大难,却并未因此变成厉鬼,连怨气都很少,怎能不让人心疼?

徐静和的目光柔顺几分,同时把周身的气势全部收拢,从剑袋里层掏出一个小瓷瓶,往前递。

“诺,拿着这个,每隔一天服下一粒,可以蕴养魂灵。”

钟姣抬头看看虞妗妗,没敢接。

“接着啊,这可是好东西。”虞妗妗揉了揉小鬼的脑袋,懒洋洋道:“你眼前这位呢是大道观的继承人,有钱有势,手里的宝贝多得数不清,不用给她省。”

徐静和摇头失笑,弯腰又往前递了下;

小姑娘这才把东西接来,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这声‘姐姐’让坤道一愣;

她从小在道观长大,加上身份特殊,比同龄人辈分都高,记事起就在道观职掌香杖,被称作小师父、小道士,几乎没人这么唤过她。

“好了好了,能开饭了。”

带着笑眼的青年两手端盘,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夏季的晚上依旧闷热,在从厨房忙活了半下午他出了一身薄汗。

“你俩先吃,我去冲个澡。”

说着祝檀湘进了屋。

他动作很快,前后不到十分钟,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衬衫,他本想把猫先喂上。

出门一看,院子的肥猫们已经排排站,一猫一个食盆吃得正香。

虞妗妗正把猫粮袋子放好。

祝檀湘笑容大了些,用瓶起开了两瓶冰镇的啤酒,“二位……喝这个么?”

她俩一个是道士,一个猫妖,听着怎么都不像会喝啤酒的,偏偏两人端详片刻,都和诚实地端起了杯子。

一口凉酒下肚,虞妗妗爽得眯起眼睛。

相比几个月前刚来4号院,祝檀湘的手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初始时只能称得上还可以,他们更喜欢点外卖,也不知道他怎么钻研一通现在的水准不夸张得说,可以去开个小饭馆了。

桌上铺着清蒸鱼、辣子鸡,一叠凉拌黄瓜和白糖西红柿,以及小炒牛肉。

虞妗妗爱吃鱼不假,她也喜食其他肉类;

尤其是发现她不吃菜叶子后,祝檀湘便把食谱调整,换了更加爽口、并且她也比较喜欢的瓜果类。

时下虽热,但辣子鸡炒得又香又脆,鸡皮裹着细细的椒面咬起来像在吃辣口的薄脆,鸡肉外焦里嫩,能咀嚼出咸鲜的汁水。

吃了几块肉,一向口味淡的年轻道士就有了点热意,轻轻呼出两口气。

虞妗妗比她略好一些,虽然也辣得‘斯哈斯哈’,嘴唇都成亮红色,却也不停嘴;

实在辣得不行就大饮两口冷啤酒,真真是舒服。

难怪人类——尤其是华国的人类,千百年来钟爱钻研美食,注重口腹之欲。

至于那清蒸鱼更是因着银鱼肉嫩香滑,几乎没有鱼腥味儿,只要煮熟了就不难吃,加了适当调味控制些火候,清蒸出来更是鲜得舌头都要掉了。

祝檀湘很细心,做饭的时候听伏灵八卦,得知了家里来的女童鬼魂生前坎坷,故而吃饭前他特意请教了虞妗妗,怎样让这小鬼也能‘吃’点东西。

此时钟姣坐在小马扎上,她面前摆着几个小碗,里面分了新鲜的饭菜;

每个碗边里插着三根牙签,她坐在小凳子上闭着眼‘吸食’得开心。

一张青紫色的小脸上,都染了些许红润。

这就是供奉,是死人吃贡品的方式。

至于那些翘首以待、恨不得跳上桌子把脸埋到他们饭盘子里的肥猫们,每只也都得到了一段新鲜的鱼肉。

也得亏堪山涧流里的银鱼个个膘肥体大,否则还不够他们一大院子分。

徐静和吃得鬓角蒙上细汗,轻轻摇头:“果然入世之后,欲望就会加重,”

“那你别吃了。”虞妗妗很生动地斜了她一眼,埋头干饭,两腮一鼓一鼓。

“是祝先生手艺太好了。”

祝檀湘:“唔……我应该比你大?”

两人对了下年龄,发现是徐静和比祝檀湘大了两个月。

“行,以后我叫你静和姐吧,你叫我小祝就行,总是‘先生’我听着别扭。”祝檀湘笑眯眯打趣道:

“至于做饭做得好了,属实是为了不被大人当小点心吞了。”

虞妗妗耳朵尖微动,听到这话轻咳一声;

徐静和,还有什么内

情不成?”

这就要说起虞妗妗和他的初遇。

那天是祝檀湘第8次离职。

并非他犯了错误,业绩不好,与之相反他待的是个小公司,他当月业绩在全公司排名第一。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小公司的年轻老板便愁眉苦脸召开了员工大会,对仅有的20来个员工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们公司精心准备的企划被行业里的龙头看中,并被直接抢占。

也就是说他们公司大概率要破产了。

听到这个消息祝檀湘内心很平静,甚至都没有过多失望和难过。

其实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生活,他永远是人群中不好不坏的那个,不是他不够聪明努力没有能力,而是只要到关键时候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倒霉事情。

比如围观小伙伴放鞭炮,听到有老师来了,大家一窝蜂逃跑,唯有他平地摔落在最后,被当成同犯写检讨。

比如高考那年,拿到试卷翻看题目他认为还是很有把握的,结果考试第1天晚上他就发起高烧,上吐下泻,最终结果不算失利但也不如他预想中的好。

再比如工作中明明他各项考核优异,业绩名列前茅,但每每评优升职,总会因各种原因错过……

这样的倒霉运气穿插在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20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更让他有种预感的是,公司破产不一定是小老板倒霉,有可能是被他连累。

月余来他对工作得心应手,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检查,为的就是杜绝各种‘小失误’;

或许是外界因素实在无法遏制,命里注定不会有好运的他直接把公司克垮了。

冒出这个念头时,祝檀香自己都觉得搞笑。

当天领完工资办理好离职手续,他请创业的小老板吃了顿饭,听对方哭了一晚。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他去公司收拾东西,看到眼睛还肿着的小老板欢呼雀跃,跑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卧槽!祝哥咱们公司起死回生了!!那龙头公司的老总好像涉嫌一起刑事案件,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放弃针对我们了!’

‘你快把东西放下,不用辞职了!’

祝檀湘:……

从没想过的新的倒霉方法出现了。

他沉默良久,拒绝了小老板的留任邀请,因为他总有种感觉,一旦他同意留下,刚刚起死回生的公司就会再度破产。

小老板待人不错,他不想害人家。

把为数不多的个人用品收拾在箱子里,祝檀湘抱着箱子离开了公司。

为了庆祝,小老板点了隔壁商业楼很贵的甜点,前台同事拿了好几个塞到他的箱子里。

那天的前一晚刚刚打过雷,下了一场暴雨,地面湿漉漉空气中浸着水气。

祝檀湘失魂落魄的走在路边,不知不觉走到了附近公园的大湖边。

冬季工作日的八点多,起得早的老头老太太已经遛完弯离开,工作党和孩子都在上班上学,湖边一片空寂看不到一个人影。

仅能看到沿岸草地里插着提示的标语。

青年心中一片迷茫,甚至生出了淡淡的无力感。

昨天发的工资和奖金,他刚刚用来缴纳下一年的房租,眼下兜比脸干净。

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箱子里塞的几个甜点面包。

为了更好的生活,这短短20年他做出过很多努力,可命运并不厚待他,吃饭塞牙喝凉水呛到,现在连上班的公司都能垮。

他猜测自己前世可能罪孽深重,这辈子是来还债了。

如若真有命运一说,注定他这辈子无论如何只能当个倒霉蛋,那余下的几十年人生还有必要吗?

情绪起伏中祝檀湘隐约听到,声后有哗啦的水声。

他一扭头,看到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水鬼,那女人长发全都贴在肿胀发白脸颊上,双眼布满凝固的红血丝,有水从她的鼻腔和嘴角源源不断涌出,她的腰上和脚踝上都系着绳索石头。

杀人抛尸,尸体怨气尸变了!

当下他脑子里冒出这么个想法。

和水鬼四目相对,祝檀湘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凶戾。

他最怕神神鬼鬼的东西,当即魂都吓飞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拔腿跑路,那身上系着大石块的女水鬼完全不受束缚,整个人像野兽似得猛地扑了上来。

稀里哗啦一阵响,祝檀湘手里的箱子跌在地上,里面的个人用品撒了一地。

他本人也被浑身冰凉的水鬼扑倒在地,喉咙被一双又凉又滑腻的手掌死死摁住,几乎喘不过气。

他瞪大眼睛想要挣扎,然而身上的重量却像有千斤顶,哪怕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撼动分毫。

能呼进的气越来越少,疼痛中祝檀湘双眼模糊脸颊发红。

原来这就是他的倒霉人生吗?

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做抉择,老天爷就安排了鬼把他弄死!

“咕噜——”

不小的响声突兀地从水鬼肚子里发出,是饥饿产生的胃肠鸣。

女水鬼咧开嘴,冰冷的湖水沿着她垂下的发丝,滴在祝檀湘的身上和脸上。

她声音喑哑,喉咙有所破损:“我一向不喜欢吃人,但、你运气不好。”

祝檀湘欲哭无泪。

他心想自己运气要能好,会碰上你吗?!

“我、我还有……最后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青年的口中溢出,他想努力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时间,“最后一个愿望。”

女鬼微微眯了下眼,手上的劲儿松了。

“你说吧,答不答应看我心情,如想要耍奸滑……哼”

“咳咳!”祝檀湘费力咳了几声,根本不敢抬眼去仔细端详面前女鬼狰狞可恶的面容。

他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哪儿敢。

往身后看看,他挪动两下够来两个散在地上的面包,叹了口气打算撕开包装吃掉。

“在您吃了我之前,让我也吃顿断头饭吧…”

手中的面包甜点不过拳头大小,在精品糕点房里要卖几十上百,他之前不爱吃甜食,就是爱吃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这让人无语的人生,他也受够了;

死前他总得做个饱死鬼、享受一下‘奢侈’吧!

不得不说贵有贵的道理,至少他手里的这一个夹心面包的奶油,光是撕开袋子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

祝檀湘刚要往嘴里送,一只快的像闪电的手掌从旁掠过,夺走了他手里的面包。

半小时后,穿着单薄的青年抱着箱子走在前面,脸色不甚好看。

一方面是因为冷,另一方面是因害怕。

怕身后那抢了自己衣服带着兜帽的女水鬼,从容赴死的劲儿过了,他也怕被吃掉。

不久之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女鬼没有吃了自己,而是把他的小面包都吃掉了。

吃完了面包还不够,她还饿,所以现在自己还没有解除危机,仍然处于鬼的储备量阶段!

女鬼外套兜帽下的那张脸完全没法看,就是一张死人脸,祝檀湘还不能带她上街吃饭,怕吓到别人引起恐慌,只能把女鬼带回家里。

只不过那时候祝檀湘并不知道,眼前的并不是鬼,而是借尸还魂的大妖。

对此虞妗妗也有自己的考量。

其一她刚刚入世,能力太弱,尤其是这具身体破破烂烂还得修复,不宜往外跑。

以防饿死,她得给自己找个储备粮。

其二她并不知道现今人世间有没有除魔协会,她隐约记得百余年前自己闭关时,那些降妖除魔的正派人士还是很活跃的。

万一这小子跑去告状,引来了道士追杀可就不妙,所以这人还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从那之后,他们一人一‘鬼’就这么诡异地生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所以嘛,最开始我特别害怕,天天钻研做饭还研究她的口味,生怕哪天我没用了,就被吞了。”

祝檀湘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时不时带点委屈的表情,给徐静和听笑了。

虞妗妗轻哼一声,埋头悠然干饭不搭理他们。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是妖物信奉弱肉强食,争的就是一个命,为了活着不择手段,这是动物的天性。

徐静和早就知道自己是妖,是借尸还魂,这些旧事也没什么好瞒的,索性自己又没真吃人。

“不过讲真的,虞妗妗你要不要来天师府?”徐静和抿了口清酒,忽然提问。

虞妗妗瞳孔微扩,用指尖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妖去天师府?”

徐静和说:“天师府并非你想的只有道士,只要为方外术士,遵循方外律令,什么门派体系都可以在天师府挂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洲那边多大山森林,当地的天师府和都查科里,都有成精的动物。”

“东北那边的同僚中还有不少出马仙呢。”

虞妗妗:……

“不去,麻烦。”

“我可不想被管东管西。”

徐静和只是随口提议,并不强求:“其实只要不伤害普通人,不滥用术术,天师府不会插手术士的生活,你若没兴趣便算了。”

“不过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自己收集功德和香火?

天师府相当于玄学的警署,全国各地若有灵异事件都会在其归档,向府内发放任务悬赏。在府内挂名的术士可以有偿接这些任务,若能收到香火功德全部归术士所有,事成之后府内还会给予术士奖金和积分,每隔两年积分最高的术士会被评为对社会治安有功人士,分得额外的奖励。”

徐静和说完府内的好处,便不再多言继续吃饭。

她提这件事,一方面是想给虞妗妗提供些便利,另一方面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虞妗妗能力出众,仿佛精通各

家本领,短短半年时间就解决了多起诡案,这几乎没有术士能做到。

她若是加入天师府,相当于一个刑侦专家加入了警察大队,对治安肯定是有好处。

其次虞妗妗到底是妖,谁也不能保证现在她不仇视人类,日后不会发生变化。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引渡到天师府,一方面府内都是术士,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作出应对,另一方面可以加深她与人世间的联系。

每每谈到这种略有些敏感的话题,祝檀湘就会很自觉的装作听不见。

三人大快朵颐,酒足饭饱后徐静和准备离开。

她手里提了一袋厨余垃圾,回家路上经过垃圾桶时正好帮忙丢掉。

出门之前她微微偏头,“我现在在天师府任代行长老一职,手里面有几个名额,可以直接在府册内添几个二等术士。”

“你若不想抛头露面参加考核,我可以直接给你牌子,你考虑一下,我先走了。”

“静和姐慢走。”祝檀湘挥挥手,待人走远后才把院门关上。

……

——————

现代城市的夜晚灯红酒绿,夜生活极其丰富。

某家坐落于繁华夜市的酒吧内,色彩缤纷的射光灯到处乱晃,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充斥着整个地下空间,卡座间是穿行的服务人员,舞池里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节拍晃动身体。

端的是一副及时行乐,享受当下。

2楼属于vip卡座,围绕着空顶建了一圈包厢。

房间采用的是极好的隔音建筑材料,唯有里面的整墙是玻璃——据老板说还是防弹的隔音玻璃。

玻璃是单面,外面看不到里头,1楼的人看不见2楼,但包厢里的人却能将整个1楼大厅一览无余。

尽管1楼的乐声震耳,进到2楼包厢把门一关,就只能听到微小的声音。

若是房间内的人再交谈玩闹,在包厢里唱k,真真就听不到外头一点动静。

想要进到2楼的vip室,一个季度少说得在这家酒吧花销几十万,主打的就是一个高端轻奢。

事实证明老板的营销手段很成功,有些富二代纨绔就喜欢用钱来显示逼格,越贵的东西他们越是趋之若鹜。

此时2楼某包厢内,十几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或坐或站,两两搂抱,甚至还有一个人搂两个异性的。

沙发靠里的青年独身一人,指尖夹着根香烟,偏着头去看1楼的舞池。

一只柔荑轻轻搭在他的腿边,女性柔软的身体坐了过来,“这位小哥哥怎么自己落单了?我姓陈,要认识一下吗?”

青年没躲开,但也没搭理她,这幅态度让女孩有些下不来台。

见此情景,正唱歌的另一青年男子把手里话筒递给旁边人,笑嘻嘻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搭讪我们范哥?这位爷你可撩不动,人家的心有主了,不如来跟哥哥我唱歌。”

女孩知道,这个笑嘻嘻的男生也是本市的富二代,叫曲家乐。

他花名在外,圈内人都知道这纨绔最喜欢包小网红,每次一两个月就换个对象。

最关键的是和沙发独坐的忧郁青年相比,曲家乐个子有点矮,身材有点发福,脸上还有痘,对比之下他实在输得有点惨烈。

女孩自然不满意他,撇撇嘴没有应答。

曲家乐虽面上笑嘻嘻,却是个狠角色,一见对面人略显嫌弃的表情,他整张脸拉下来:

“哟,跑来钓凯子的烂货还挑上了?怎么,看不上哥哥我?就你这种货色,小爷我一个月换仨,真他妈搞笑。”

“你有病吧?出门遇疯狗了,晦气!”

女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迎来劈头盖脸一顿羞辱,她神情不可思议带着羞愤,骂了一句后扭头离开。

曲家乐转头:“服了,那女的谁找来的?哪个公司旗下的?给我找人弄她。”

“……曲哥,人家是宏光集团刚回国的小公主,不是网红。”一狐朋狗友弱弱道:“人家就是被请来串个场子,你给人一通骂。”

别说弄人家,人家回家要是告状,他们这些人保不准得被家里人训。

曲家乐:……

他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踢到铁板上:“谁把她请来的,这种人和咱们混的又不是一个圈子,算了算了,懒得跟她计较。”

他心里不爽,歌也不唱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烟抽烟。

“范哥,还是你魅力大,一个照面就把人家宏光的小姐给迷住了。”

范邹阳瞥了他一眼,“别发牢骚,人不是你自己招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

“我听说这位宏光的大小姐手里有集团股份,在国外学的是珠宝设计,回来就要空降设计部部长,看样子是要大展拳脚参与夺权。”

虽然人没见过,但家中父母已经念叨好几回,说这位是联姻的极好对象。

说得他心里反感。

要是笑笑还在,他

们神仙眷侣羡煞旁人,自己哪里会沦落到被家中逼婚?

曲家乐哼哼唧唧,“这种女人我他妈最烦,一看就是那种管东管西的‘女强人’,自以为有人捧她臭脚就了不得……”

说话间隔着2楼的玻璃,他看到1楼正中的卡座坐着个青年女人,顿时阴阳怪气道:

“诺,楼下就有个‘女强人’。”

范邹阳顺势看去,发现酒吧1楼极其热闹,正中台子上有几个身材健壮、腰细腿长大胸肌的男职员穿着制服,一边随音乐舞动,一边解开扣子脱下上衣。

底下的男客人大都在看热闹,兴致缺缺,他们知道这是酒吧的固定节目;

至于女客人大抵兴致高涨,目光都朝着台上。

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正对着台子的女人,她翘着腿坐在沙发里,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男模。

一人在用牙签叉水果喂她吃,一人轻轻捏着她的手心似乎在撒娇,不让她看台上跳舞的男模。

这女人姓贺,叫贺红玉,在他们圈里很有名声。

当然不是因为爱玩,而是能力太过出众,可以说是二代三代里头生意头脑最厉害的几人之一。

像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要么还在挥霍家中财产吃喝玩乐,要么就是忙着斗小三私生子,要么就在头疼联姻、出国镀金……总之和贺红玉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不仅如此,人家根本不屑得和他们这些纨绔交集。

一个女性若是强大起来,就会让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又没本事的男人妒忌。

若她强大又把男人当个玩具,那就捅了这些人的痛处,自然要痛批她、诋毁她。

曲家乐就是这么干的,“这些软蛋男为了挣点蝇头小利真不要脸,又脱衣服又卖/骚,来酒吧看脱衣男的这些女人也不知廉耻了,尤其是那个贺红玉,也不嫌给贺家丢人……”

范邹阳没搭理他,在看手机。

曲家乐斜眼瞥了一下,突然乐了,“和新欢聊天呢?”

范邹阳皱了眉头,按灭手机,“什么新欢。”

“别装了,圈子里都传遍了,说你找了个笑笑姐的替身,咋说呢范哥,你还真要当情圣啊?咱都是男人,心里想的什么大家都清楚……”

曲家乐笑得猥琐,心里却有些不屑。

他口中的‘笑笑姐’,是范邹阳的女朋友,也是本市大富商的女儿,这俩人从初中开始谈恋爱,谈到二十六七岁,圈子里的人都默认他们会谈婚论嫁。

女方本名叫做童笑笑,性子是出了名的娇纵爱玩,比纨绔还纨绔。

只是几个月前,她去外国滑雪,非常不幸地碰到了几十年难遇的大雪崩,直接被雪场活埋。

人从积雪中挖出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冻僵了。

从那之后范邹阳就进入了颓丧模式,饭也不吃局也不参,一副为情所困的悲伤模样。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个月,他渐渐走出,也愿意和以前的朋友们聚一聚,只是性子到底不复从前。

不知是从谁嘴里传出,有人看到范邹阳找了个新欢,形似童笑笑,而后这事儿在他们小圈子里传开了。

有一两个圈内人都说,他们亲眼见到过范邹阳带新欢逛街吃饭,估摸着是找了个替身疗愈。

有的人说范邹阳这是深爱童笑笑的表现,根本没有忘了前女友。

有的人说他就是渣,想交女朋友就交呗,非得找个和已经死去的前女友形似的姑娘,童笑笑要是知道得气活了。

还有的人说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替身文学,估摸着之后几年这两人就要上演‘你爱我我不爱你’‘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虐恋情深了。

无论大家心里是怎么想,但表面上没有人露出任何情绪。

范邹阳皱紧眉头,不多时又松开。

罢了,这些人早晚会知道阿淼的存在,也没必要瞒着。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语气还算温柔。

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曲家乐眼睛亮了,兴奋道:“草!范哥你来真的?你要让那小替身过来??”

范邹阳:“什么替身,阿淼……”

曲家乐:“你放心,你放心,兄弟我们绝对不多说什么。”

他这话说完,包厢里兴奋的、支起耳朵等着吃瓜的人纷纷点头,保证绝对不会多说二话。

不多时包厢门被敲响,打开门后,一个姿态摇曳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线飞扬,唇角微微勾起,扫射了一圈包厢内的人,而后走到了范邹阳的身边。

“邹阳。”

范邹阳微微勾唇,“你坐,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谢丝淼。”

当时整个包厢乱叫一通,看热闹的、戏谑的目光纷纷落在那女孩的身上。

大大方方认了一通人,一对小情侣就坐到包厢里头,旁若无人说起了亲密悄悄话,那副姿态分明就是热恋中。

富二代们喜欢看乐子,能在这个包厢里坐着的人都

不是好人,也根本不会顾及什么兄弟底线,闹哄哄拉了个没有范邹阳的小群,还把其他几个圈里的人拉进来。

【啧啧,之前谁说范邹阳多爱童笑笑,打脸了吧,这才过去不到半年就有新欢咯。】

【沃日,你们看到没有,那个女的真他娘的像童笑笑!范邹阳是不是就喜欢这一款儿?】

【服了,死渣男,之前作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恶不恶心…】

【我仔仔细细瞅了一眼,真的像!五官好像不太像,但是化妆之后,尤其是举手投足那个范儿,确实像童笑笑。】

【我算是看出来了,男的没一个好东西,什么痴情都是放屁。】

【这女的从哪儿冒出来的?不会是专门模仿童笑笑吧?】

【叫谢丝淼,圈里头有这号人吗?】

【……】

正当包厢里的人心猿意马、在小群里聊得嗨起,包厢门从外被大力踢了两脚,隐隐约约能听到男人愤怒的声音。

“什么情况?”

“咋了?有人要闹事儿啊?”

曲家乐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一时间屋里的人还有群聊里实时吃瓜的人都在询问情况,靠近门坐的男青年走过去把门拉开,就听到服务员焦急的劝阻:

“先生!这位先生这是包厢,没有预约您不能擅闯!!”

“您这样的话我要叫保安了!”

房门打开时,外头那男人正好一脚踹在门上,直接连门带人给踹开了。

那倒霉的开门青年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恼羞成怒:“哪个孙子踹的?!”

他一抬头,顿时愣住了,结结巴巴喊了声:“童哥?”

来人圈里的人都认识,是童笑笑的哥哥,童家这一代真正的掌权人童文浩!

简单来说他是和楼下贺红玉一个圈子的人,也属于别人家的孩子。

咋回事儿?

童文浩这么快就知道范邹阳移情别恋、还找了个妹妹的替身,来寻仇了?

可看着也不像啊,男人身上还穿着西服,细框眼镜下双眼因愤怒通红,神情都有些扭曲。

紧随着童文浩而来的是个女人。

曲家乐看到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立刻挂上谄媚:

“贺……红玉姐,您怎么和童哥来了?这是啥情况?”

贺红玉穿着修身的黑色裙子,脸上微微挂笑,“下头喝酒呢,看到童文浩怒气冲冲上来,这我不得来看个乐子……我还想知道什么情况呢。”

她随口应了两句,看热闹的目光才从童文浩身上转移到曲家乐,沉默半响:“你哪位来着?”

曲家乐笑得更大,“我是曲家老大,曲家乐啊,姐你不记得了吗?之前咱们在xx晚会上见过。”

“哦,你好你好。”贺红玉敷衍两句,眼睛忽然睁大。

她瞅见童文浩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住。

在看到包厢里头相拥坐着的青年男女,童文浩更是脸色一抽,在众人满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时快步走了过去,抬起拳头狠狠砸在了范邹阳的脸上。

“姓范的,你特么对不起我妹妹也就算了,还撬我墙角?勾搭我女朋友?!”

众人:?!!

woc?这么劲爆?!

作者有话要说

钟姣的灵魂重现,但到底天人永隔,她轻飘飘的透明小身子想扑到姐姐的怀抱里,却直接穿了过去。

小姑娘神情愣愣,要哭不哭瘪着嘴。

虞妗妗见状,冲小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小姑娘身死为灵后,对危险和威胁的感知力直线上升,她清楚知道,眼前这个长得一双猫猫眼的漂亮姐姐,很厉害也很强大;

出于小动物般的趋利避害,她下意识往姐姐的身后躲了下。

钟巧珝轻声道:“别怕姣姣,是这个姐姐把你从坏蛋手里救出来的,你去她身边。”

“姣姣不怕。”小女娃奶声奶气,揪着衣摆走到虞妗妗身前,仰着青白的小脸:“我知道姐姐是好人,打坏蛋!”

“小丫头嘴巴挺甜。”虞妗妗微一挑眉,目光中多了几分暖色。

她抬手rua了一把女童的脑袋,在钟姣满脸‘你为什么能摸到我?!’的震惊中,给长期待在魔鬼道很是虚弱的幼小灵魂注入了一道魂力。

钟姣望着她的眼睛更亮了:“好暖和!”

此时此刻,被打晕的连一清幽幽转醒,视线模糊间她看到前方有道若隐若现的白影。

仔细瞧清楚竟是她再熟悉不过、已经死去半年的小女儿,她猛然瞪大眼睛,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心虚,差点从轮椅上翻倒在地。

再看到半空中巨大的‘魔神’——实际上只是个使魔的怪物,她又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

在监狱养得身体愈发健康,连一清已经不是之前想晕就能晕的体质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伟大的魔神还真就被一个年轻女孩儿

五花大绑,被献祭的小女儿也成功脱困,她脸色由青变白,挤出一个笑容:

“姣姣,我的女儿,你快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之前是…是妈大错特错了,你能原谅妈吗?!”

她朝钟姣的方向伸开双手,小姑娘却一把抱住虞妗妗的细长腿杆,把脸蛋闷着不愿去看。

“不要妈妈。”

变成灵魂,钟姣虽被困魔鬼道却能‘看’到外面,她早就知道,爸爸和妈妈都没有那么爱自己;

一个的爱只存在于人前,另一个经常发怒掐自己的肉肉、还骂自己小狐狸精,否则她怎么会向感情不算深厚的姐姐求助。

更何况窒息而死的痛苦,尤恍如昨日,她从心底抵抗自己的母亲。

连一清如遭雷击,她哭嚎着把陈年的苦楚再翻出来,讲了一遍又一遍,但钟巧珝、甚至是小小年纪的姣姣听了太多,心底已经掀不起丝毫波澜了。

这件事结束后,黄琪立即上报给花荣‘都查科’。

若是按照法律流程走,钟祐煦判不了刑,就算能通过连一清找到他迫害妻子健康的证据,最多也就能让他判很少的一段时间。

但他接触了西方的使魔,并利用魔鬼力量获利、甚至引导其他人信邪/教,闹出人命官司,这就不仅仅要看民间律法,还得看方外的律令。

为防再有受害者,钟祐煦大概率会在专门看守术士的方外监狱蹲大牢。

至于连一清也有再犯的几率,她也会被单独隔离。

花荣市怎么处理他们,虞妗妗没再关注。

她多住了两天,带着伏灵和芜情在花荣市内吃喝玩乐,给了钟家姐妹两天的时间温存。

倒是那刘周扬,‘不动如山’符咒去除后好不服气,认为她是借助符箓偷袭自己,胜之不武,叫嚣着要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最终一招落败,夹着尾巴灰溜溜跑走了。

到了临离别的前夕,已算半个小鬼的钟姣瘪着嘴,哼哼唧唧:

“姐姐我舍不得你……”

“姐姐也舍不得你。”钟巧珝眼眶微红,“但你得听虞姐姐的话。”

依虞妗妗的说法,钟姣的魂魄遭受过创击,如若不尽快转世投胎,逗留在人间时间久了会逐渐消散;

就算要投胎,也得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借她的气力修复魂魄。

否则弱魂投胎,下一世很可能是残疾身。

钟姣乖乖点了下头,软声说道:“我去投胎的时候会好好许愿,能做姐姐的女儿就最好了!”

“乖……”

钟巧珝抬眸,还没说话就被拦住了声音。

虞妗妗略一摆手,丝毫不知什么叫做‘矜持’:“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每天都要听好多回道谢。”

“报酬呢我也自取了,以后多做点善事,取走的报酬就能补回来,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把她带走了。”

外面的风光确实不错,也有很多美食。

只不过她独身穿梭在鳞次比节的城市大楼,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车流,心中竟会生出一丝怅然。

才离家一周,她竟有些想念吵吵闹闹、喵喵不停的猫猫小院,想念得力手下炒的各色菜品。

没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浪的大猫也有了能称之为‘家’的落脚点。

脚边地面微微闪烁,虞妗妗走进传送阵。

身后的小女鬼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向钟巧珝招手……

——————

天山霭霭,山头的云雾中隐藏着避世的旧道观。

道观外的山涧,一道瘦长身影挽着裤腿,站在溪间。

着一席轻便薄软的道服的坤道扎着丸子头,手里头拿着根鱼叉,静静矗立不动。

流动的溪水间有若隐若现的银鱼游动;

相比于月余前因没有天敌且无人抓捕而蠢蠢笨笨,甚至能无视打水的道士,游到溪边讨食,如今的银鱼大大提高了警惕。

它们本就比普通游鱼多了几分灵性,同伴数次遭殃,让它们意识到后山这些道士——准确得说就这一个坤道,已非善类,被逼无奈开始有点避人之心。

‘倏——’地破风声响起,一杆鱼叉快准狠钉住五米开外的银鱼,炸出一捧水花。

那鱼又大又肥,生命力顽强;

饶是多了些心眼,也无非从主动撞人身上,变成绕开人游。

隐约听到动静,高处的道观窗子从里头推开,露出两张对坐饮茶下棋的老脸。

两个老道士一人束观发,一人蓄着胡子,瞅见溪边的动静,那束发老者眼一瞪,抻着脸扬声道:

“静和丫头,你又霍霍那鱼!”

徐静和抬头瞥了一眼,擦擦汗只当没听到,快步淌水连叉带鱼扯了,往道观后头跑了。

“嘿这个静和丫头,最近不知怎得,口腹之欲上来了,隔三差五去叉溪里的鱼。”束发老道抿着茶水摇头。

“你个做师叔的还喜欢啃卤

味呢,就不许静和有点野趣?”对面笑眯眯的即安道人落下一子:“何况她叉来,是送好友的。”

束发老道惊讶道:“好友?谁啊?”

不是他大惊小怪,徐静和这个师侄一向独来独往,和道门的年轻人凑不到一块儿去,从没听过有什么关系好的友人。

“不甚清楚,总之入世之后,静和的性子终于不再像根木头了。以前除了吃饭睡觉打坐听经文她就不做别的,能交到一二好友,难道不是件好事么?”即安道人慢条斯理道:

“年轻小道士,总该找点自己的乐趣,这趟让她去‘天师府’历练,算是去对了。”

并不知师父师叔在打趣自己,徐静和拎着银鱼扇了扇薄汗,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群聊页面。

群聊只有三人,群名‘梧桐巷藏龙卧虎’;

除她之外,另两人是虞妗妗和祝檀湘。

群聊页面停留在上午。

小祝(助)理:【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小祝理:【www.youxs.org】

…:【下午,或者晚上。】

小祝理:【芜湖,那我待会儿去菜市场转转,晚上做点好的给大人接风洗尘。】

…:【可以有。】

小祝理:【www.youxs.org】

小祝理:【堪山徐静和:徐师父来不来?】

堪山徐静和:【我有空。】

堪山徐静和:【我能去么?会不会打扰了。】

…:【来的话捎两瓶清酒呗。】

翻看两眼页面,徐静和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微微勾唇,她去道观的后门房提了两罐师叔酿的清酒,拎着鱼赴‘宴’去了。

到梧桐旧巷4号院外,隔着院墙,徐静和鼻尖微动,嗅到了一股辛辣的香味。

她喉头微动;

说来令人发笑,名震一时的堪山魁首,同样是个生活上的白痴。

入世之后,她要么吃食堂要么点外卖,开过火,但差点把厨房炸了。

祝檀湘炒的一手好菜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很强的。

4号院留了门,甫一推开,便能看到几只小日子愈发舒坦的肥猫蹲在院里。

通了灵性中最有礼貌的是只田园白猫;

瞧见徐静和,它支起身冲坤道点头示意,友好打招呼。

至于剩下几只馋嘴的猫猫,三两步从高地跳到地上,猫眼盯着徐静和的手里,围着她的腿一边转一边叫。

小院的厨房就在入一入门的右手边,滋滋啦啦的炒菜声混杂着喵喵咪咪的叫声,劲道鲜香从窗户往外溢。

是伏灵,一边狂吞口水一边同颠勺的青年讲述这一周的来的所见所闻。

所有猫里最安静稳重的芜情踩在半空,如履平地,它从隐身的状态显形,默默到客人身旁,叼走她手里提的重物,送到厨房。

徐静和:“谢谢。”

手里一轻,她目光落在客厅门口的槛边,目光一凝。

门边有个小鬼,脸上肤色青紫像是窒息,赤着一双脚怯怯偷看,对上坤道的天生正气凛然的双眸,小女鬼吓得一跳,直接跑进了屋子里。

“唉?人来了?”瞧见芜情送进厨房的银鱼,祝檀湘咳了两声,从窗户探出脑袋:“徐师父先坐,我做道清蒸鱼,再炒个辣子鸡就能开饭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声音:“你那一身的劲儿收收,把小孩儿吓到了。”

虞妗妗刚补了个觉,灰银色的发略显凌乱,她晃了两下头发质极好的长发便顺了,此时恹恹撩起眼皮靠在门边,冲来的坤道微微昂首。

徐静和:“你要养鬼?”

“……想多了,带她一段时间等她灵魂修复好了,就把她送去轮回。”虞妗妗可不想带小孩儿,家里有一群聒噪的猫已经够麻烦了:“姣姣过来。”

她简单讲了一下钟姣的遭遇;

小小年纪遭此大难,却并未因此变成厉鬼,连怨气都很少,怎能不让人心疼?

徐静和的目光柔顺几分,同时把周身的气势全部收拢,从剑袋里层掏出一个小瓷瓶,往前递。

“诺,拿着这个,每隔一天服下一粒,可以蕴养魂灵。”

钟姣抬头看看虞妗妗,没敢接。

“接着啊,这可是好东西。”虞妗妗揉了揉小鬼的脑袋,懒洋洋道:“你眼前这位呢是大道观的继承人,有钱有势,手里的宝贝多得数不清,不用给她省。”

徐静和摇头失笑,弯腰又往前递了下;

小姑娘这才把东西接来,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这声‘姐姐’让坤道一愣;

她从小在道观长大,加上身份特殊,比同龄人辈分都高,记事起就在道观职掌香杖,被称作小师父、小道士,几乎没人这么唤过她。

“好了好了,能开饭了。”

带着笑眼的青年两手端盘,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夏季的晚上依旧闷热,在从厨房忙活了半下午他出了一身薄

汗。

“你俩先吃,我去冲个澡。”

说着祝檀湘进了屋。

他动作很快,前后不到十分钟,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衬衫,他本想把猫先喂上。

出门一看,院子的肥猫们已经排排站,一猫一个食盆吃得正香。

虞妗妗正把猫粮袋子放好。

祝檀湘笑容大了些,用瓶起开了两瓶冰镇的啤酒,“二位……喝这个么?”

她俩一个是道士,一个猫妖,听着怎么都不像会喝啤酒的,偏偏两人端详片刻,都和诚实地端起了杯子。

一口凉酒下肚,虞妗妗爽得眯起眼睛。

相比几个月前刚来4号院,祝檀湘的手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初始时只能称得上还可以,他们更喜欢点外卖,也不知道他怎么钻研一通现在的水准不夸张得说,可以去开个小饭馆了。

桌上铺着清蒸鱼、辣子鸡,一叠凉拌黄瓜和白糖西红柿,以及小炒牛肉。

虞妗妗爱吃鱼不假,她也喜食其他肉类;

尤其是发现她不吃菜叶子后,祝檀湘便把食谱调整,换了更加爽口、并且她也比较喜欢的瓜果类。

时下虽热,但辣子鸡炒得又香又脆,鸡皮裹着细细的椒面咬起来像在吃辣口的薄脆,鸡肉外焦里嫩,能咀嚼出咸鲜的汁水。

吃了几块肉,一向口味淡的年轻道士就有了点热意,轻轻呼出两口气。

虞妗妗比她略好一些,虽然也辣得‘斯哈斯哈’,嘴唇都成亮红色,却也不停嘴;

实在辣得不行就大饮两口冷啤酒,真真是舒服。

难怪人类——尤其是华国的人类,千百年来钟爱钻研美食,注重口腹之欲。

至于那清蒸鱼更是因着银鱼肉嫩香滑,几乎没有鱼腥味儿,只要煮熟了就不难吃,加了适当调味控制些火候,清蒸出来更是鲜得舌头都要掉了。

祝檀湘很细心,做饭的时候听伏灵八卦,得知了家里来的女童鬼魂生前坎坷,故而吃饭前他特意请教了虞妗妗,怎样让这小鬼也能‘吃’点东西。

此时钟姣坐在小马扎上,她面前摆着几个小碗,里面分了新鲜的饭菜;

每个碗边里插着三根牙签,她坐在小凳子上闭着眼‘吸食’得开心。

一张青紫色的小脸上,都染了些许红润。

这就是供奉,是死人吃贡品的方式。

至于那些翘首以待、恨不得跳上桌子把脸埋到他们饭盘子里的肥猫们,每只也都得到了一段新鲜的鱼肉。

也得亏堪山涧流里的银鱼个个膘肥体大,否则还不够他们一大院子分。

徐静和吃得鬓角蒙上细汗,轻轻摇头:“果然入世之后,欲望就会加重,”

“那你别吃了。”虞妗妗很生动地斜了她一眼,埋头干饭,两腮一鼓一鼓。

“是祝先生手艺太好了。”

祝檀湘:“唔……我应该比你大?”

两人对了下年龄,发现是徐静和比祝檀湘大了两个月。

“行,以后我叫你静和姐吧,你叫我小祝就行,总是‘先生’我听着别扭。”祝檀湘笑眯眯打趣道:

“至于做饭做得好了,属实是为了不被大人当小点心吞了。”

虞妗妗耳朵尖微动,听到这话轻咳一声;

徐静和,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这就要说起虞妗妗和他的初遇。

那天是祝檀湘第8次离职。

并非他犯了错误,业绩不好,与之相反他待的是个小公司,他当月业绩在全公司排名第一。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小公司的年轻老板便愁眉苦脸召开了员工大会,对仅有的20来个员工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们公司精心准备的企划被行业里的龙头看中,并被直接抢占。

也就是说他们公司大概率要破产了。

听到这个消息祝檀湘内心很平静,甚至都没有过多失望和难过。

其实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生活,他永远是人群中不好不坏的那个,不是他不够聪明努力没有能力,而是只要到关键时候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倒霉事情。

比如围观小伙伴放鞭炮,听到有老师来了,大家一窝蜂逃跑,唯有他平地摔落在最后,被当成同犯写检讨。

比如高考那年,拿到试卷翻看题目他认为还是很有把握的,结果考试第1天晚上他就发起高烧,上吐下泻,最终结果不算失利但也不如他预想中的好。

再比如工作中明明他各项考核优异,业绩名列前茅,但每每评优升职,总会因各种原因错过……

这样的倒霉运气穿插在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20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更让他有种预感的是,公司破产不一定是小老板倒霉,有可能是被他连累。

月余来他对工作得心应手,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检查,为的就是杜绝各种‘小失误’;

或许是外界因素实在无法遏制,命里注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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