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的两个家丁闻听此言后,脸上流露出惧怕之色,再下手时已减少了不少的力度。
这个张掌柜张广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身武功打遍青州府几乎无敌手,是之前青州府振威镖局中的金牌镖师之一。
此人稍有钱财后,便离开振威镖局独自经商,短短几年间,便在济南府至青州府到沂水县之间形成一条稳固的经商渠道。
他手下的伙计也都精通拳脚功夫,行商至各地不用聘请镖局保护,沿途也根本无人敢劫他们的财物,张广发如今已成为沂水县富商之一。
若自己将他的侄女婿打成重伤不治或者残疾,恐怕难逃张掌柜及手下伙计们暗地里谋害自己及家中亲人。
到时候韩续公子也不会出面帮助自己,反而连韩续公子也难逃张广发的疯狂报复。
韩续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张广发原名叫张三强,本是沂水县治下的一名乡村青年,不知道何时习练出一身好武功,又是个出身于走镖搏杀换取钱财的亡命之徒。
若不是孙山这一次太令韩续生气,依照他的原本意愿,绝对不想与张广发结下仇怨,若真惹急了张广发,谁知道他会不会发起疯来,半夜三更前去行刺自己呢?
韩续佯装没看到家丁们畏惧故意′放水’,即不开囗斥骂家丁不用力,也不叫喊让他们停手,故意以此′殴打’折辱年少心盛的孙山。
孙山满身泥土地趴卧在胭脂楼外的官道中央,忍受着韩府家丁们并不太强烈的殴打,却难以忍受看热闹的妓女嫖客们,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
他宁愿自己遍体鳞伤,哪怕是疼得昏迷过去,也不愿意听到别人对他的议论纷纷:“哟,还是个有童生功名之人呐,竟然被几个贱奴们殴打,真是斯文扫地啊!太丢人啦。”
孙山气恼得怒瞪着韩续,执意不肯低头认错,再说错也不在于他,而是韩续即无才能又没胸襟,自己岂能主动向他承认错误。
张广发实在看不下去了,向韩续拱手行礼说道:“韩公子,您快点儿叫贵府家丁住手吧,不管孙相公如何得罪您,他也是个有功名的儒家子弟,岂能任由这些奴仆们肆意殴打?”
韩续听后连连冷笑不止,不屑地回应道:“什么有功名的读书人?孙山只不过是个过了县府试的童生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张掌柜嫌弃韩府家丁们不够资格,本公子亲自出手教训孙山,童生打童生,想必不会让张掌柜再仗义直言?”
看到韩续真得绾起儒袍袖子要去打孙山,张广发不禁动了真火,咬着牙低声威胁韩续。
“韩公子,做人留一线,今后好相见,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何?何必结成死仇,闹得最终不可开交。穷人也有骨气的,千万别逼得人没有活路,最终忍无可忍放手一搏,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到张广发攥紧的拳头及手腕上凸起的青筋,一副狗急跳墙般誓死一拚的模样,韩续禁不住也有点儿心怯胆沮。
张广发也不想真得拚个鱼死网破,便委婉的劝说韩续:“韩公子,孙相公毕竟是青州府崔知府亲点的府试第二名,按照惯例是必中生员的。您出手折辱孙相公,便等同于公开得罪崔知府。”
看到韩续有点儿意动之色,张广发又继续劝说他:“韩公子,若您亲自出手将孙相公打死或打成重伤残疾,到时候引起众人公愤,或者是崔知府的怪罪,恐怕令伯父韩大人也会被牵连治罪吧?”
说到此处张广发禁不住大发感慨:“本来只是两个青年童生的意气之争,何必做成两败俱伤之事,韩公子当三思而后行啊!”
韩续闻听此言后不由的微微色变,青州知府可是朝廷的正四品地方官员,若真得崔知府误会自己是故意挑衅其威严声望,还真得是个不小的矛盾。
自己的伯父即使外放担任地方官,也比不上知府的官衔高,到时候真得会给韩氏家族带来极大的后患,不如见好就收吧。
默默地沉寂一阵后,韩续仍然以极其嚣张跋扈的语气,轻蔑的斥骂孙山:“孙山小子,既然张掌柜执意劝解此事,本公子便给张掌柜几分脸面,放过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农家子弟,田舍奴的后嗣子孙。”
说到此处他故意抬高嗓门,大声的呵斥威胁孙山:“孙山小子你牢牢记住了,今后别再招惹本公子不高兴,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让你以后不敢出门见人。”
韩续看到孙山满脸鲜血,却双目圆瞪恨恨地怒视着自己,情不自禁地有些微微胆寒。
心中暗自咒骂着孙山,这小子怎么如此倔强不屈,受到家丁们的如此痛殴,却依然固执反抗,不肯出声求饶,真他妈的是茅坑里的石头一一一又臭又硬。
韩续虽然有点儿不甘心,却不敢再令人痛殴孙山,毕竟事涉青州知府的脸面和尊严,今夜便放过孙山,不再追究此事。
于是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压低声音恐吓孙山:“农家小子,以后别再逞强好胜,也别在显摆自己的才学充能,竟然敢处处力压本公子一头,想起来此事,就恨不得再令人痛殴你一顿解气。”
韩续说完便转身离去,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他极其嚣张的话语:“来人啊!赏赐给孙山五两银子医治伤势,别一下子病死了,本公子还要受牵连,被别人误会为欺凌弱小。”
临走时他还向张广发留下警告之言:“张掌柜,本公子不管你和沂水县王家有何过节恩怨,好好叮嘱一下孙山,叫他以后别再招惹本公子,否则、、、、哼、哼、、、、小的们咱们走。”
孙山年少气盛人又很倔强不屈,闻听此言之后,气得大叫一声,囗吐鲜血倒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广发连忙上前察看,依照自己多年与人打斗受伤的经验,判断出孙山并无性命之忧,才放心地长松一口气。
他连忙让刚赶过来的自家伙计把孙山抬回住宿的客栈,又令人请来青州府名医赛扁鹊为孙山治疗伤势。
赛扁鹊经过仔细检查之后,也认为孙山没有太大的问题,开了些中药给孙山服下,还放言不久之后便会苏醒过来。
可令他们惊讶的是,孙山一直昏迷不醒,有时候还大声说胡话,即像是与人辨驳着什么话题,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反正语速极快,让人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张广发犯愁地守护在孙山床前,当年他为了生存来到青州府打拚,经过几番生死之后,才从一个热血好武青年蜕变成现在的商人张掌柜。
而且十数年的挣扎求存,也让张广发明白了一个道理,光凭仗血气之勇和经营商业,难以在这个世道活得逍遥自在。
只有进入官员那高贵阶层才能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害怕有一天自家的财富成为权贵富豪们垂涎三尺的大肥肉,自己也成为权贵们磨刀霍霍待宰杀的大肥豚(豚即猪)。
可是张家一门都是平常农户子弟出身,而且香火不旺人也极不聪明,根本没有可以供养的读书人才,这让张广发一直苦闷不已,以致于寝食难安。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张广发无意中发现了在乡村蒙学读书的孙山十分聪明颖慧,孙家满门又不太富裕。
张广发便决定提前烧冷灶,培养孙山攻读诗书考取功名,作为张氏家族将来的大靠山。
他先和孙山的父、祖联络好感情,又将自家的侄女许配与孙山为妻,再将孙山荐举到沂水县赵氏族学读书,并顺利拜赵氏族学山长(类似于现代学校的校长)为师。
果然张广发没有看走眼,孙山今年参加科举考试,一下子连过县试和府试,而且名次还不低,成为少年有为的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