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将诺大一座开封城笼罩在其中,氤氤氲氲的月光就像是雨后被清洗的银台。挺立在城墙之上的狼旗在清秋的冷风之中疯狂翻滚着,一如它的主人,在即将败亡的历史车轮之下不屈地挣扎着。
守卫城门的士兵已然不知去向,只剩下紧闭着的黄木大门。
大门的缝隙中被灌入风声,呼呼的悲戚在夜里无助地呼啸着。
一座开封城,便是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的缩影。
一只青鸟落在城南的屋檐上,歪着脑袋看着滚滚而来的大群持剑佩刀的黑影。这些黑影纪律森严,都站在城楼下,目光齐齐向城楼上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城墙上挺立着一个青衫儒雅的男子。那男子气质出尘,表情柔和,恍若一个文质彬彬、博学多才的儒林名宿。
但是他眼底忽闪忽闪的阴狠毒辣却是叫人不敢和他对视。
此人便是风雪堂的堂主之一:
青衫龙相!
他此番来到开封城,自然是为了将那些想要在武林大会上兴风作浪,不甘于江湖的人斩尽杀绝。
这是河南王的命令,也是他作为风雪堂堂主的使命。大元建国八十多年了,风雪堂则是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二者休戚与共了多少风雪?谁也不清楚。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但是他们都知道,要是大元朝廷覆灭了,他们风雪堂也即将走进坟墓。所以,那些准备造反的江湖人士,必须全部都要死!
御风尊者夏寒江恭敬地站在龙相身后,微微弯腰抱拳,面色凝重地说道:“堂主,堂中五风五雪尊者、十二元辰、十八太岁皆已经到齐。”
龙相略微疲乏地看着无尽的虚空,一手负于背后,一手微微先前探知虚空。他面色甚为奇怪,声音低沉道:“那两个家伙呢?”
“赵青丝在漠北萧樘帐下效力,木成雪还在祁连山炼他的衮雪掌。”夏寒江如实回答道。
赵青丝和木成雪是风雪堂的另外两个堂主,武功都是高的出奇。起码是不在龙相之下,不过二人一个贪财,所以随着萧樘出征了。一个是个武痴,为了把自己的衮雪掌炼至化境,不惜把自己关在祁连山洞穴之中十年之久。
龙相独自支撑风雪堂如此之久,其余的人都是对那两位堂主的行为大是不满,私下里怨声载道。所以御风尊者夏寒江才敢直呼二人的名字,而不是叫他们堂主。
在风雪堂的部属眼中,只有青衫龙相才是堂主。
虽然他也隐居在河南王府之中,但凡有大事,龙相总是可以及时赶回,与大家共进退。
不像赵青丝和木成雪二人,只顾自己利益,全然不管堂中人的死活。大多数的十二元辰和十八太岁都没有见过那二位的真实面容。
“衮雪吗?”龙相略微有些动容,赵青丝贪财好色他管不着,也没有什么好提防的。
但是木成雪沉静在自己的武学之中几十年了,自己曾经领教过他的衮雪掌,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不分胜负。
要知道那时候的木成雪不过是二十八岁出头,而自己已然五十多了。这女人闭关十多年,只怕实力已经直逼顶级高手了吧!
顶级高手啊!世间不过是靖虚真人和来相沉二人而已。
木成雪习武天赋可以说无人能及,假以时日,必定可以带领风雪堂再登高峰的。
“此番我风雪堂除了……其余全部出动,禧王爷也率领着龙康等人前来助阵。”夏寒江说道。
龙相看了看城楼下的耶律摩柯,见他身后跟着二十来个魁梧汉子,知道这是禧王的家底了,他朝着耶律摩柯略微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耶律摩柯抱拳道:“龙先生,明日之事但凭你吩咐,我禧王府无有不从。”
“好!有劳禧王爷前来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此番我大元齐心协力,必定可以扫除那些想要造反的江湖逆贼。”龙相道。
他们这边虽然高手不多,但是风雪堂的高手全部出动,禧王府的高手也尽数到齐。河南王还为他们调派了八千铁甲,此次一定要踏平中原武林,为河南王马踏江南做好后方的安全准备。
“为了我大元能度过风波,一切皆是值得的。”耶律摩柯道。
龙相点点头,然后挥一挥手,刚刚还十分儒雅的面庞开始扭曲起来,格外狰狞,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道:“夏尊者,你且带着大家等那些江湖人士上了龙盘山之后,再从四面八方围住将龙盘山团团围住,此番我要那些江湖人士,全部死在乱刀之下。”
“是!”
“到时候,本座倒要看看,这些逆贼都是些什么货色。”龙相手中铁球被他“啪”的一声捏成圆饼。
众人都是震撼不已,这得多强的内力才能把一个实心的铁球捏扁啊!
风雪堂的堂主,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龙相挥挥手,示意大家下午准备,转眼之间,刚刚还黑影看不到头的景象,瞬间只剩下龙相一袭黑色长衫在风中孤独地滚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龙相双手负背,俯视着这摇摇欲坠的大元江山。江南起义不断,中原也是蠢蠢欲动,难道大元真的只能享国百年吗?
咚咚咚!
开封城每到天亮的时候,总是会有晨钟敲响,那是附近寺庙里和尚们开始做早课的时间。
跟随着此等沉闷的钟声,各派弟子都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
今日是好多年来唯一的一次武林大会,年轻的一代更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难免有些激动,所以昨夜便没有怎么睡得好。
龙盘山位于丐帮的总舵处,虽然地势不高,但是也算是钟灵毓秀,得天独厚。
“听说今天龙盘山的高手将如牛毛。”有些寒气的早上,在上龙盘山的三道上,一群身着浅蓝长衫,头戴斗笠的年轻人步履矫健,比平时快了许多。
这是第一批上龙盘山的年轻一代开始激动得窃窃私语。
“是啊!争夺武林盟主自然是那些不世出的顶尖高手们的事情。你还别说,咱们又见过几个鼎鼎大名的前辈高人呢?想着今日便能一次性见到,想想就很激动,我昨夜还一夜未眠呢!”
一个年轻人说道。
“老一辈争夺武林盟主的大位固然是最重要的,但是我们年轻一代的魁首只怕今日也要选拔出来了。”
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他们跟着老一辈的一同来到这开封城龙盘山,第一是想要瞻仰老一辈那些传奇人物的风采;第二就是老一辈安排他们年轻一代比试一下,看一看谁才是下一代的绝世任务。
“老一辈的肯定是泰山派的白玉道长、少林的空了大师、逍遥派的掌门李剑臣、青城派的青松道长等人是争夺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了。”
这些人都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一品高手,其他人则是要逊色一些。
开封城的赌馆钱庄,都已经赌谁是这一届武林大会的盟主了。许多热衷此道的年轻也下了赌注,他们也不是为了赢什么钱,就是盲目崇拜着自己喜欢的前辈高人。
“哈哈!我押了白玉道长五十两银子,要是赚了,起码一百两起步。”一个小子笑道。
另外一个则是说:“只怕你要失望了,我已经探听清楚了,白玉道长有事耽搁了,并没有到开封来。”
“卧槽!我的五十两银子啊!”刚刚那个看好白玉道长的年轻小子一阵肉疼,那可是他所有的积蓄啊!好不容易押一次,白玉道长居然没有来,这下可亏死了。
突然,他们看到前面的巨石上,站着一个浅蓝挺拔的年轻人,他怀抱一把长剑,斗笠压得很低,只是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
“啊!是大师兄李坡远回来了。”那些浅蓝衣服的年轻人高兴地跳跃起来,此人便是他们青云门的大师兄李坡远。
相传大师兄李坡远在五年前便已经是三品高手中的顶尖人物,出去历练了一番,只怕是已经来到了二品高手行列了。
他们这些人还担心青云门此番要黯然失色了,却不想在最后关头,大师兄李坡远回来了。
那个叫李坡远的年轻人哼哼一笑,一跃而下,来到了青云门掌门单宜雄,抱拳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单宜雄有些失神,旋即喜笑颜开道:“远儿,找到自己的亲人了吗?”
李坡远苦涩地摇摇头,道:“都死了,我一定会……”
单宜雄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安慰道:“呵呵!现在不要说这种话,等你有了实力之后,嘿嘿!别说报仇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嘿嘿一笑,不过李坡远却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回到青云门弟子之中去。
“大师兄,欢迎回来。”青云门的弟子们都抱拳恭迎大师兄的归来。
李坡远点点头,并不答话。
山脚下,已经开始人潮涌动起来,到来的门派不计其数,大多数都知道武林盟主和年轻一代魁首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是能看到这么多江湖侠客,他们已然心满意足了。
“哎呦!裴师妹,好久不见,你好啊!”一个有些佝偻的老头见归雪派的裴湘水率弟子凌波微步而来,笑着上前打招呼。
“呵呵!百花谷的粟巴笠粟师兄,你好!几年不见,您老倒是越发精神了。”裴湘水笑道。
“还好还好,你师姐伏掌门呢?”粟巴笠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见归雪派掌门伏白鹿,便好奇地问道。
裴湘水莞尔一笑,道:“估计在后面吧!粟师兄向来知道归雪派我师姐妹二人不和,你可不要在她面前谈起我,不然依照她的臭脾气,只怕要和粟师兄讨教一下百花谷的神功了。”
粟巴笠捻须若有所思,稀疏的头发飘零如草,凸出的额头如寿星一般。此刻,粟巴笠的眼神扫过乐彦苹等人,然后道:“裴师妹,你这些弟子都很不错啊!”
裴湘水笑了笑,道:“让粟师兄见笑了。”然后对乐彦苹等人说:“这位是百花谷的粟师伯,你们快来见过。”
乐彦苹等人朝粟巴笠抱拳致敬:“粟师伯好!”
粟巴笠点点头,十分喜欢地说道:“嗯,不简单啊!裴湘水,你这些弟子只怕今日要在龙盘山大放异彩了。”
此刻吵杂的声音在龙盘山脚下此起彼伏,谁也不会留意粟巴笠和裴湘水的谈话。
此刻,水镜道长也带领着泰山派的弟子们来到了龙盘山脚下,穆云平和醉侯赫然在列。穆云平笑着对醉侯道:“醉猴子,当年在丐帮的时候,有没有参加过武林大会啊?”
醉侯嘿嘿笑道:“呃呵呵!我当时武功都不入流,怎么参加?今日得见,当真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众人见白玉道长没有前来,本想攀谈几句的都止住了脚步。毕竟水镜道长的武功相比于他师兄白玉道长,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年轻一代见了泰山派的弟子,个个冷言冷语,嗤之以鼻。因为泰山派弟子资质不佳,行走江湖的时候都被地位不如泰山派的门派弟子压了一头。
也就一个康袖青堪堪达到了接近三品高手的实力,但也不是三品高手,其余人则像是刚刚拿起长剑,一无是处。
他们哪里知道,泰山派的俗家弟子穆云平剑术之高,直逼一品高手,深不可测。
“水镜道长,欢迎来到丐帮做客。”丐帮的一个长老见泰山派被其他门派撇到一边,冷冷清清的,便主动上前搭话道。
水镜老脸通红地抱拳道:“熊长老,客气了。此番武林大会在贵帮举行,贵帮要费心了。”
那个姓熊的长老哈哈一笑,然后道:“白玉道长远赴漠北之事,一个月之前便已经送来信札,我帮帮主可是敬佩白玉道长的高风亮节啊!”
水镜道长笑了笑,师兄白玉前往漠北,多半还要和太阴教的教主大战一番,虽然那日在华山师兄大展神威,黄龙剑术杀得太阴教教主节节败退,但是那黑衣教主武功之高,也是平生仅见的。
那个姓熊的长老瞥了一眼泰山派的弟子们,心中嘀咕道:“泰山派弟子真不争气,有着白玉道长这样的绝世高人,竟然还如此青黄不接。”
突然,一身青衫的穆云平映入了熊长老的眼里,泰山派的其他弟子都是清一色的白色道袍,而就穆云平一个青衫剑客。“水镜道长,这位少年也是贵派的高足吗?”
水镜道长骄傲地点点头,然后道:“他是我师兄收的俗家弟子,叫穆云平。”
“哦?白玉道长也开始收徒了吗?”熊长老笑了起来,白玉道长逍遥于江湖几十年,一向独来独往,潇洒不羁,却不想也收了一个弟子了。
穆云平识趣地上前一步,抱拳道:“晚辈泰山派穆云平,见过熊长老。”
“嗯,你小子倒是潇洒得很,倒是很合白玉道长的胃口。”熊长老上下打量了一下穆云平,不由得为穆云平超然物外的性子叹服。
白玉道长如此,他的弟子也如此。白玉道长为什么收对方为弟子便可见一斑了。
“水镜道长,令师兄白玉道长没有来么?”水镜道长与丐帮熊长老说话的时候,归雪派的伏白鹿横冲直撞地向泰山派走了过来,也不问好,只是问白玉道长的行踪。
水镜道长打量了一下伏白鹿,心中失了一下神,这个伏白鹿十年前还是三品高手巅峰,如今已经是二品高手中的佼佼者了,实在匪夷所思。
“呵呵!伏掌门你好啊!我师兄白玉前往漠北剿杀太阴教的余孽去了。”
伏白鹿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是这样啊!
水镜道长和熊长老相视一眼,奇怪地笑了笑。伏白鹿比白玉道长年轻了二十多岁,从小就崇拜真风流的白玉道长,孙过庭之后,一人一剑一碗酒,压得没有人敢直视他。
甚至在二十岁的时候,直接从昆仑山来到泰山,想要挑战白玉道长,见她如此虔诚,白玉道长答应了她的挑战。但是二人相距实在太多,那时候白玉道长早就是一品高手,而伏白鹿武功不过和现在的康袖青差不多。
白玉道一身白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壶酒,随手一剑,便使得伏白鹿彻底败了。
那时候伏白鹿不知道什么情愫,只是觉得那个大了他二十多岁的男人一言一行,都尽显江湖侠客风流,打败她的那一剑,使得她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