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道姑离开不久,风雷之力爆发到了极限。
在极限待了一会儿,它便衰弱了。
这经历,仿佛一场时间被拉得很长的雷劫,走到了尽头,便收拢了神威。
埋在地下的八卦台也不见了,没有了风雷,只凭苏元青自已的力量渗透不进去,也很难再收取八卦台之下的力量。除非他用天地梯往里扎——但是已经没有必要,他已经收取了其中九成,没必要为了剩下的一点儿再去折腾。
苏元青在异象消失之前收了青莲,也收了赤月,和那片被众人搅乱的黑云。他从闯关地走出来,说:“被训了一顿,没啥事。”
众人大眼瞪小眼——宁尚作为掌门,被推出来问:“她走了?”
苏元青点点头,“不能久待?”
“敢问她怎么来的?又为何而来?”
苏元青扫视众人,看到一张张求知的脸,心中不大放心,犹豫片刻,说:“师父要找我做事,留存了一念,见我迟迟没有完成,所以来看一眼,数落一顿罢了。至于怎么来的,大概是有什么秘法吧,我并不清楚。”
天阳子断定道:“若只是一念,若真身在飞仙天上,从飞仙天往下看两眼要消耗巨大的力气,定然不能久留。”
苏元青扫视两眼,问:“你又想怎地?”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咱们接着赌。”天阳子叫嚣说,“你分明就是化神期,这没错,我就不信,你有她吹得那么厉害。这年头当师父的总想着夸弟子,好为弟子扬名立万,可也不能这么不现实。咱们先赌下一关,再赌一战。你可不要在秘境里躲着不出来。”
苏元青有点懵,看傻子似的看了天阳子两眼,忽然忍俊不禁,说:“这么说,你不光不信我师父说的话,还敢继续赌?”
他不爱跟人赌。所以总是等到近乎必胜,才会应了赌局。
天阳子是炼虚境界。如果说化神期是元神补全五脏六腑和筋脉的过程,炼虚期就是元神持续变强,无惧空间割裂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元神经历虚空中的地水风火侵袭,主动或被动地变得更强,对于稚嫩的化神期的元神,往往有压制之力。
所以和之前那个赌注一样,天阳子几乎跟任何人赌,都可以赢。
天阳子说:“她是你师父,为何让我信?我偏偏不信。”说着,他取出一口碗口大的钟,说,“此乃狮子钟,是我亲自炼制,拿来跟你赌。”
那宝贝用料看起来很扎实,想来是个不错的法宝。
苏元青对这赶着送上门的法宝无限欢喜,说:“既然前辈有所请,那便试试?”
“试试。”天阳子很有气势。
他们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绽放清晰的火花。
周围的人看热闹的表情更足了,道侣依偎在一起,像极了凡间的吃瓜群众。
唯独宁尚一叹,说:“那边人多,贫道就不过去了。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躲?你躲谁?”瑶芝长老敏锐地问,“三仙书院?”
“可不,他们的动作真快,贫道刚放出话,就冒了出来。看那架势,十有八九是想让贫道为了那女子,把阴阳门卖给他们。”
晨曦子问:“掌门师兄打算如何应对?”
“贫道就说喝醉了酒,说了句胡话。说不定能糊弄过去。”宁尚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可若他们太过急迫,把那女子硬塞过来,那还请诸位相助,再选一个掌门。阴阳门掌门变动,为此,诸位长老和峰主大打出手,相信他们也很想看到。”
天阳子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说:“嚯,你才当几年掌门,又想跑?”
宁尚呵呵一笑,“不是贫道不想当掌门,你们也不想看到贫道把门派卖了吧?好啦好啦,都不要看着贫道,天阳子,我看你很适合这个位置,该做好准备。”
如今阴阳门的掌门,不是好差事。不光诸事繁琐,还要被千夫所指,甚至一个细节没演好,让人知道他潜藏锋芒,还会有生命危险。
大日阁培养出东方牧歌那样的天才,之后每一任神女都照着天才的标准挑选和培养,为什么大日阁的排名还在阴阳门之后?
大日阁的掌门和神女,经常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留不住。
可见现在这个世道,只有废物才能活得长,活得好。
阴阳门满门废物,活得非常滋润。
不过最近三仙书院的家伙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阴阳门上上下下都透露着不对劲。
天阳子摇摇头,说:“我不行,我锋芒毕露,藏都藏不住。”
“吁!”周围发出一阵嘘声。
瑶芝长老甚至当面戳穿,“不说别的,就说你最近跟小辈打赌,竟然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耍赖,掌门之位非你莫属。”
众人纷纷附和,“正是如此。”
宁尚也说:“诸位与贫道不谋而合。贫道也是看了天阳子今日表现,才考虑他。好啦好啦,不多说,贫道先走一步。”
众人行礼恭送,说:“恭送掌门师兄。”
苏元青跟随众人一起——看懂了这一幕,他就算看懂了阴阳门;看懂了这一幕中的委曲求全,他就算看懂了这个畸形的日月天。他想起登上日月天后一路种种见闻,想起那些城,那些人,那些门派,数百年前,也许不是这个样子。也许生机勃勃,也许天才辈出,横空于世,在繁华的世界里比拼天分和意志……
不管是什么样,一定比现在的情况光明磊落,生机勃勃。
等宁尚一走,苏元青没说什么,往下一关走去。
才走到半路,消息就传了过去。
许多堪称一时风云人物的天才,早就猜到他会过去,已经等着了。消息已经在暗中传开,外面的许多人都已经知道,并来此见证。
苏元青看向他们,他们侵蚀的目光也在盯着他,直勾勾的。
恍惚间,苏元青想起以前挨饿的时候,他盯着别人手里的食物。他知道那些东西不是他的,也知道他不可能吃得到,但就是想盯着——那与眼前的情景真的很像。随即他又觉得,这个想法很不礼貌,眼前这些人,大都出身高贵,不会懂得乞丐那种低贱之人的想法。如果知道他心中那样比喻,恐怕会结成深仇大恨。
但就是很像——他想,那些无人问津的人间,不知埋葬多少惊世大才?
那个人数,应该比眼前的人多很多倍——那也是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