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夜幕笼罩着宁静的村庄，保护站一楼也亮起了一盏小小的暖光灯。
李言坐在灯下，半边脸隐在阴影中，轮廓冷硬，眉峰紧蹙。
回想起刚刚接到的导师电话，原来省里这个水电站的项目，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那他更没有功夫与闲情放在儿女情长上了，他必须跟叶蓁蓁讲清楚。
他的思绪一直持续到听到楼上传来若隐若现，断断续续的歌声，那声音很小，小到让李言自己都无法确认他是不是幻听。
可等他走上小二楼时，却并没看到人影。
视线掠过小二楼尽头的浴室，恰逢原本消失的歌声又重新响起。
李言无比确定自己并没有幻听。
而且歌声的主人，正是叶蓁蓁。
“自己买花自己戴，爱恨多自在......”
李言微怔，瞬间听出叶蓁蓁在唱的是《望春风》。
很巧，这首歌是他最喜欢的歌，也是他的手机铃声。
他忽然发觉拒绝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这个叶蓁蓁真的很关注自己，对自己很有好感啊。
一上来就不留余地地拒绝她，会不会对她太残忍了？
念及此，李言眉头紧锁，低头缄默思索。
只是在低头时，李言无意间余光瞥到了地上躺着一片小小的布料，透过照进走廊里昏暗的月光，他一瞬间就通过蕾丝花边判断了这片布料是什么。
子曰，非礼勿视。
虽然就这样被丢在地上会有些许的不卫生，李言并不打算把它捡起来，不止是出于避嫌。
可是子没有告诉他，非礼勿视的时候眼睛要放在哪里，李言只好先挪开了自己的眼神再说。
叶蓁蓁洗完澡穿衣服时，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内裤，但她明明很清晰地记得自己从窗台边取下晾好的衣服并且叠好放在睡衣上的场景。
她找遍了浴室，还把睡衣拿起来抖了抖，还是没有东西掉落。
内\\裤真的不见了。
她并不习惯洗完澡后还穿之前的贴身衣服，也不习惯直接就穿睡裤。所以纠结思索了片刻后，叶蓁蓁决定把浴巾当裙子裹着火速回房间。
叶蓁蓁刚裹着浴巾出浴室门，嘴里还哼着歌，准备喊一声唤醒声控灯。
却发现走廊的声控灯已经亮了，而自己的房门口赫然站着的人正是李言，他的脚下还躺着那块极其眼熟的布料。
看到这一幕的叶蓁蓁，嗓子比大脑的反应还要快。
李言本来正盯着走廊另一头的墙出神，听着戛然而止的脚步声，循着声音偏头望过去。
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声尖锐的女声吓得一怔。
“啊——————！www.youxs.org！”
李言还没来得及抚平自己被高亢的女高音激起的不安心跳，紧跟着又被“www.youxs.org”两个字刺耳到了。
他乌眸深沉，似比这夜还要黑。
www.youxs.org，而是要智取。
她气冲冲地走到李言面前，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一双水眸里透着不虞，
“李先生知不知道，保护站二楼走廊是有安装监控的？”
说完并不给眼前人思考的时间，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抬膝直击要害。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李言当场疼得弯了腰。
“www.youxs.org？师傅明天就回来，我会一切如实告诉他的，www.youxs.org。”
说完，叶蓁蓁又毫不拖泥带水地回房间反锁上门。
当晚，李言就辗转反侧了。
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李言很难想象叶蓁蓁口中的“偷窥、变态”竟然是在形容自己。
他十分确认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不合于礼的事。
况且，她不是喜欢自己吗？那叶蓁蓁最后给他撂下的那句“你等着滚吧”是什么意思？
李言望了一眼窗外的一轮弯月，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叶蓁蓁时的场景——
早春的清晨，她救下一只小江豚，虽然浑身冰冷，却笑得眉眼弯弯，恬静美好，她有着不同于其他女孩的坚强与韧性。
所以她是预感到了自己要拒绝她，所以先了拒绝自己，甚至，想让自己离开来绝了她的痴心。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辗转反侧终于想出答案的李言无声地叹了口气，此次调研可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导师的课题而已，这是省级的水利项目，也担负着导师的重望，他绝不能选择离开。
第二天师傅的小皮卡一开进小院，两个人就像约好了似的往下跑。
等在二楼的叶蓁蓁自然没有等在一楼的李言跑得快，等她跑下楼的时候，李言已经率先接过师傅的行李箱了。
叶蓁蓁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女人，还是不死心。李言跟着嗤笑一声，反击：“恶人先告状。”
师傅摸不着头脑了，这两个还挺般配的小孩没能擦出爱的火花吗？想当年自己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时，那只要是个女人看自己一眼，他都能坠入爱河。
怎么这两个二十六、七的小孩还呛起来了？
叶蓁蓁被李言说“恶人先告状”，气不打一处来。
恶人先告状？到底谁恶人先告状？那就也别怪她不给他留面子了。
“师傅，李言偷窥了我两次。”
叶蓁蓁的这句话在李言意料之内，毕竟叶蓁蓁昨天晚上就预告过了。
但师傅闻言愣住了，准确的说，刚刚还吵闹的一行人都因为叶蓁蓁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还是黄培杰率先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叶蓁蓁冷笑，开始一一列数李言的“罪行”：
“能有什么误会。救助江豚宝宝那天，我在树后换衣服，换完衣服他才吭声，还威胁我。还有昨天晚上，我去洗澡丢了衣服在走廊，我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就站在我房门口，丢的衣服还就在他旁边！”
闻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而处于丑闻漩涡中心的李言却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首先，我一直以为你是盗猎分子，我可没有心情去偷看一个盗猎分子换衣服。我还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
叶蓁蓁闻言就像炸了毛的小狗一般，刚准备回怼，就又听到李言说道：“我本想出声制止，谁知道你动作那么快，那么请问叶小姐，我是不是应该先转过身去？”
周围听着李言解释的队员们纷纷不自觉地点起了头，这才合情合理嘛。
“其次，我以为你喜......你与我之间还要共事很多时日，想与你交流一下工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也是你师傅的意思吧？”
“至于你的那件......衣服，还是说你觉得我捡起来更合适呢？”
李言挑了挑眉，端着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答案是什么已经不用多说。
三个反问句，把叶蓁蓁杀得片甲不留。
李言说完这些之后，不给叶蓁蓁喘息还手的机会，最后一招，以退为进。
他作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既然保护站不欢迎我，师傅你给我导师打电话，放我回去吧。”
别人不清楚，李言清楚得很。来之前导师特意交代了他与这位师傅可是“睡在上铺的兄弟”，导师既不会让他回去，这位师傅也不会让他走。
师傅回过神来已经脸色铁黑，怒斥了叶蓁蓁一句：“蓁蓁，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
李言是他旧友的得意门生，他来之前自己还接到了那位老朋友的电话，让自己多照顾照顾李言。
可李言更重要的身份，是省里派来实地调研的水利专家。
饶是叶蓁蓁反射弧再慢，也知道自己不仅误解了人家，还误解大了。
她当务之急就是先要厚着脸皮让李言留下来。
一番思索下来，叶蓁蓁决定亲自去道歉。
她来到李言房门前，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
门很快开了，露出门后李言那张冷淡傲气的脸，还能从打开的门缝看见不远处地上摊开的行李箱。
叶蓁蓁觉得脸热，视线匆匆掠过李言深邃的眼睛，就迅速错开，心虚开口：“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言给叶蓁蓁开了门后，就不紧不慢地回屋继续收行李了。
听到身后温声的道歉，李言收拾行李的手稍作停顿，片刻后又继续收拾起来。他
没有回头看叶蓁蓁一眼，反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嗯，没关系。”
他的大度让叶蓁蓁更不好意思了，她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李言？你......原谅我了，那你......能不能留下来？”
叶蓁蓁的声音越往后越小。
这句话对她来说真的很难以启齿。
不过，李言倒是没让她的难堪持续太久，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不能。”
李言心里衡量过了，给台阶就下的话搞不好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如趁机断了叶蓁蓁的好感。
他嘴角微微一撇，勾勒出一个上挑的弧度，佯装不解地反问道：“昨天不是还义正言辞地让我滚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叶蓁蓁没注意到李言上扬的嘴角，一心着急解释清楚误会的她，鬼使神差地拉住了李言的胳膊，扬起脸语气诚恳地说道：
“李言，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你留下吧，你放心，接下来的工作我会好好与你共事的。”
说完还眨了眨眼，显得十分楚楚可怜，叶蓁蓁深知自己的这副外表在扮可怜时有着致命优势。
李言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晃神了片刻，下意识垂眸看向叶蓁蓁拉着他的部位。
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叶蓁蓁已经一身轻松地去给师傅复命了。
只是李言依稀记得，刚刚他不能自已地说了一句：“好。”
虽然留下来是最终目的，但显然事情又变得棘手了起来。
叶蓁蓁大抵是想明白了他们现在依旧是“来日方长”，已经换了新的追求方式。
会客厅那头的师傅倒是很高兴，连连说着要给大家一个大惊喜，又使唤叶蓁蓁去叫李言。
叶蓁蓁拖着沉重的脚步又回到李言的房门外，她此刻更想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尴尬症晚期该吃什么药来调理一下，她可不打算再进门说了，
“李言，师傅叫你出来一下。”
叶蓁蓁站在门外一口气说完后转身就走，她坚信，只要跑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李言一打开房门便看到叶蓁蓁落荒而逃的背影，她还是本能的躲着自己啊。
鬼使神差地，李言换了一身挺括的衣服。
等李言出现在会客厅时，邱添忍不住酸溜溜地嘀咕：“真是个马叉虫，他以为自己是言情小说男主角啊。”
叶蓁蓁闻言抬头向李言望去，只见他换了一件纯白的衬衫，搭配着一条简约的黑色长裤。空气中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属于学生时代的皂角香。
这样清爽的搭配与他那张点缀着泪痣的脸衬在一起，竟然莫名让她心跳加快了一拍。
她猛地摇摇头，想把这个诡异的感觉甩出去，又急忙转移话题道：“师傅，你要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师傅笑眯眯地环视了一圈，故作玄虚地说道：“旅游。”
小小的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
黄培杰不紧不慢地问道：“去哪里？”
邱添激动地说道：“‘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想去首都’！”
总是沉默寡言的屈捷都罕见地加入了群聊：“我还挺想去新疆转转的。”
师傅不住地点着头，让大家更为兴奋了，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他宣布旅行地点，却听到师傅在下一秒乐呵呵地说：“三峡，去学习学习人家是怎么做的。”
原来还是工作啊，众人扫兴的嘘声已经耳不暇接了。
“好耶！”叶蓁蓁双手握拳，做了个标标准准的欢呼动作，她想去三峡很久了。
李言有点诧异地望过去，叶蓁蓁在察觉到众人与李言异样的目光时，不好意思地低头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很感兴趣那里的生态保护是怎么做的，毕竟三峡与我们这里一衣带水。”
师傅大手一挥，最终拍板：“就这样，后天出发，大家这两天休息休息吧。”
说完，师傅的眼神在李言身上停留了片刻后，继续开口道：“李言，你和我们一起去，这是你导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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