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虽然还继续上,其它的家长们却没再像往常那样在外面找个地方坐着玩手机。门口、窗外皆站满了人。昭露从没这样被盯着上课过,紧张外加了愧疚,一个八拍的动作竟错了三个,更惹得门外议论纷纷。
“你们看过之前的新闻吧,昭老师才被绑架过。”
“听说了,这事儿闹得多大啊,海诚没人不知道吧。”
“不知道那些绑匪抓到了没有,要是没有,咱们孩子在她这儿学跳舞会不会也有危险啊?”
“不知道。但是我看她也被吓出毛病了?不然今天怎么会让人家孩子出了事。”
……
所幸这节课剩的时间已经不多,领着孩子们又跳了一遍后,昭露匆忙跟大家道了歉就躲进了更衣室。手机又响了,她看了一眼,是昭化伟打来的。
烦躁地按了静音又关了机,更衣室安静得只剩下她的深重的呼吸,慢慢地又夹杂了时断时续的哭泣声。
更衣室里没有窗,也不曾拿手机看时间。昭露只听得外面的音乐声起了又停,停了又起,孩子笑了又静,静了又笑。等她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在天边将云彩擦成了金黄。
薛雅兰正在做明天上课内容的练习,见她出来便改了舞步踮着脚尖缓缓移动过来。她没有说话,只像只蝴蝶般围着昭露,一会儿在她跟前摆双臂,一会儿凑到她眼前对她浅笑,一会儿又若有若无地将手擦过她的身边。
昭露知道,她是在用她的方式安慰自己。
有时候有些人的安慰并不需要言语,这么多年的相处,薛雅兰早就知道昭露需要的只是安静的陪伴。
独自在她身边绕了几圈,薛雅兰朝昭露伸了一只手,将腰缓缓弯下,做出邀请的样子。昭露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薛雅兰也不言语,继续将腰弯得更深,手也朝她更近了点,样子十分殷切。
昭露无奈地笑一下,一只脚往后撤了一步,也向她弯了腰。音乐恰好换到了下一首,两个人翩翩然然一同跳完了大学时的一支舞。
“有没有开心点?”薛雅兰递了纸巾给她,示意她擦擦汗。
一支舞下来,昭露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已经多了两抹若有若无的红晕。她微喘着气擦了汗,和薛雅兰一起靠着镜子坐下。
“我什么都做不好。”
“怎么会,没有你可就没有这个舞蹈工作室哎。”
“我只出了钱,这些钱还是我爸的。”昭露苦笑。
“你爸的就是你的。”薛雅兰笑着用手肘拐了她一下,“要没有你,工作室刚开业的时候就我一个人教那我可受不了。你多重要啊!”
昭露低着头,不置可否。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没看看刚才课上是谁给你打电话害了你吗?”
“我爸。”
薛雅兰一听,立马闭了嘴。
昭露家里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但这些年和昭露相处下来,她大概也知道父女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好。虽然常在新闻里看到昭化伟如何宠女的新闻,却很少见昭露回去跟他一起住,平时也鲜见她提起,所以她一般也不会在她跟前提这个人。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好了,我没事了。”昭露站起身来,笑着,“你还练不练,不练我可锁门了。”
薛雅兰忙揪住她的裙子,假装耍赖:“小心我告你非法拘禁。好啦,我还要练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昭露点点头,拿着包闪了出去。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手机又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这是上次商会主席金婚晚宴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或许父女之间不需要寒暄,他只简单的一句:“周末是你奶奶的70大寿,你孟姨给你选了几身衣服,你回来试试。”
昭化伟是从来不会与她商量的,似乎从她小时候就知道,作为一个父亲,确没有事事与女儿商量的必要,尤其是没有与昭露商量的必要,因为不管是什么事,她总是乖巧地点头。
这次是奶奶70岁的大寿,作为孙女没有拒绝出席的理由和可能。更何况,这种场合又是昭化伟表演一场“父女情深”的舞台,他又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这大约是自己作为他的女儿最重要的时刻吧。
昭露自嘲地笑笑,应道:“好,一会儿就回来。”
车子从繁华渐入清幽,这意味着离昭化伟口中的那个家越来越近了。昭露放慢了车速,脚下踩油门的力度也越来越小。纵使这样,车还是不偏不倚驶到了昭家的大门外。
大门紧闭着,昭露将手放在门锁上,锁没有开,反而传来“嘟”的一声指纹错误的提示音。她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款门锁。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敲门。
天色虽没有全暗,别墅里的灯却早早的亮起。她知道孟子婷不喜欢家里太过昏暗,总是早早地就把灯全部打开。灯光洋洋洒洒从几近透明的铺到室外,昭露站在门口,恰好将自己陷入灯光不及的暗处。
她不自觉地朝落地窗里看了一眼,昭化伟似乎还没回来,孟子婷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昭阳的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耳朵,似乎在帮他掏耳朵。昭阳将头枕在她的腿上,闭着眼,一副极惬意的样子。
多美的母慈子孝的画面啊。
昭露愣愣地看着,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前了几步。刚走到窗边,赵妈一脸匆匆地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的昭露。
“露露,你回来啦!”
听到身后的声音,昭露身体一颤立马转了过来,却看到是赵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赵妈。”她笑了一下。
“你怎么在外面站着,哎呀……”赵妈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同时立马拉了昭露就往里面走,“露露你的嘴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
昭露被她拉着,这才觉唇边一阵腥甜——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嘴唇咬破了。